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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南巡,杭州

    康熙不动声色地罢了买卖女子的直接涉案官员,并没有做怎样大规模的调查,买卖江南女子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能够隐约感受到康熙心里的那股子寒意,太子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康熙的一切言语举动,连康熙命人端掉江南几个要职也是一意地赞成,要知道那几个要职可是传说中“御前第一人”手下的人啊!于是我的心里也越发确定起来,不心虚害怕,他怎么会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呢?

    过了五六日,康熙在杭州织造孙文成的陪伴下离开南京,启程前往杭州。

    其时正是春和景明、姹紫嫣红的时节,我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杭州。这里草长莺飞,这里繁花似锦,这里歌舞升平,处处彰显着无数文人墨客手中的梦。

    白堤是白居易从京城外放至杭州时所筑。白堤最美的正是三四月,一条长堤,两边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堤岸上相隔种植着桃树和柳树,明媚的粉红和轻快的翠绿交相呼应,造就了一株桃树一株柳的美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我不喜欢白居易,却爱极了他的这两首词,一首是杭州的春,一首是杭州的秋,遣词婉转纯净,意境却极是洒脱大气。若说我对杭州有十分向往,八分都是被这两首词勾起的。

    苏堤是苏东坡所筑。没有许多的花花草草,多的是绿树成荫的凉意。苏堤最是晴雨两宜了,晴天躲在树荫里听潮声涌动,雨天坐在堤边看烟霭蒙蒙水气氤氲,怎样都是美的,又应了东坡的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康熙带着我们游遍了西湖的风景,我却发现自己爱上了虎跑的苍翠静谧。

    “你这丫头总是跟人不一样。”康熙笑着骂我,“人家都喜欢西湖十景,你却非说这虎跑好,就是些草木,哪里好了?”

    我悄悄白了十四一眼,私下里的一番胡言乱语怎么就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十四笑嘻嘻地不甚在意,我却在众人笑吟吟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儿臣不是不喜欢西湖十景,只是更喜欢这里的静谧。再说,虎跑的水,泡茶甘冽得很。”

    孙文成在一旁陪着笑道,“奴才每日差人从虎跑打了水送到行宫去。”我忙摆摆手,对着他笑了笑,孙文成是康熙乳母孙氏的母家,也是极受圣眷,但并不及曹家的显赫,所以说话做事都更加收敛一些。

    “丫头,朕听人说你不喜欢白乐天,喜欢苏东坡,为何?”康熙兴致颇佳,拽住我不肯罢休。

    众目睽睽下,我有些为难起来。

    我不喜欢白居易,并非不爱其才。而是觉得白居易太过滥情,蓄家伎过百,不只有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更有红绡信手舞,紫绡随意歌。或许因为真心难期,樊素后来离开了白居易。这不是一段佳话,远远比不上苏东坡和朝云的休戚与共,不离不弃。而苏东坡对几位妻妾的专情真挚,更是让我十分欣赏,

    但问题是问话的人是康熙,是坐拥三千佳丽娥眉粉黛争奇斗艳的的帝王,我不敢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便嚅嚅地结巴起来。

    康熙看着我,眼里盛着笑意,众人也都注视着我。正在这时,十三福晋开口说话了,我心里暗暗叫苦,只怕又要被她嘲弄了。

    十三福晋寒烟笑吟吟地给康熙行礼,然后道,“皇阿玛,弟妹是才富五车的女子,儿臣在闺中时就时常听到弟妹的盛名,皆是称许高贵大气的。儿臣想,弟妹喜欢苏东坡,是因为东坡处事不惊,不卑不亢,几起几落始终一如既往。儿臣……也更欣赏这样的男子。”

    康熙听完没有说话,我愣了一下,心中无比诧异,可是看到寒烟盈盈的笑意,再回味她方才的话,心里竟是说不出的舒畅,便笑道,“皇阿玛,十三嫂道尽了儿臣的心声。”

    康熙沉吟了一阵,连道几个“好”字,笑道,“难得你们意气相投,朕甚是高兴,甚是欣慰!”于是众人都笑开了,十三欣喜地望着寒烟,寒烟的面孔微微泛红,伸手拉了我往说起话来。

    “多谢。”我轻轻地开口,湖上吹来徐徐的风,轻抚着我的面颊,说不出的舒服。寒烟掩口而笑,以更低的声音道,“我猜你喜欢苏东坡,讨厌白乐天,还有别的意思。”

    我呆了呆,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作风,可是心里却也惊喜,原来这世上竟有和我如此心意相通的女子,那么她先前刻意的针对我,也是那个原因使然?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奢望,其实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做这样的期许呢?

    接下来的日子,寒烟对我仍旧若即若离,说不上怎样的亲近,却也颇有几分君子之交的味道。

    我游遍了杭州,从钱塘的惊涛拍岸到西湖的一碧如染,从山峦的婉转起伏到夜市的热闹喧嚣……我喜欢上了杭州,从山水到略带方正的吴语,从柔软细腻的绸缎到漂亮的扇子绸伞,从美味的菜肴到清香悠长的龙井茶,甚至是孩子们喜欢的走马灯棉花糖,无一不令我着迷。

    在杭州盘桓十余日,康熙终于决定回京。

    我带着对杭州无比的喜爱踏上船。十四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岸上的风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要你喜欢,过一两年咱们再来便是了。”

    ……

    一路舟车劳顿,回到北京,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我把南巡的见闻细细将给怡宁听,怡宁仔细地听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我讲完她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我心里难过起来,她过完年就要嫁到蒙古去了,这一去便再难回来,以后相见都十分困难了。我们相对无言,默了一会怡宁忽然拿起帕子拭起泪来。我的眼睛也热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怡宁看着我凄凉地笑了笑,我看着她心里除了无奈就是凄楚。

    两人相对无言地默了一阵,怡宁起身走到窗边的古琴前,伸出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一阵低沉呜咽的琴声泄了出来,让人心中横生无限凄凉。

    怡宁拨了一阵琴弦,转过身来对我道,“花楹,你回去时把这把琴带回去吧。”

    我听了怡宁的话几乎惊跳起来,怡宁的话令我感到惊讶和恐惧,这把九霄环佩一直被怡宁视作珍宝,除了这把琴,我不知道怡宁还能带什么东西去蒙古。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我坚决地拒绝,可是看到怡宁哀求的眼神却软了下来,“这是他……”我的话戛然而止,怎么也说不出舜安彦三个字,怡宁的脸色晦涩起来,咬着唇道,“以后不要再说他了,他早就砸了琴,不再谈论风月了。”

    我心里难过起来,怡宁却反而笑着安慰我,道,“他心里的人早就换成了九姐,我留着这把琴本来就是我痴,怎么还能把它带到蒙古去呢?”

    我听了怡宁的话不禁默然,是啊,情都不在了,还带着把琴做什么呢?想到这里,我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对怡宁道,“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了,十四怕是又要笑我敛财了。”

    怡宁闻言也笑了起来,看着我道,“你和十四哥还那样吗?”我敛了笑意,轻轻点头,怡宁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轻声道,“真难为你了。”

    我勉强笑了笑,看着那把九霄环佩,心中一片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