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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七魄

    入夜了。

    朝曦昏暗,恼人的阳光退去,魑魅魍魉夜行于此。

    仙者常言天地清濛,紫气东来。

    若说修仙者炼化的是绿芽萌生,天地初醒的生机。

    那鬼修炼化的便是岁月寂寥,万物沉寂的死气。

    此界阴盛阳衰,正是不干净的东西修阴化形的大好之际。

    陈青靠着窗前,看到坊市周围逐渐开始多出了些常人难以看见的,影影绰绰的阴暗身影。

    它们被生者的气息所吸引,逐渐聚集在坊市的周围。

    大多数弱小的它们还没有诞生意志,只是被往生的迷惘操控着,想要离活人再近一些。

    但走到坊市跟前,又会因本能地惧怕那些埋在坊市周围的人脸怪石而止步不前。

    有些死前暴戾的像飞蛾扑火般冲进结界之中,最后连再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被灵压碾过,神魂俱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死地坊市建在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之上,头顶没有遮天蔽日的树冠,抬眼便能见到那片恒久不变的星空。

    徘徊了不知多少年的阴冥死气自堆积了无数尸体的死地地下冲天而起,虚幻的黑烟与灿烂星空交相辉映,一时让繁星璀璨迷离。

    陈青盘腿而坐,生死诀的法门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发现,到现在他才终于空出时间来,好好理顺一下这份专门为鬼物打造的离经叛道的法诀。

    生死诀说不上是一个修炼的功法。它更像是一本说明,一种对此界阴司鬼物与生死魂魄的阐述。

    静下来的夜晚,不再被其他事物牵扯心神的陈青竭力在混乱的记忆里,以及神海内充斥着的无数他人死前留念的画面中,回想着生死诀的内容。

    脑子不好使了,陈青暗讽自己一句。

    随着神海的调动,一段文字缓缓展开。其最顶端写着一句话,摘自《佛说》的其中一节,“罗刹娑,梵语也,古云罗刹。乃七情恶鬼名也。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面目可憎,捷疾可畏。”

    正是生死诀的开篇。

    陈青操纵死气,按照法诀的指示缓缓运转。

    鬼物本就没有经脉的说法,它们的力量来自生死之间的迷惘。

    一道环状的印记在他的两手间不断汇聚,黑色的死气与白色的孽障混合在一起,相互对立,各成阴阳,慢慢地汇聚成团。

    在郭解的肉身内里,灰色的骸骨尸魁身后浮现出一个虚幻而又巨大的臃肿身躯,在其上遍布着恶鬼模样的离奇肢体,似是一团巨大的肉茧。上面无数囊肿有规律地起伏着,好像在孕育某种凶恶的存在。

    百余位山野村人打扮的饕餮恶鬼,只剩下半身的恨山娘娘泥身,体型狭长全身囊肿的黄皮子……这些与生前相比变得无比扭曲的鬼面由无数黏稠的灰色肉块交织在一起,犹如夜行百鬼,组成形状扭曲的孽身。因体型过于庞大而涌出不大的泥瓦屋子。

    但除了陈青自己以外,坊市上的众人对此等宛若噩梦的景象,都像是没有见到一般神色如常地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顶多会有不小心闯进这些魑魅魍魉中的行脚商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寒颤,然后快步离开这莫名让人心惊的地方。

    陈青没有理会这些不断向他渴求的迷惘欲念,陈青的目光越过这片与他紧紧相连的梦魇,向这片扭曲业障的最末尾看去。

    那里浓郁的死气盘旋,他仅睁的右眼对上一只硕大的猩红左眼独目。

    那左眼独目猩红与陈青的右眼隐隐对应,让陈青看清了罗刹的模样。

    在陈青的视野中,右面看到了一只紧抱着自己那由死人业障组成的臃肿身躯,正在不断撕咬孽身进食的庞然罗刹。

    左面则透过罗刹的视野,从上向下,陈青看到了在泥瓦屋中仿若一只无害小兽的迷你版的自己。

    此等恶刹已经脱离了普通人对于寻常的成熟体罗刹的理解,它贪婪的吸食着周边的虚幻血肉并以无可避免的态势不断壮大着。

    朱发、绿眼,无数和它巨大的身躯相较显得无比纤细的干寡长臂从他肿胀的黑色身躯上衍生而出,在最末尾处紧扒着这臃肿身躯。

    它们就像是从船上伸出来的绳索,如木桩一般钉在这些肿胀的身躯上。庞大的罗刹把住了这些对他来说无可替代的美食,一直在主持着只属于它的饕餮盛宴。

    它张开嘴,以趴伏的姿态卧倒在地,连吞咽的动作都没有,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将这个通过业障和迷惘组成的恶心孽身,硬生生地往自己堆积成山的肚肠深处塞去。

    而可以预见到,在这个孽身的另一端,在这场饕餮盛宴的终点,就是自己本身。

    陈青有时感觉,自己已经能够看到这必然发生的一幕了。

    在答应送镖凡生尘前往泉州的那几天里,他就已经警告过自己。孽身不过是其他死者的孽的集合,属于自己的孽障必然在某一处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每一个生物的孽都有着它自己的形态,它结合于生者的执念,临死的迷惘和在天地留下的业障。

    它避无可避,因为它本就是“本我”的一部分。

    陈青不明白自己成为厉鬼后为何还有意识,但他知道这份不可思议的奇迹绝不会永远眷顾他,属于自己的业障其实每一天都正在向自己步步紧逼。

    一道青光在孽身中游走,它发出微弱的光彩,似是让罗刹厌恶它的“味道”减缓了它进食的速度。但同时,这些迷离光彩也阻碍着陈青自身与孽障的联系,制造出一层脆弱的外壳,欺骗着他沉浸在虚假的迷惘中。

    清灵光是凡生尘在陈青化鬼时打进去的,为了让陈青在能够接受自己的过去前,不会因为自己的孽障而崩溃。

    以期望让时间作为缓冲,挺到陈青能够接受自己的那日。

    如今它被陆缘生干扰,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

    七颗星点幻化而出,镶嵌在死气各处,正是生死诀的根基。

    人有三魂七魄,仙家常言神魂有七魄,各有名目。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一魄尸狗是活人身上的潜意识,位于脑上,拥有着预警的能力,与神海相互勾连。

    二魄伏矢,位于脑下,是连接魂与魄的桥梁。

    三魄雀阴,位于生殖轮,控制人体情欲及生殖功能。

    四魄吞贼,位于上腹,管吃,通过摄取外界的营养维持人的生命。

    五魄非毒,位于小腹,调息人体自身的自然平衡,维持自身的健康状态。

    六魄除秽,位于肠胃,负责除去体内异物,消除外界渗入的邪魔异己。

    七魄臭肺,位于右胸,负责人体呼吸吐纳。

    其中,吞贼和除秽两魄已经被陈青隐隐点亮。

    只不过这两魄在生死诀的炼化下,现在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神通。

    吞贼化作的神通便是吃,将一切所及之物尽化为饱腹之物。

    除秽化作的神通便是附身,鬼物强占他人的身躯,以别人的面貌和姿态行走世间。

    一只黑耳鸢落到窗边,看向陈青。

    正在练法的陈青也看向这只似乎跟了他一路的怪鸟。

    陈青突然问道:“你也是凡生尘?”

    怪鸟点头,竟是口吐人言:“凡生尘把自己的魂魄通过灵器复制成了千百份,再让他们与各类生物相融合。我与其说是凡生尘,不如说是一只会像他一样思考的鸟。”

    它紧接着问道:“清灵光解开了?”

    陈青点头道:“解开了。”

    “那么就告诉我吧,十年前黑潮那日,你流落在荒原之外的三年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的孽是什么?”

    PS1:这本书可能因为题材敏感,和我自己先前构思不成熟的原因,被起点拒签了。

    本来想写长篇的(唉)。但签不了就没有饭吃,只能改成短片了,不过肯定会给这本书一个应有的结局。

    说实话,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小老哥们和老板的支持。

    没想到作为一个刚开书写作的新人作者竟会遇到支持的同道读者。你们是作为新人的我,在独自码子时唯一的慰藉了,真的是感动又暖心。(这里点名无夜又潜和职业喷子选手)

    最近构思构思准备开一本新书,以后可能会根据起点助手的建议,往奇幻的题材发展。

    PS2:还有出现天下无侠和大道无侠两个名字,主要是因为我本人对名字有选择困难症,一直没确定哪个名字更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