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落花谣 » 第二十三章 禁足

第二十三章 禁足

    和十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乾清宫。暑气还未散去,夕阳斜斜地照在地上,一片炽热。我回头望着乾清宫,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宫殿今日让人心里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悲愤。

    十三走了两步,忽然屈膝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一惊,随即明白十三磕头的方向是敏妃从前的寝宫,心里一阵绞痛,伸手想要拉他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正想说什么,伏在地上的十三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哀鸣与啜泣,声音沉痛而绝望,令人窒息。

    我凝视着十四,这才感觉到自己也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只剩下沉痛和无奈。松开十三的衣角,一屁股坐在十三身旁的地上,捂住脸泪水就从指缝里泄了出来。没有用,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怡宁,一切都是那样的绝望。

    哭了一阵,忽然听到十三轻声唤我。

    我抬起头,他拿着一块帕子蹲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通红,却勉强笑望着我,“你瞧你,哭得这么丑。”顿了顿又道,“你帮我去看看怡宁吧,我现在……没脸见怡宁了。”

    十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着他颓丧的神色,默默点了点头。

    我一面慢慢走一面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不多时便到了怡宁居住的小院子。跨进院门前抬头看到匾额上康熙题的字,“柳暗花明”,我心中冷笑,平日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匾额,今日注意到了,果然是柳暗花明,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才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笑声,拐了个弯看到几个小丫头拍着手嬉笑。怡宁穿着大红的裙子坐在秋千上,秋千已经荡得很高,却还是一个劲地叫着“使劲”,红色的裙子兜了风,飘飘摇摇的,竟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我看在眼里,耳朵里也全是怡宁银铃般的笑声,于是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心里的抑郁竟散去大半。

    怡宁坐在秋千上已经看到了我,马上笑着转头吩咐推秋千的丫头扶住秋千。

    我跟着怡宁走进屋子,宫女很快便奉上茶来。我啜了一口茶,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案头是一幅刚刚画好的牡丹,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画工细致笔法深厚,很见功力。

    我转头看着怡宁笑,“我只知你精于琴艺,竟不知你的画工也如此精湛,你跟十三到底是一母所生的兄妹,画画都是极有天赋的。”怡宁微微笑了一下道,“画画是十三哥教我的,外面的秋千也是他找人给我做的。”

    我听了心里很难受,十三和怡宁兄妹情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远嫁塞外,大漠茫茫,情何以堪?怡宁低头喝了口茶,看着我道,“我方才已经听说下午的事情了,谢谢你在皇阿玛面前替我说话。”

    我笑着叹了口气道,“怎么今日这般客套起来,跟我还用说这些?再说了……我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哪里值得你谢。”“谢还是要谢的,紫禁城这么大,肯为我说句话的人能有几个?”怡宁笑着摇摇头,神色十分平静,又慢慢道,“你们也不用放心不下我,我这个人身子孱弱,本就不是能够长久的,如今能够走出紫禁城去看看塞外的风土,倒也是一件幸事,又有什么好难过的。”怡宁话里倒有几分劝慰我的意思,只是话说得有些快,微微喘了口气。我看着她隐隐可见血管的皮肤,心里越发酸了,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我忽然想到了舜安彦。怡宁一脸迷惘地坐着,她一定也想到了那个人,最终将天各一方,一生难再相见的人。

    屋子里静静的,忽然有些凄凉起来,这时怡宁又开口道,“花楹,我并没有什么怨言,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有许多的无奈,今日之事早在意料中,只是求你应我一件事。

    我见她神色少有的严肃,便也正色道,“你说便是了,无论什么事,我一定勉力而为。”

    怡宁叹了口气,“你一直和我哥相谈甚欢,大家都以为你心里喜欢我哥,那时我很高兴;后来知道不是,我还失望了很久。”她看着我,忽而俏皮一笑,又道,“也许你将来能够愿望成真,当了我的四嫂,这样也很好,因为我知道四哥哥也是真心疼我们的。”

    我听了脸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笑了笑,嗔道,“你们兄妹怎么都好取笑人!”怡宁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道,“你说的,到底一母所生嘛。”

    我看着怡宁鼻子上有几点小小的雀斑,因为她的表情而变得异常生动起来,这时的怡宁,和那个面色苍白神情端庄的公主已经完全搭不上边了。笑了一阵我渐渐伤感起来,四嫂,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字眼,我能够奢望吗?怡宁,她并不知道那日我已经被她的四哥哥干脆地回绝了。

    怡宁见我的神色忧伤,便也忧郁起来,她也知道我面前的路仍是一片漆黑。怡宁叹了口气,慢慢道,“花楹,你和四哥哥的事我帮不了你,除了皇阿玛,谁也帮不了你。”

    我勉强笑了笑,又正色道,“你说要我应你什么?”怡宁点点头,“花楹,我哥心肠虽然很好,可是疾恶如仇,性子又急,容易生出事端,你们一定要帮着他,护他周全。我们额娘去世得早,什么事都是我哥替我出头,我真怕……”

    怡宁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眶渐渐泛红,泪水使劲在眼睛里打转。我脸上的笑意早就没了,心里又涩涩的,鼻子也酸了起来,只能用力点头道,“你放心。他是你哥,难道不是我哥么?”怡宁听了含泪而笑,有些心酸,有些欣慰,有些如释重负。

    从怡宁那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有些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这样的季节里竟然显露出几分萧索的意味来。我坐在马车上一直想着怡宁送我走出院门时的表情,那种对于未来完全无知的绝望和对于亲人的眷恋,原来她下午在人前的欢乐和洒脱全都是刻意地伪装,她那么无助那么哀伤……我靠在马车车壁上,泪水渐渐湿了面颊。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阿玛面色不善,显然已经知道我跟着十三去求康熙的事情。“你也不小了,做事应该有些分寸。现在什么都没定,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十三爷这样胡闹像什么样子,没得坏了完颜家的规矩!”

    “老爷!”额娘嗔怪地唤阿玛,自然是觉得阿玛的话重了。我愣了半天方才品出阿玛话中的意思,不由咧着嘴笑了起来,这人都怎么了,哪里有这么复杂?阿玛见我露出笑容更加生气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扔下一句要我禁足的话便出去了。

    禁足就禁足吧,我倒也不太在意,每日里只大多数时候只抱膝坐在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怡宁的事情、四阿哥的眼神,还有他的那句话。

    离晚膳时间还有一阵,我坐在窗前写字。忽然一颗小石子砸到纸上,心里一惊,抬头却见十四靠在窗前俯身看着我,微微的笑意,俊眉朗目,唇红齿白。

    我口目歪斜地做了个鬼脸,瞪了他一眼,他便撇嘴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笑道,“你又不是翩翩公子,我做什么要像大家闺秀?”

    十四听了不满,马上扬声叫道,“我不是翩翩公子?你倒是说说看……舍我其谁?”顿了顿见我不语,又慢慢道,“是老十三吧?”我心里黯然,面上却仍笑着摇头不语,他不懂,既不是他十四,自然也不会是十三了。

    他见我不说话,目光一转忽然落到我桌前的纸上,“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他徐徐地念着,声音低沉,倒像用了十分的心。我低下头去,愁肠千结,竟不知他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半晌抬起头来,他正定定地看着我,全然没有了惯常嬉笑的神色,眼神犀利,目光灼热。我心里一慌,脸上忽然就热了起来,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正窘迫着,十四却哈哈大笑起来。这家伙,我又着了他的道了!

    心里正懊恼,十四已经绕了进来。听雪象往常一般热情,不待我招呼就跑出去泡茶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拿的一定是我留给胤禛最好的茶。十四笑嘻嘻地坐下身来,懒散地伸出长腿,一面冲着听雪的背影叫道,“好听雪,慢着点,当心跌倒。”

    我白了他一眼,“不学八阿哥的高洁儒雅,这套哄人的把戏倒是融会贯通,也不知骗了我多少好茶。”十四听了我的话忽然挺直腰板,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哪里不如八哥高洁儒雅了。”

    他装出八阿哥恬静温和的笑意,眼睛里却是一贯的促狭。我在一旁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他微微一笑双腿一伸又恢复了原先慵懒的样子,“长久不见你这样傻笑了。”

    我呆了呆,心里一恸,仍强笑道,“被阿玛关了禁闭,哪里还笑得出。”十四盯着我看了半晌,表情变幻莫测,半晌竟生了几分怒意,“你受了罚,关禁闭,老十三为什么不来陪你!”

    我听了奇怪,“做什么一定要他陪着,自己不也挺好吗?再说你这不是也来了吗?”十四听我这么说皱了皱眉,却忽然笑道,“也是,想不想去逛夜市?”

    夜市?可以吗?我心里有丝麻麻痒痒的感觉,出宫大半年了,我还没能上街逛逛呢。我看向十四,他看着我的眼睛乌黑晶亮,仿佛有抹渴望的光芒,那光芒莫不是我心里的渴望?我踌躇了一下,讨好地笑道,“可是我在被阿玛关禁闭呢,平日里都不一定能出去,何况今日……”

    十四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道,“别跟我说你就那么点儿胆,我还不知道你。我去跟你阿玛说,就说额娘要见你,你阿玛一准儿放行。”我听了大喜,带着谄媚的笑容,“花楹谢十四阿哥,此事全赖十四阿哥帮忙了。”

    他笑嘻嘻地从身后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包袱丢给我,我一头雾水地打开包袱,竟是一套金丝绣花的米白色色男装。我心里暖暖的,笑睨着他,“原来你早有预谋。”

    他也不理会我,笑着转身去找我阿玛。

    不多久十四便回来了,我穿着他给我的衣服笑望着他,他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好一阵,眼里闪过种种神色,最后才笑道,“今日见识过你,我们兄弟中哪里还有敢自称翩翩公子的。”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头顶上的瓜皮帽子道,“府里都是人,穿成这样我还怎么出门?”十四仍旧盯着我,半天才笑道,“小的早已替公子打点好了,马车就在院外。”

    (离开青云榜点击量狂降啊,请各位看官们帮忙推荐、收藏,伸手要推荐票。多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