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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皞央洛阖,宗法总部。

    名越姬心情很好地走进总部大厅,她刚从萨南归来,不仅和邵栗深一起处理完了工作,还抽空去了巫山山市一趟,市货了些保养套装。

    周末后第一天上班,她正好用了一下,果然皮肤都变得更好了,熬夜的黑眼圈也淡了许多。刷卡走进电梯,她按下顶楼的楼层。作为总部长的得力秘书之一,她在顶楼和底楼都有自己的办公室。

    而今天是陆瑜在顶楼办公的日子,她刚出电梯,便看得走廊上有人站成一团,围在部长办公室门外。

    “怎么了?”她皱眉问道,“围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工作?”

    她一开口,看着办公室的众人就转过头来,让名越姬有些惊讶的是,俞可馨竟然也在这些人里。于是眉间疑惑更深,她问道:“可馨姐,怎么了?”

    要知道俞可馨可是总部长的秘书长,平时很是严谨干练的样子。现在竟然跟着其他职员一起围观......?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身着职业裙装的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又驱散了人群,边走边对着名越姬道:“你工作结束了?”

    名越姬点头:“之前已经上传了工作报告,今天来交正式报告。”这不,恰好看见他们在办公室前面哪一出。

    “暂时别去了。”俞可馨道,她对着名越姬指了指部长办公室的方向:“部长老婆来了,现在好像有点事。”看那架势,多半部长今天会请假。

    “那位云家小姐?”名越姬就问。

    俞可馨点头,她是平邑,平时不负责玄师界相关事务,倒是名越姬和雍珂在负责这些事务。名越姬也知道什么不该问,得到答案后就顺势转移话题:“雍哥出差还没有回来。”

    “没有。”俞可馨摇头,“听说这次的工作有点麻烦。”

    他们三人,原则上算是陆瑜的私人秘书,毕竟工资都是陆瑜自掏腰包。其中俞可馨负责人界方面的工作,名越姬负责玄师界方面的工作,而雍珂则负责陆瑜的私人事务。

    名越姬就想,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雍珂出差这么久。而那位云家小姐的到来又跟此有没有关系。但无论他们怎样猜测,这些事情终究是他们不能接触的,也只能猜测罢了。

    办公室内,云婳坐在沙发上,一身素裙配上珍珠披肩,看上去雍容美丽。她看着陆瑜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杯红玫花茶,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他这里竟然有这样的东西,云婳诧异,一时也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竟真是自己喜欢的那个花茶牌子。抬头仔细审视着陆瑜,注意到对方那一头银发,云婳不知觉皱眉:“你最近,过得如何?”

    最开始是迷恋于这人的容貌,而她又不得不结婚,所以才选择了对方联姻。她婚前就知道陆瑜有个已逝的妻子,对方对他的前妻也十分深情。可是正因为如此,云婳也知道对方必然是个重视家庭的人。

    自从他们结婚后,这人对自己的确很好。她见过陆顾一那孩子,曾经自然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但在知道一些旧事之后,又不可避免地不想面对他。因此自从云殊上小学,他们已经分居数年。

    想着好友的话,自己或许对他并不公平。

    “还好。”陆瑜答了一句,坐在她身边,见她神不守舍,就轻声道:“阿婳?”

    听到陆瑜磁性悦耳的声音,云婳猛地回过神来,她掩饰地低头喝了一口茶后问道:“云蹇的事,跟荣荣有关吗?”

    陆瑜摇头,“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与你大哥已经谈过了。”

    听到这话,云婳就不再过问,之上道:“既然这样,你自己跟我大哥他们商量处理就是。只是,不要影响到荣荣。”

    她说完有些沉默,她知道的陆瑜过去的事。虽然不能认同他的有些做法,但也可怜他妻子妹妹都死了,便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甚至这些年,她倾心养育雪若和雪非浮,也是希望能帮他减轻心里的愧疚。

    “你只是过来问这件事吗?”陆瑜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小猪没来吗,中午我们一起去嘉瑞轩吃饭?我记得你喜欢那家的菜。”

    小猪是云殊的小名,是之前陆顾一整人叫的。

    听他这样叫自己的孩子,云婳不免看了他一眼,心道要是云殊知道了肯定又要气得骂他。之前年节时云殊跟着陆顾一到洛阖后回来总时不时冒出几句对陆瑜的不满之言。说起那些话还是陆顾一带头说的,也不知这父子三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

    “他和小非在家呢。”云婳就道。

    两个孩子都要上学,她此次是一个人来的。自从长居汉东,已经三年没有来洛阖城了,她都有点记不得宗法部在华南道的地址了,又何况是一家菜馆呢。“下次吧。”

    看着陆瑜左手的戒指,她到底是个温和的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也要注意身体,下个月国立日放假我带他们过来看你。”

    对方的手还在脸颊旁,云婳觉得脸有些烫,说完就站起身:“我先走了。”

    “好。”陆瑜送她到门口,被她再三阻拦还是坚持把她送下楼。直到看着云婳上车后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再次上楼。

    等再坐到办公桌前,被名越姬从会客厅领进来的人就笑道:“陆部长真是家庭美满啊。”显然对方也看到了陆瑜送别的画面。

    “元家主说笑了。”陆瑜一语带过,转而道:“至于元先生所说的事情,宗法部目前做不了主,我会派人联系鸣凤城。”云婳来之前,这是他们正在谈论的事。

    “有劳了。”对方坐下,随意道,但他显然不只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对着上茶的名越姬微微颔首,待名越姬离开才取出一封信函放在桌上。

    十字的花纹在信封上环绕而出,大理石桌面反射出白纸黑纹围绕的红色印章,也反射出陆瑜冷戾的眼神。

    “我也是受人所托。”那人一叹,知道这事一个不好就要得罪这位,便道:“福安祭在即,有些事陆部长不得不考虑啊。”

    “便是陆部长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您家里人考虑吗?”

    陆瑜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起了那封信函。

    来人就松了口气,他今天来甚至都做好了被送客的准备了。如果不是必须,谁愿意与这位交恶呢。

    “元家主既然是受人所托,想必也知道个中缘由。”陆瑜道。

    中年人当然知道,但对方早些年确实对元家有恩,他才不得不淌这趟浑水,现在陆瑜这样说想来是对元家不满了。到底是自己理亏,于是他道:“陆部长放心,此事我们元家一向以鸣凤城为先。”

    这话就是保证了,但此刻陆瑜并不在意这种没有意义的保证,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拓印的红笺,上面墨色的笔迹勾勒出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出乎中年人意料之外的,陆瑜很平静,但这份平静又让人无端发寒:“听闻元家主的女儿身体不好,似乎在为道诰传承一事为难,是希望儿子接任是吗?”

    听闻他平静地说出元家的秘事,中年人就皱眉:“这事只是元某的请求罢了。”无关乎他的儿女妻子。

    十字花纹的信封化为齑粉,徒留红笺在手。陆瑜语气淡淡:“元家主爱女心切,应当能理解陆某才对。”

    中年人一顿,办公室内的异力密密麻麻地砸下来,让他不禁汗湿衣裳。而在灰色异力笼罩的室内,那一抹白色的亮光在陆瑜的手上便十分醒目了。

    看着那亮眼的光茫,中年人不禁心里苦笑,萧兄啊,你可是害苦了我。这种事,是他们能随便掺和的吗?

    昆仑,随着老生开学的日子相继到来,整个学院的人便多了起来,转瞬便是学院的开学典礼。

    礼堂位于星汉堂一楼,是整个学院最大、设备最先进的会议厅,一般多用于举行开学、毕业典礼,游园会晚会这种大型活动。

    还没有走到第四层的广场时,他们便看到一只巨大的异兽从高空呼啸盘旋,一个年过半百黑发白发参半的老人正站在异兽的背上,和蔼地看着他们。在异兽左右,是几个御剑飞行的人。他们有人穿着盔甲,有人穿着道袍,也有人穿着风衣西裤;但都和谐极了。

    他们最终落在了星汉堂楼顶。

    “那是校长?”人群中有人问道。

    问话人的同学也回答道:“好像还有五院的院长。”

    他们话音未落,便是整整十二道钟声响起。周边维护秩序的辅导员老师都提醒着各自的学生赶紧进入会场。

    雪若跟着一起排队进入市便见偌大的星汉堂内早已只剩下一年级的座位,其他年级的师兄师姐们都各自坐好了。

    站在星汉堂的讲台上,宗政怀德的话说得很简单:“诸位同学,欢迎来到昆仑,希望诸位能在这里有所得,有所成。”这几乎是所有老师最真心的希望了。底下接受过校长各种长篇大论讲话的学生们一时间都比较开心。毕竟讲话结束后就是昆仑的迎新宴。

    但在这之前还有五院代表的讲话,相比校长极简的讲话,他们的风格各不相同,山院的言语雅致,药院的术语专业,相院的认真严肃,命卜院的高深莫测,奇门院的幽默通俗。这小小的演讲,似乎就透露出了他们未来四、五年的学习氛围。

    院长之后是三科的科长,他们讲的主要是各自学科的介绍;再之后是总务处处长,这位挺一板一眼,讲了许多规定。最后是知行部部长,她一上台时,底下新生的队伍就有点闹哄哄的。之前拿到学院的说明手册时,他们就知道了昆仑学院里这个特殊的部门。负责学生的训练和特殊课程安排。

    与其他大学开学军训十天到一月不同,昆仑的训练是分散在大一整个学年的每一天,每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是他们训练的时间。至于特殊课程,则是指假期的实习任务,这个大一暂时没有,但大二到大四的暑假都有实习任务安排。

    这些由知行部和灵媒共同安排,但主要还是知行部在负责。甚至包括毕业前宗法五部的双选会,可以说是与就业率和升学率关系最密切的部门了。

    “首先,诸位同学,欢迎你们昆仑。”凌厉的女子扫视了一圈新生的队伍,开始了她的讲话:“我是知行部第五任部长班乔,负责在校期间你们所有的训练及实习课程的安排。我这里,不接受讨价还价。”

    “昆仑是为玄师界提供人力储备的地方,从进入昆仑的第一天开始,诸位就是玄师预备役。无论你们将来去往哪里,希望同学们知道你们的责任是什么。”

    “现在是和平年代,但也有不和平的地域。诸位也算是军邑预备役,要明白自己的责任。我之前的四任部长,皆因公牺牲。我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说着不详的话,但她语气连起伏都没有。“我对诸位没有那样的期望,只有几点,不得背叛同门,不得妄取他人性命,不得为祸世间。”

    “否则,昆仑自会清理门户!”

    “最后,欢迎诸位同学,光临山海界。”

    她的话不过几句,语气冷淡,却也很有作用,底下的学生几乎瞬间安静。毕竟那平淡的语气让新生们一时不知道是祝福还是诅咒。

    底下的新生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她说完之后便下了台。主持台下的吴斐心里哀嚎,每来一届学生吓一次,班部长要不要这么冷酷啊。

    所有人发言完毕,最后主持人简单陈词,开学典礼便结束了。

    之后,便是新生最期待的迎新宴。迎新宴不在星汉堂举行,而是在学院四环的青石广场上。宗政怀德和院领导们只是简单鼓励了几句就离开了,其他年级的学生也相继离开。特别是大五年级的学生,他们只会在学生呆一周,开学典礼结束后就会赶往各自的实习地点。

    徐随遇留下主持宴会,作为这一届的教务主任,他与新生的关系最为紧密。三科的学科组长们也没有走,唯有知行部的左老师跟在那位班部长后面离开了。

    青石广场在学院第一层,这就意味着他们又要下去,混在下石梯的人群之中,雪若便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把典礼放在青石广场上举办,反叫他们来回跑一趟。

    但随着越靠近青石广场,雪若看着广场之上,眼里都是不可思议。只见青石广场之上以巨木为中心,环绕成圆形的一圈木桌,长桌后面就是打开的石楼,此刻全成了吃食铺子。夜空之上,则飘浮数不清的红灯笼,灯笼下还挂着一个个流苏尾巴的红色荷包。

    “这是?”

    “迎新宴啊。”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的苗承沐说道。

    徐随遇几人也没有呆多久,兴高采烈的学生将他们无视了个彻底。广场上新生老生混成一片,已经分不清界限。学生会准备的摊位相当多,楼蜃织兴冲冲地说:“简直就像庙会一样。”

    可不是嘛,简直就是天街夜市。

    “看见那些福袋了吗?”双手插兜,苗承沐抬起下巴向上方一点道:“算是迎新宴的福利,里面还有不少的好东西。”

    “你们以前也有。”雪若好奇。

    “每一年都有。”苗承沐耸肩,“这活动叫抢福袋,上面一共挂了三百只灯笼,是由异力操控悬浮在空中,当迎新宴开始后新生就可以去抢,无论你们用什么样的手段,只有自己抢到手就是你们的。”

    雪若耳听八方,果然徐随遇那边也是这样解释,就问:“里面有什么。”

    这他那里知道,苗承沐平光眼镜一闪:“谁知道,每年的东西都不一样,从积分卡到真人教授的拜师资格都有。”

    说到这个,雪若就想起一件事,她看向苗承沐:“通过道心三试的真人都有资格进行传道吗?”

    听到这话,苗承沐眼睛就是一抽,“你想问什么,那个凌天?”他太知道雪若的臭脾气,那里听不去这话背后之意,但到底是自己带了三年的,就道:“当然不能,通过道心三试只能算位列真人,表示他们修行出自己的道。”

    “知之者内修炼而知之,谓之圣人。”苗承沐望天,天空中红灯笼在起伏飞舞,映照着青石广场十分美丽。“真正的圣人,不仅得自己修炼有道,还得‘以类知之’,方有开宗立派的资格。”

    雪若就皱眉,可昆仑好像不是这样。

    “因为现在的真人都师从前人之道,所以可以授业传道。而且现在实行学院制,为了教授学生,鸣凤城就新设了授业真人一职,但凡通过考核的才能进入传道。你看到的那些带着宝箓的真人就是授业真人。”

    “就像教师考资格证。”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楼蜃织就恍然大悟。

    “蜃织说得不错。”苗承沐侧头去看楼蜃织,眼中不乏赞赏,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雪若:“昆仑学院里,共有七十二位拥有道号的真人,此外还有拥有授业资格的有五十四位授业真人。差不多占了老师总人数中的一半。”整个玄师界,除去世家传承的道诰,其他也不过两百多位。

    “我懂了,授业真人就是没有通过道心三试但是通过了鸣凤城教学资格考核的玄师是吗?”

    这死丫头真不会说话,苗承沐嘴角一抽,还是回了一句:“差不多。”

    “但是,道诰不是干邑世家的传承吗?”雪若又不懂了。

    这次苗承沐是真的翻白眼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雪若:“我说了多少次,让你好好看书,你干什么去了。”

    “我留给你的书,你看了吗?”苗承沐似笑非笑。

    雪若一噎,开学前一周,苗承沐因事离开太浮山,走之前是将《玄师史话》一书留给了她,让她好好看。但她能说她只顾着练刀去了吗?

    将她说得哑口无言,苗承沐终于气顺:“我再讲一次。”自从当了小祖宗的保姆,‘再讲一次’这种誓言也不知打破多少回了。

    “道诰是指有开宗立派传道资格的玄师的道号,那些干邑世家传承的是他们先祖的道号。”虽然这些世家世代道法传承不断,但到底还是局限于一脉,困于一隅最后传承断绝的也不在少数。

    “还可以这样吗?”楼蜃织有些意外,“修道最后不都是修自己的道?”

    这孩子果然通透,苗承沐看着关系不错的两个女孩,继续:“千年来,十二道诰的干邑世家世代守卫一域,弟子终身不得离开各域,玄师界得承认他们的付出和荣耀。”

    这是人家不可否认的牺牲,被护佑的人没有置喙的资格。

    “还好现在不是这样!”雪若听完感叹,她突然有些庆幸现在是新世纪,不然想到夏芒和雪晨风他们一身只有困于一地,那得多么难受啊。

    还是和平和自由美好,雪若心里道。苗承沐却没有给她那么多感叹伤怀的时间,“既然明白了,后面就不要再问我。《玄师史话》图书馆二楼就有,我希望能在你第一个周末看到你的读书笔记,不然......。”

    “你的生活学分就要小心了。”

    这妥妥的威胁,雪若沉默了。楼蜃织也不敢说话,她怎么觉得几个月没见,苗师兄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了。

    “你心情不好?”雪若也觉得苗承沐变得有些鬼畜,便道:“你这一周,是遇到了什么事?”不过一周时间,鬼知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平光眼镜映出苗承沐居高临下的眼神,当然他语气也高高在上:“小丫头片子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雪若一瞬间觉得自己就不该好心,管他去死。

    眼见雪若愤愤地拉着楼蜃织一起奔赴宴会而去,苗承沐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他们,看她们跟着同学有说有笑,看她们对着灯笼上的福袋跃跃欲试,也看着他们的身影混进热闹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他回想着回总部时上司的话,也想着在岐山密阁中见到的人和看到的秘辛,眼镜后的复杂一闪而逝。

    好好玩吧,这样的生活,应该算是小祖宗为数不多的轻松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