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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当你老了

    夏天还未走远,新秋已经赶来。我住进秋天里,仰望天空,看着满天繁星,庆幸着,自己已经拥有的简单的快乐。

    新秋的夜,月高风薄,鸟语蝉鸣,温度微凉。时光划过我的脸颊,静云流水,一切安好。

    母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两只手捧着一个陈旧却又洁净的瓷盆,面带微笑的向我走来。借着暗淡的月光,我看到了昔日里母亲那乌黑的长发已经变得花白。白色的头发,在带有风的月夜,轻轻的飘动。一切,都像是一个不敢深想的梦。

    在那个梦里,父母弯着腰,拄着拐,步履蹒跚;在那个梦里,父母坐在温暖的阳光下,不厌其烦的翻看已经泛黄的老照片;在那个梦里,我看到了已经年老的父母。是的,父母在我们长大的同时,也悄悄的老去。我认真的看着我的母亲,看着她手中捧着的陈旧的瓷盆,原来,在这个写满童年的地方,我已经离开了好久,好久。

    岁月带走了母亲的青春,带走了她那姣好的容颜,却始终未能带走母亲眼中的一汪柔情。她把盛放着玉米棒的瓷盆放在我的面前,“快尝尝看,这可是特意为你煮的。”我撅撅嘴,“晚饭吃的太饱了,等一会儿再吃。”

    母亲接过我手中的蒲扇,轻轻的为我送来一阵又一阵凉风,“小时候,你最喜欢吃的就是玉米棒了。每次,玉米棒刚刚煮好,你就第一个跑到厨房,把每一个都要咬上一小口,占为己有。”母亲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你经常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你奶奶,婶婶见到后,就会逗你说,‘小妮子,你这肚子里的瓜熟了么?’,你拍着自己的肚皮,一脸认真的说‘熟透了,就是妈妈不让吃’。小时候,你可是当之无愧的开心果。怎么说长大就长大了呢?”

    我也开心的笑了。和小时候的自己相比,现在的自己,仿佛也老了。我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个四季更替,才走到今天。我从来不去记这个成长的历程中,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因为,我一直依赖着母亲的记忆。她会小心的帮我拾起所有的故事,用心收藏在她的那个小小的空间里。在母亲的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一直都是需要她保护的小公主。

    我未曾经历过人间沧桑,因为,在这个家里,父母用自己的肩膀,抵挡了所有的风雨,扛起了所有的苦难。他们用尽全力,把最好的爱给予我们,我们,就是他们的全世界,就是他们继续生活的动力。

    那个晚上,我在母亲讲述的一个又一个回忆中,慢慢沉睡。很久,没有如这样一般,可以安心的入睡。这是许久未有的踏实感。

    早上,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时,我睁开双眼,竟想不起昨晚是如何回到房间里的。窗外,弥漫着清晨应有的静逸。我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哈欠。母亲在庭院的一个角落,洗着我昨天换下的衣服;父亲轻轻地扫起地上的每一粒尘埃。他们的动作都很轻,怕是惊扰到了这一世界的安静。

    我说,“你们起的太早了,怎么不多休息休息?”父亲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中的工作,“那不是怕你早上起来饿了吗?你从小就饿得快。赶快梳洗梳洗,就等你吃饭了。”我笑着说,“可不是?早上就是饿醒的。”母亲听了,一边笑,一边催着父亲给我盛饭。

    似乎是从高中开始,我便再也没有好好看看父母的容颜,也再未和他们好好的聊聊天。我总是觉得亏欠了许多对父母的感谢和抱歉,可是,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想听的,只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的语言。

    母亲曾问我,“当我们老了,你会烦我们吗?”。我指着天空说,“那是你和爸爸,我是一只小鸟,在小鸟的世界里,天空不会老,也不会厌烦天空。”母亲听后,竟然泪流满面。

    有时候,我在想,“家是什么?”,却一直未得出答案。近来,我终于知道了,家不是一个房子,而是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地方,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四海之内,都可以成为我的家。

    我一直相信,家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因为家里,有最纯真的亲情,有最温暖的关心。

    我曾经为父母读了叶芝的一首诗,《当你老了》,父母为此竟感动许久。他们很满足这微不足道的举动,正是他们的这般轻易的满足,让我心痛。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温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火旁

    凄然的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太阳静静的照着这片父母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天高云淡,我陪着父母踩着落叶慢慢的走,享受着这段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

    当你们老了,我带着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看想看的风景;当你们老了,我陪在你们的身旁,给你们重温过去的故事;当你们老了,我也会准备着你们爱吃的美食;当你们老了,我会唱着熟悉的歌谣,讲着陈旧的童话给你们听。

    可是,我不想让你们变老,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不长大,只要你们青春永驻。然而,如果,只是如果罢了。

    我知道,爱,是不能等待的。所以,从现在起,换我来爱你们。

    在我前方的视线里,是用幸福堆砌的城堡,而我们正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