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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探病人

    越言辛特地从外地带了特色的糕点回来给云绣,云绣就爱吃这些甜甜的软乎乎的东西,到哪个地方都要去买当地的糕点吃一吃。

    可这次的糕点就搁在餐桌上,她一口也没吃。

    越言辛摘下外衣外套,挂起来,转过身去,阳台上的身影融入他的眸子里,染了夕阳的光,有一层浅浅的金色。

    云绣正踮着脚,手里的撑衣杆撑下一件衣裳来,越言辛走过去,伸手去抱她的腰。

    “!”云绣吓了一下,回过头去,嗔怪他:“越言辛,你吓我。”

    “吓到了?”越言辛低低地笑,埋头下去吻她的脸颊,“下班回家,见到你站在这里收衣服,这种感觉很特别。绣绣,我好像变得贪心了,贪恋你的每一个瞬间。”

    云绣笑他:“越大总裁感慨就是多。你洗了床单?”

    早上她走得比他早,也不知道这家伙之后还忙乎了什么。堂堂总裁,早上上班居然能比她迟。

    “嗯,晒在天台了。你昨晚,不是怪我弄脏了?”越言辛抱着她不肯放,“还说,谁惹的事谁负责。我这不是,负责了?”

    云绣想起昨夜的事情,满脸通红,也不知是不是染了夕阳之色的缘故。她挣脱越言辛,眼睛也不敢看他:“你、你……我不跟你说了,我、我去、去叠衣服,你快去阳台、去阳台把床单收回来。”

    云绣脚底抹油一般跑了,越言辛不去惹她,收了床单回来,云绣喊他吃饭。

    “糕点不喜欢吗?”越言辛看着桌面上未曾动过的糕点盒子问。

    云绣解释道:“我这周末想去北京,看看冯老师。她的小孙女喜欢吃这些,你带回来的这些,在北京不常见,我想带给她吃。”

    越言辛了然,问了云绣的计划,又说:“我这周没工作,陪你一起去。”

    “好。”云绣点头,低头去扒碗里的饭。

    越言辛伸手过来,摸摸她的头:“别担心,我们去看看她,她见到你,会开心的。”

    云绣挤出笑容来:“我头发油,你快去洗手再吃饭。”

    越言辛笑:“好。”

    *

    北京的冬天仍如从前一般冷,走到大街上,风一吹,笑一笑,牙齿都要冻掉了。

    越言辛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些新鲜水果,一手拎着,另一只手伸过去牵云绣的手:“走吧,冯老师应该在家里等着我们了。”

    “我有点怕。”云绣停下脚步来,“我跟着冯老师学了七年,她对我来是,就像是亲人一样。我怕见到她,我会忍不住……”

    越言辛握紧她的手:“别怕,冯老师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你表现出什么情绪,她都能接受,不要怕你的担忧影响她的心情。”

    云绣仍是怕的,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进了单元楼。

    冯华通这套房子,是十几年前拿着奖金和存款买下的学校家属区房,一住就住了这么多年,房子老了旧了,却也不换。从前有学生问冯华通,怎么不买一套更敞亮的房子,她只笑笑说,不需要。云绣却是知道的,冯华通与丈夫宁可省下钱来,去资助更多的贫困学生。

    冯华通的丈夫也是个大学教授,早几年退休了,闲在家里带孙子孙女。两人膝下有一儿一女,都已成家立业,不常回家来。两个孩子都没有走父母走的学术道路,儿子经商,女儿学艺术,如今两人都是全国各地跑,一年到头不见人,孩子一放假,就送到父母这里来。

    来开门的是冯华通的丈夫林教授。云绣进屋时,冯华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后背靠在软绵绵的猪型靠枕上,怪可爱的。

    “老冯啊,云绣和小越来了。”林教授招呼两人进屋,手里还拎着越言辛提过来的水果,“还给你带水果了,客气得很。我去洗水果,你们先坐。”

    冯华通直起身子,似是想站起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坐着探起个头:“云绣啊,过来坐。小越也来。”

    云绣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可看到冯华通不复往日精神的憔悴模样时,情绪便绷不住了。

    冯华通看她那模样,笑出声来:“云绣,你可别哭啊,都这么大人了,还跟以前一样爱哭。我没事,就是刚出院,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恢复。”

    云绣将眼泪憋回去,坐到冯华通身边,将特地带来的糕点放在桌面上:“带给您孙女吃的,我记得她爱吃这些。”

    冯华通弯身过去,拿起盒子眯着眼睛瞧了瞧,笑:“好东西啊,她是爱吃这些,谢谢你了。对了,你实验民族志的田野做得怎么样了?”

    云绣早料到了,冯华通一见她肯定会谈这件事,根本顾不上如今的身体状态是否适合讲这些耗神的事情。

    云绣转过头去看了越言辛一眼,越言辛心领神会,开口说道:“冯老师,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您怎么一开口就谈工作?”

    “哈哈哈。”冯华通笑起来,目光在越言辛这里转了一圈,又转回云绣身上,“行,不说工作,说说生活。你们两个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云绣一怔,抓抓头发,说道:“今年不结。”

    “今年才剩几天了,想结也来不及。”冯华通笑道,“那计划呢?”

    云绣诚实回答:“暂时还没有计划。”

    “好吧,结婚不是件小事,是要好好想想。你们现在不像我们那个时候了,我们那个时候,大多是介绍认识的,看对眼了,第二天去结婚的都有。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这个人的性情、品德过得去,处下来觉得舒服,就想着过一辈子了。”

    “你们不一样,你们管这个叫‘闪婚’,是吧?”冯华通继续说道,“那么快结婚也不好,彼此了解不深,结了婚才知道问题很多。我们跟你们的想法不同,不到万不得已,总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出了问题,就当成是修补家电一样,不敢奢望它一辈子不坏,小问题就修,大问题再斟酌斟酌。”

    云绣不禁感慨:“冯老师您在学术上要求严苛,在婚姻问题上似乎多了些宽容。”

    “婚姻是生活,生活和学术是不一样的。”冯华通说道,“理论可从生活中凝练、升华,但没有一种理论可以完全指导生活。学术上我们只就事论事,看概念、判断和结论,但生活哪有这么容易。你还年轻,这辈子还长,生活这门功课,比你学过的任何一门功课都要难。”

    冯华通说道这里,忽而转了话题:“反思性的民族学思维模式和实验民族志,目前并不为所有研究者认可,但即便是这样,你如果觉得值得去做、应该去做,那就去做,而不是跟风去做。做学术的,万不能跟风,因为风向总会改变,那样你就永远只能跟着风向变,永远无法形成自己的特色。这是大忌,目光不能短浅,懂吗?”

    云绣认真地听下来,点了头。

    越言辛心中暗笑,这……还没说几句,又谈回工作的事了,师徒两人可真是像。

    又说了几句,林教授端上洗好的水果:“来吃点水果,冯教授在家里都闲得发慌了,你们来,她高兴。”

    四个人便围坐一块,聊起许多话来,话题倒是多起来了。

    聊了许久,林教授想起了什么,与云绣说道:“我今天刚去帮冯教授拿新的一期《民族研究》回来,何院长顺道让我拷贝几篇外文期刊新出的文章回来给冯教授,都是和中国的民族研究有关的。我粗略看了目录,有些一篇是写普米族的,你要不要看看?”

    云绣当然是要看的,谢过林教授,就去与林教授拿了笔记本来看。

    屏幕上黑色的英文映入眼中,云绣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握着鼠标的手僵住了,无法动弹。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越言辛碰了碰云绣的胳膊,令她回过神来。

    冯华通也看她:“文章有什么问题吗?”

    云绣身体里涌着许多语言,想宣泄出来,可冯华通大病未愈苍白的脸与瘦削的身形,让云绣将那些话都压了回去。

    她已经毕业了,有的事情她有能力去面对。

    云绣笑了笑:“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冯老师,这文章我回去再慢慢看吧。”

    “那行,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医生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我和林教授吃得清淡,你们小情侣还是去吃点好吃的吧。”冯华通笑起来,“论文你拷走一份,《民族研究》也拿一本走,我那还有一本。”

    云绣点头应下来,身子却是止不住地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