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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家务事(下)

    才回到屋里,舒舒觉罗氏就差人送来了一盒上等东北鹿茸,说是给我补身子。

    “福晋哪里缺这些!”喜殊一面不情不愿地收起鹿茸,一面带着些疑惑道,“福晋,您对吴格格……”我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的打抱不平便笑了起来,“接着说,我怎么了?”

    喜殊扁了扁嘴,下定决心似的道,“奴婢觉得不公平?”我的笑意更浓了些,招手把喜殊叫道跟前,附在耳边跟她絮絮地说了一阵。喜殊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明亮的眼睛望着我,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日晚上,喜殊便笑吟吟地交给我一叠纸,我一页页地翻过,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浓。舒舒觉罗氏娘家光去年一年从河北六个庄子里支取的银子就有五千多两,只不过因着这些庄子大,不大看得出来罢了。吴氏说得果然不错,从夫家的庄子上拿钱果然并不是稀罕事,舒舒觉罗氏家亦不例外。我有些好笑地把那叠纸放在桌上,如果我是舒舒觉罗氏,一定会找一个更加高明的方式寻衅。

    “福晋,她的胆子也太大了,既然自己家也拿了好处,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就罢了,何苦自己给自己找茬呢?”喜殊颇为无奈地道。我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舒舒觉罗氏在这个府里的地位,可是她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要看我答不答应!

    我安抚地朝喜殊笑了笑,“谁说不是呢?可是这也让我看明白一件事,喜殊的精明干练果然不让我失望!”喜殊听到我对她毫不掩饰的夸奖,倒是微微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道,“福晋想做的事情,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三天后我又把庄子的管事们召集到了前厅。

    屋子里的格局一如三天前,何管家笑眯眯地望着我道,“福晋召集得及时啊,有些管事马上就要赶回去了。”我笑了笑,也不理他,转过眼光问吴氏,“今年你娘家从密云三个庄子一共支了多少钱?”

    吴氏见我还揪着这个不放,脸色十分难看,有些不情愿地道,“一万多两银子。”我微微颔首,又问何管家,“是这个数吗?”何管家想了想,恭着身子笑道,“一万三千三百五十两。”

    我微微一笑,这个老狐狸算得真精啊,于是又笑着问,“那侧福晋娘家有人插手王府的庄子吗?”何管家愣了愣,极轻声地道,“自然也有的。”

    我点了点头,状似无意地刮着茶碗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大声点怕什么,侧福晋娘家人插手的庄子一共几个?”何管家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舒舒觉罗氏,这才道,“一共……十五个。”

    我点了点头,“哦,多这么多,那侧福晋家里从每个庄子上支一点银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话才出口,舒舒觉罗氏便带着几分焦急地开口辩驳,“福晋,妾身娘家人打理庄子尽心尽力,不曾从庄子上支过钱。”

    我瞥了她一眼,一脸真诚的理解,笑道,“吴格格也说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了,堂堂员外郎家从王府的庄子上支银子,不告诉侧福晋也是有的,怕难为情。”舒舒觉罗氏却倔犟着不肯改口,“福晋,妾身娘家确实不曾……”

    “真的不曾?”我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带着胁迫,她便忽然止了。我这才又笑了起来,慢慢道,“侧福晋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不曾支过就好,这样吧……既然吴格格家确实有困难,而侧福晋娘家又不缺钱,你们两人的娘家各管九个庄子。只是……我不管你们怎么管理,每个庄子的平均收成不能低于过去三年的平均数……我看了看,还有剩下的庄子,都从王府调人过去,不许你们娘家再插手了!”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屋子里像炸开了锅。何管家一张老脸几乎几乎要哭出来,吴氏带着惊喜的眼神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而舒舒觉罗氏的一张白脸几乎成了青色。我瞥了她一眼,提高了声音叫,“秀月,你家主子累了,还不快扶着回去休息,女人养个孩子不容易,别动了抬气!”

    舒舒觉罗氏气冲冲地离开了前厅,我带着几分含蓄的笑意也慢慢走出屋子,让那一屋子的乡绅们去喧哗。吴氏紧紧地跟在我身后,一脸的感激,“福晋,妾室……妾室那日失礼了。”

    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算不得什么,你不是也说过么?这样的事并不稀罕的。”吴氏忙点头应了,好半晌才下了决心,抬起头来道,“只是怕十四爷会不高兴,她好歹正有着身子。”

    我心中冷冷一笑,她在试探我?于是叹了口气,半苦着脸,“谁知道爷会怎样呢,若真要把我赶回娘家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时候姐姐还要帮我说说话。”吴氏一愣,狐疑地看着我,“福晋这是哪里的话,您这样的身份哪里有妾室插话的份,折煞妾室了。”

    吴氏说完便行了礼飞似地逃了,我望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往往会失去人的信任。

    晚膳后十四来到我的屋里,我看着他一脸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懊恼,“想笑就笑,还没当阿玛呢,当心憋坏身子。”

    十四便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的福晋还有这等手段,派人暗地里到庄子上去掌握情况,三五天便革除了弊政,还主持了公道。”我冷嗤一生,“你也知道不公道,那为什么不早些管管?”

    十四懒洋洋地斜躺在软榻上,眯着眼睛望着我,“大男人管这些做什么?吴氏娘家又不会把那三个庄子淘空,舒舒觉罗氏一家管的庄子多,拿起来就更不起眼了……再说了,我做光了事情,你干什么呢?”

    我听了气结,不由地反唇相讥,“我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你那侧福晋不安分,老是想生事,还惹到我头上……莫非她动了胎气?你不会是来帮她讨公道的吧?”十四笑了起来,斜撑着头道,“她那身子,我看结实着呢!再说了……我帮她讨公道?花楹妹妹,我的胳膊肘可是什么时候都是往你这边拐的啊。”

    我转过头不再理会十四,第二天听雪却喜滋滋地告诉我,十四爷昨晚训斥了舒舒觉罗氏,可是大大地扫了这位侧福晋的面子。我有些诧异,怔怔地愣了一阵,一颗心却止不住地微微酸涩。本来我并不确定十四会站在我的这一边,我只是知道他并不会为这点事qing动怒,便大着胆子主持了一回公道。十四却是坚定地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得到了答案却更加的迷茫起来,他的付出和给予,我能够用什么来回报呢?

    腊月二十八那日,舒舒觉罗氏在屋里折腾了八个时辰,终于产下一子,唤名弘春。弘春是十四的头一个儿子,整个府里都是铺天盖地不可抑制的喜气洋洋。十四对这个新来的小生命异常地宠爱,整日守在孩子的边上不肯离去。舒舒觉罗氏的院子成了府里最热闹和光鲜的院子,而我的院子便显得十分孤寂和冷清。

    不知是哪里的下人们嚼了舌根,望月竟坐在屋子里抹起眼泪来。听雪和喜殊忿忿地问,可这丫头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我淡淡地笑了笑,“无非就是说你们主子得势不得宠,占着椒房却是个无子无息的命……”望月含着眼泪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我还是盈盈地笑着,心里却涌起一种陌生的寒意,“有宠无宠,你们觉得我在意这些么?”

    不在意,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在意。是一种比无宠更加寂寞而绝望的感觉,因为我没有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