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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阿玛的寿辰

    一年的时间似乎极快,六月初十,又是阿玛寿辰了。

    虽说还是家宴,虽说并未铺张,可是因为今年多了十四的存在,寿辰规格和气派都与去年的大不一样了。完颜氏的旁系亲戚们坐了两张桌子,还有一桌与阿玛往来的官员,大伙热热闹闹地坐在院子里。满院子都是大红灯笼,戏台子也翻修一新,挂着红色的帷幔,处处洋溢着喜气。

    家宴上,十四命宝柱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贺礼,是一方上等的砚台,足有两尺见方,其上一个寿星雕得栩栩如生,就连砚台边缘上寿桃的叶子也是经纬分明,脉络清晰,石料和工艺都无可挑剔。在众人的一片欣羡中,阿玛略带惶恐地接过砚台谢恩,十四笑着摇摇头,看向我的目光无奈而宠溺。

    弘春出生后有些关于我失宠的传言,所以院子里的人都睁大眼睛观察着我们,看了一阵便都松了口气,我并没有失宠于皇家,完颜氏的根基依然牢固。那样融洽和乐的气氛中,我看着红光满面的阿玛和额娘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心里有些小小的唏嘘,带着感激看了一眼与阿玛喝酒的十四,这是一个完美的时刻。

    酒过三巡,府里小厮领着八阿哥府的墨宝进来。墨宝一脸机灵的笑意,捧着一卷画便朝阿玛跪倒,“奴才给完颜大人请安,恭祝大人福寿绵长、日月昌明,蓬莱松柏枝枝秀,泰山不老年年茂!八贝勒亲手所画牡丹,谨贺完颜大人寿辰。”

    整个院子一时间都微微地怔住了,八阿哥虽然以贤德谦逊著称,可是贵为天潢贵胄却为了阿玛的寿辰而亲自作画,这样的殊荣是令人羡慕的。我看着将画轴举过头顶的墨宝,心里觉得怪怪的,可是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转头望向十四,他却恍若未觉一般,专心端着手中的酒杯喝酒。

    阿玛也是愣了愣,忽然连忙起身拿过画轴,一面亲手扶起墨宝。下人们小心翼翼地展开画,画上的牡丹朵朵怒放,争奇斗艳,满眼都是富贵繁华的气象。一院子的人对着这幅牡丹啧啧不已,与阿玛十分要好的便站起来一面共同赏画一面开口道贺。

    我看着画,忽然想到阿玛去年寿辰时我偷偷摸摸请十三帮着作画的事情,心中不禁微微一沉。阿哥们都是金枝玉叶,以常理论,是除了康熙外最尊贵的人们,十四的贺礼还有翁婿之情,可是八阿哥怎么能正大光明地送贺礼呢?

    不知怎的又想起八阿哥这两年来的风评,心里便更加别扭了。十四盛了一碗燕窝放在我面前,“别光顾着高兴,好歹认真吃些东西。”满桌子的人见着眼前的这一幕,都望着我们不住地微笑。他的戏做得真足!我心中苦笑,转头看了十四一眼,见他满脸的和煦笑意,不禁微微红了脸,忙低下头去吃那碗燕窝。

    晚膳后额娘拉着我坐在屋里说话。

    在那个出嫁前的闺阁里,一切如常,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额娘拉着我坐下,细细地打量了我半晌,终于笑道,“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想来十四爷待你是极好的。”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的想法,十四打小就待我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额娘见我很平静地坐着,拉起我的手,“花楹啊,过个一两年光景,等你生下小阿哥或者小格格,整日里为十四爷为孩子忙碌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原先的那些事,都不重要的。”我自然知道额娘话里的意思,淡淡地一笑,心里却是一阵阵止不住的酸楚,额娘并不知道我和十四之间的事情,我此生大概既不会有小阿哥,也不会有小格格了。

    我不愿意想到这些事,便别过脸顾盼着问,“哥哥送了阿玛什么寿礼?”额娘忽然沉了脸,声音亦是低了许多,“别提了,说起他你阿玛和我就是一肚子的气!前两日差人送了寿礼来,结果是那孩子绣的东西。你哥哥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玛不喜欢那孩子,咱们家喜欢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

    额娘口中的“那孩子”自然是云薇了,我低下头没有接话茬,心里却隐隐的不舒服。不管怎样额娘总是婆婆,难道叫声“云薇”就这么难以忍受么?额娘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忽然笑着道,“咱们不说她,你呀,要有嫂子了!”

    我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嫂子!谁家的姑娘?”额娘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一脸慈爱,“阿灵阿弟弟家的女儿,人漂亮,还跟人家八福晋是远房的表亲,都是皇亲国戚。”

    阿灵阿?我暗暗地想了想,这个人是已故昭仁皇后的弟弟,我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唇边两撇小胡子上,似乎是个精明人。“可是阿玛如今怎么同八阿哥来往起来了。”我略带烦躁地问,额娘却嗔怪着笑我,“还不是因为你,十四爷既同八贝勒亲厚,咱们自然也不能太远了人家。”额娘一脸的笑意,顿了顿又道,“直郡王也托十四爷带来了贺礼,我们一直听说那位大爷最是心高气傲的,却也特别看重咱们家,这都是因为你啊。”

    怎么就没点省心的事呢?我心里一阵憋闷,八阿哥本就有意亲近,这贺礼也算顺水推舟;可是大阿哥的贺礼虽然不是明着送过来,却也表现出了一些态度和立场。我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忧心忡忡起来,大阿哥党现在同*越发明目张胆地争锋相对起来,而八阿哥……看那日的样子似乎是站在大阿哥这边的,他们是想拉拢我家?

    可是常在水边走,哪能不湿鞋?想到这里我正了色对额娘道,“额娘,您要告诉阿玛,让他一定不要失了中立,此刻任何的偏颇都是没有好处的……皇上,一定会看到的。”额娘笑着点点头,“放心吧,阿玛官场上这么些年不是白过的。你都懂的事情他怎么不明白?这些分寸他有的。”

    夜里睡不着,却又不想惊动外室的听雪,便只能睁着眼睛发愣。想到晚膳时八阿哥贺寿的事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只是细细想来便觉得有些蹊跷。我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所领悟,却始终不愿意相信,从小视若兄长的八阿哥,如今竟礼贤下士到我阿玛头上了吗?既是这样,他支持十四娶我,是不是就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不是正如他揣测十三选择兆佳氏一样?他当年处心积虑迎娶泼辣的安亲王孙女,以至于如今在府里处处受制于八福晋,也是为提高身价广得人望而不得不做的牺牲?想着想着,心里的凉意已是一阵胜于一阵,人心原来是这世上最难明白的东西,我从小信赖的兄长尚且如此,更何况旁人呢?

    再说到哥哥要娶妻的事,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想云薇也是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但是我却越来越不明白阿玛和额娘的心思。即使我自小离家,他们却似乎一直是最慈爱的父母,可是如今这样看待云薇,犯官之后,没入贱籍,这是谁家也不愿意遇到的事情,如果云薇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还说得出今天这样的话吗?这样的阿玛和额娘像一根刺一样浅浅地扎在心头,并没有多么痛彻心肺,却是淡淡的失落和遗憾,让人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