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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雨的印记

    “蓝依,雨停了,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在一间小小的卧室里,这个悲伤的女孩疲倦的坐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红肿。原本瘦小的身体,现在变得愈加瘦弱。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这个姑娘,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说出一些安慰的话。我不敢上前给她一个拥抱,更不敢触碰她的灵魂。她选择成为一座孤岛,她选择冰冻自己的情绪。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我。

    她应该恨我。我更愿意她恨我。

    我走出这间小屋子,她始终一动不动的坐着。我的心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流淌着悲伤。雨伞静静的躺在门口,我没有勇气弯腰拿起它。它似乎在嘲笑我,拒绝我的陪伴,我也孤单了。

    屋外的风,放肆的游走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雨后的小巷,安静极了。像是从未有过生命的存在一样。小路上淤积的水滩,浑浊中参杂了浓浓地泥腥味。窗外的空气,没有雨后的清新,满满的都是厚重的压抑。

    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个装满了喜怒哀乐的地方,这个最让人恨又最让人爱的地方,在不远的过去,我们一起认真的刻上了属于我们的天长地久的友情,爱情。而在不远的今天,那带着真挚的字迹,却也只能成为这条小巷雨后的印记。

    昀清看着蓝依渐渐远去的身影,她的眼眶湿润了。在蓝依面前,努力伪装的坚强,此时此刻,脱落在地上。

    她毫无掩饰的痛哭着,她想恨蓝依,可是,她恨不起来。她爱蓝依,因为太爱,现在才会如此痛苦。她朝着窗外大喊着,“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我真的好恨你,宋柯江!”

    在昀清视角的尽头,蓝依转身,朝着这个方向,蹲下了身。她在渐渐昏暗的暮夜里,浓缩成了一个小点。慢慢地,慢慢地,这个场景,在时间的流淌中,成为了记忆中一个模糊的片段。

    “如果,所有的所有可以回归成我们初识时的样子,那该多好。如果,真的有如果,我一定,会用心做一个好闺蜜,拼尽全力保护你,陪伴你。

    我爱你,昀清。

    对不起,昀清。”

    四年前。

    九月的风,带着校园特有的书香,飘进了堆满试卷,课本的教室。刚刚和暑假告别,我们就收到了“文理分班,为高考备战”的消息。我们还来不及适应新学期,就要背上高考的压力。

    那一年,我16岁。

    那一年,我高二。

    我很幸运,那一年,在茫茫人海中,我遇见了你,认识了你。

    那个秋天,我带着缕缕阳光,温暖了你的心灵。那个夏天,你带着一抹微笑,住进了我的世界。

    我以为,你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你以为,我是一个安静勤奋的学霸。初识时,彼此眼中那美好的形象,消逝在日日相处的时光中。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开始形影不离。我们的手,总是牵在一起。我们不是十全十美的女孩,但我们却欣赏彼此,爱着彼此。

    也许,在第一次见面,我们以同桌的身份,坐在同一张桌子面前的那一刻,我们便认定了彼此这个朋友,便欣然接受了这段缘分。

    你曾经问我,“初见我时,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笑了笑,说“是不是傻,中国人口那么多,就算见过,也记不住啊”你的脸上分明飘过一缕失落,“我看见你第一眼时,很惊讶,因为我记得我见过你。而且,我有预感,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这大概就是,尘世间,所谓的缘分。可能,我们上一世便是一对至死之交,这一世庆幸遇到彼此,继续我们的故事。

    我们都相信缘分。因为太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我们才会有这样一个结局。

    你总是说,“如果,把友谊比作全世界,那么,遇见你之后,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全世界”

    而我始终没有勇气对你说,“遇见你之后,我把你当成了全世界的二分之一。”

    你不喜欢落安,因为落安和颖果是我的全世界的另一个二分之一。

    你和落安,是我最好的闺蜜,同时,你和落安,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许,那时,于我而言,最好的事情,是我们和雨安并不在一个班。最好的事情是,高一,我认识了落安,高二,我认识了你。

    你喜欢问我,“如果只能在我们两方之中的其中一方做闺蜜,那么,雨落、颖果和我,你选择谁?”

    我不知道。我不想选择。这对我而言,太残酷。

    高二下学期,落安谈恋爱了。和她们班的一个男生。你那段时间,天天开心的不能自我。我甚至觉得,谈恋爱的是你,而不是落安。

    柯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我承认,我和柯江是很好的朋友。我承认,我是因为落安,才认识了柯江。我承认,柯江追了落安很久。我承认,我对你隐瞒了柯江世界里关于落安的所有部分。

    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落安。

    那个时候,柯江因为落安的突然恋爱,伤心了好久。柯江每天中午坐在我的座位上,向我打探落安的消息。落安的男朋友是柯江的死党。这对柯江而言,更是一种打击。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予柯江安慰。我只是想要保护柯江的隐私。我没有把柯江的过去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然而,我终没想到,高二平安夜那晚,你和柯江恋爱了。

    我没有办法面对你,我总觉得是我的隐瞒让你爱上了一个错的人。我和你闹脾气了。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在一起。

    我忽视了一个真理,陷入爱情的女孩,智商为零。你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典例。

    你就像一个白痴一样,每天和我分享你的幸福。我很烦,很无奈。可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在你生日的那个晚上,我和柯江因为落安和她的男朋友吵架,因为要安慰她,而把你遗忘在一旁。我带走了柯江,在你需要他陪伴的晚上。我单纯的以为,柯江是你的男朋友,他和落安便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只是,我错了。在柯江拥落安入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大错特错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宿舍,你已经躺在床上了。你躲在被窝里,在哭泣,我听到了,只是,我没有解释,便心烦意乱的洗洗睡了。

    我不是不想解释,而是还没想好怎样去更好的解释。我不想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柯江爱的是落安,也不想无情的告诉你,在柯江心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想保护你,把你保护的好好的。我想宠着你,让你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苦恼这种东西。只是对不起。我真的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我们莫名奇妙的冷战了。

    你对我冷冰冰的态度,激怒了我。我选择和你开战。我们都那么的傲娇,那么的以自我为中心,不可一世。我们谁都不想先低下头,总觉得,谁先低头,谁就输了。

    冷战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星期。

    终于,在一个深夜,我在各种学习压力和烦心事的压迫下,哭的不能自我。

    那天晚上,你霸道的睡在我的床上,把我紧紧搂在你的怀里,嘴里还轻轻的说着,“傻瓜,别哭了,还有我,还有我。”

    我在你无尽的温柔中熟睡在梦里。我梦见我在参加你与柯江的婚礼。你们在阳光下笑的很灿烂,你们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我们和好了,又继续着昔日的形影不离。友情在东西,有时候比爱情都要复杂。我们可以在上一秒吵得不可开交,但我们在下一秒一定会和好如初。我们甚至不需要别人的调解。一切顺其自然,一切随心所欲。

    其实,我心里有点酸酸的。我们冷战了一周,而你和柯江,感情却没有一点受损。

    柯江比我重要,是吗?

    应该是吧。

    我不想再和你闹矛盾了。我想和你好好的。就算在你心里,我没有柯江重要,我也不想计较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高三就行了。

    真的,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只要,你还爱我,就够了。我不在奢求什么了。

    然而,生活哪会轻易给予我们平淡的生活?我们真的是用尽自己全部努力,也未完成普通高三的生活。

    柯江受伤了。在体育考试的前一个月。作为一名体育生,他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在体育考试上,希望可以考一个好大学。可是,准备了那么久,却在快要考试的时候受伤了。

    你那天中午回到宿舍时,眼睛里含满了泪水。你很自责,生气的打着自己,“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让他帮我接热水?他要考试了,如果他的脚好不了,怎么办?”

    我把情绪激动的你,用力抱在怀里,“不怪你,是意外,是意外。别自责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天下午放学,我去医务室看柯江。柯江闭着双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沉思。我敲了敲门,柯江睁开了双眼。“咦?稀客啊”

    “嗯,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事还不大啊?如果一个月你的脚好不了,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白付出了。”

    “我知道啊。放心吧,会好的。”

    “嗯,照顾好自己就行。”我觉得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毕竟,自从柯江和你在一起后,我便不怎么和柯江说话了。“那,我先走了。昀清应该一会就过来了。”我起身,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准备离开。

    “等一下,蓝依”他突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虚伪。”柯江那“虚伪”的两个字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我不想再和他说那么多了,他是你喜欢的男孩,我不能在他生病的时候打击他。

    “好啦,别瞎想了,好好养伤吧。”我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一下他那颗躁动的心。

    “蓝依!”

    “行了!别说了!你不要在盼望我会帮你把落安带来,你别忘了,你的女朋友是昀清。我走了。”

    我真的走了。带着怒火,愤恨。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正要进来的你,我不知道你是否听到了我和柯江的对话,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好,于是,我选择假装没有看见你的存在,匆匆离去。

    我太了解柯江了。他对落安的喜欢,我也很清楚。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我觉得,对你很亏欠。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隐瞒让你喜欢上了一个错的人。

    你们吵架了。谈恋爱将近一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吵架。

    原因竟然是因为是落安。

    落安还是不知从谁哪里得知了消息,去探望了柯江。我并不知道那天你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只是知道那天,你精神很崩溃,嘴里还一直说着“他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

    那天晚上我给你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那天晚上,我写完信时,已经凌晨两点。我从我的床上爬到了你的床上。我轻轻的抱着你,安心的睡了。

    你并没有机会读到我给你写的信。因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直勾勾的看着我,那目光,让我觉得惊悚。

    “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我不在乎他的过去,只要现在,他还是我的,就好。”

    我没有说话,回到自己的床上,穿上衣服,把那封信撕得粉碎。我是一个笨蛋,不是吗?

    “许昀请,你真的是活该被柯江耍。你真的是活该没人爱。”

    这是我们高三结束前,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开始了紧张的备考冲刺,你依旧游走在儿女情长中。我们没有再一起吃过饭,打过水,谈过心,聊过天。

    我和落安也不再联系了。我不想再这样如此累的活下去了。我想为自己活着。

    高三快结束时,我曾经问柯江,现在,你喜欢落安还是昀清?

    柯江说,喜欢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喜欢可以给予很多人,爱情却只能给予一个。以前的喜欢只是喜欢,现在的喜欢变成了爱情。高一是因为没有遇见爱情,高二的遇见,便成了我今天的最真心的喜欢,也是最纯真的爱情。昀清是我的初恋,也会是我这辈子的爱情。

    我说,你们真的会走到最后吗?现在,我们还是孩子,和未来还有一段距离,你的这个结论,是否太早了呢?

    柯江说,打个赌吧。如果我和昀清结婚了,你参加我们的婚礼时,要包个特大红包,如果,我没有和昀清结婚,那我终生不娶。

    我说,你很有信心啊,给自己的赌注下的这么大。

    柯江说,因为,我相信爱情。

    然而,在高考的前夕,你和柯江分手了。理由很简单,毕业季,分手季。

    照毕业照的时候,你找到我,“可以,一起照张相,留个纪念吗?”

    你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拉着我就去拍照。我们把整个校园的风景都用尽了。你说,“这样就完整了。和你的记忆终于都保存下来了。”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哭了。我都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分别的悲伤。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泪水。你也抱着我,一个劲的说,“不要离开我”

    高考,我在各种压力下,落榜了。

    高考,你选择在失败中,继续成长。

    我选择了复读,你选择了上一个不起眼的大学。

    我们还是分开了。

    你和柯江又复合了。在大学开学之前。

    我扔掉了所有关于你们的记忆,把自己封闭在高四的教室。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我从你们所有人的世界里,悄悄地离开了。

    尽管在这个复读的期间,你们几个贴心的闺蜜,去学校看望了我吧。

    2016年六月九号,我联系了你们所有的人。

    2016年六月十二号,你们纷纷从大学赶回来,和我一起,狂欢。

    时别一年,你见到我的那一刻,不是亲吻和拥抱,而是拳头和手掌。

    你哭了。你果然是水做出来的女孩。

    你带来了好多信,都是写给我的。我都一一保存了。你说,“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喜欢给你写信。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信的。信里面记录了我大一的所有生活。我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从未离开你。”

    你确实一直都在我身边,陪伴着我。我也一直用一颗思念的心陪伴着你。我为你写下了许多小诗,在孤独的沉闷的深夜。你喜欢我的文字,喜欢我俗不可耐的诗。

    你把我的爱好视为你的骄傲。我从未遇见过如你一般,对感情付出所有的女孩。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会真正的做自己。

    再次相聚一起,是我们所有人分别一年的第一次聚集。我们有了一个五年之约。我们期待着五年后,更好的我们,出现在这里,赴今日之约。

    聚会结束后,你把我带到了学校附近的心愿河。你说,“蓝依,过去,我们经常来这里许愿,今天,再陪我在这里许个愿吧。”

    你伸出光滑的手,手心朝上,两枚硬币静静的躺在上面。我拿了一枚,“这次,我们为自己的爱情许一个愿望吧。”

    你看了我一眼,“呀,我家蓝依终于开窍了。行,为自己的爱情,许一个美好的愿望。”

    我并不是开窍了。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此生,已经决定了,要和柯江在一起。

    果然,你许过愿后,和我分享的答案,就是要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

    “昀清,你果然是个笨蛋。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又骂了你。你只是耸了耸肩,“蓝依,不要这样说,等你有了一段真挚的爱情,你也会甘愿做个傻瓜。”

    我并没有和你再继续争执。我只想好好地保护你。

    那天把你送走后,我收到了落安的短信。她邀请我一起去滑冰。我接受了。

    我没想到,当我出现在滑冰场的时候,落安与柯江同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瞬间迷茫了。

    柯江不是对昀清说,他有事,先回家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看了一眼落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没有想到柯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

    我说,柯江,你喜欢昀清吗?那次,我问你的问题,你是否在忽悠我?

    柯江说,什么问题?

    我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我打电话告诉你了所有事情,我不想在隐瞒了。心真的很痛。我知道你一定是哭着挂了电话的。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只记得,那个夜晚,很漫长。我把自己藏在一个小角落里,把你写给我的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真的好多信,你真的很傻。

    你的每封信的结尾都是“我可以做你世界的半缕阳光吗?”

    半缕阳光,你还记得我们的半缕阳光。

    我曾经对你说,每个人的世界里,都会有一道永远存在的阳光。它是由自己的灵魂和自己最爱那个人的灵魂一起构成的。两个人的灵魂融在一起,一辈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孤单了。

    你那时候,也总对我说,一定会做我的世界的半缕阳光,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半缕阳光了。

    傻瓜,我们的心早已经融在一起了,我们的灵魂也早已经合二为一了。傻瓜,你一直都是我灵魂的陪伴者啊。

    这条街的风里,有你呼吸过的空气,有你难过的泪滴。我想抱抱你,我想一直一直保护你,和你一起,走下去。我们那的友谊,一定天长地久,地久天长,对吗?

    昀清,我今天又来找你了。我只是想好好地陪陪你,可你又将我拒之千里。我现在怕了,真的好怕失去你。

    昀清,我在暮色里等你。我不奢求成为你的全世界,也不奢求做你的太阳。我想成为你的半缕阳光,像初识时一样。

    这场雨,下的很凄惨,雨覆盖的印记,是我们的曾经。我知道,你应该恨我。

    你很爱柯江,我却不想让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