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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凭女身强谋男事 信晴雯勇补裘衣

    话说贾琏,每月得赵义百两纹银,在向凤姐处打秋风,凤姐心中有愧,少不得与了他,他自己也有本事外派挣些体己。活得端的逍遥自在,一来二去,把那日赵义欺他愤愤不平之心淡了许多,又加赵义是半个油嘴滑舌刻意奉承的,渐渐与赵义再交好起来。

    却说赵义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恨无缘得见。便特意与贾琏贾珍贾蓉些交往起来,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识已熟,不禁动了垂涎之意。

    尤三姐站在炕上,指贾琏笑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说着,自己绰起壶来斟了一杯,自己先喝了半杯,搂过赵义的脖子来就灌,这尤三姐松松挽着头发,大红袄子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金莲或翘或并,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酒,又添了饧涩**,不独将她二姊压倒,据珍、琏评去,所见过的上下贵贱若干女子,皆未有此绰约风流者。自己高谈阔论,任意挥霍洒落一阵,拿他弟兄二人嘲笑取乐,竟真是她嫖了男人,并非男人淫了她。

    须知这尤三姐天生脾气不堪,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另式作出许多万人不及的淫情浪态来,哄得男子们垂涎落魄,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她以为乐。

    唬的贾珍贾琏贾蓉几个撒腿就跑,三姐把个酒杯过来轻啄一口放在赵义唇上,赵义一饮而尽。三姐看着乐了:“他们都跑了,你怎么不跑?”赵义笑眯眯答道:“姐姐很好看。”三姐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实诚的人,翻身贵妃躺在床上,脱了罩衫向赵义勾勾手,赵义摇摇头:“不去——”三姐正等下文,听到一句意料之外的话“我怕染病。”佯笑道:“倒看不出你是个传道士柳下惠。”心中已经是悲戚起来,转过头悄悄拭去泪珠。夜半三更稀稀碎碎声音,再后来一个人爬上床,三姐暗笑道:“终于忍不住了。”只听男人说:“屋里冷的紧,姐姐容我些地儿。”不由分说一双大手紧实臂膀就自腰腹处缠了上来紧紧箍住,三姐浑身僵硬,不想男人只是揉捏了几下,就传出来浅微的鼾声,女人一夜无眠。

    那尤三姐天天挑拣穿吃,打了银的,又要金的,有了珠子,又要宝石,吃的肥鹅,又宰肥鸭。或不趁心,连桌一推;衣裳不如意,不论绫缎新整,便用剪刀剪碎,撕一条,骂一句,反花了赵义许多昧心钱。赵义每日过账也是有人禀数的,听见三姐见天挥霍,也不吱声。三姐反误赵义是个不会过日子的,穿金带银半月功夫竟开销出去赵义二百多两。

    贾蓉见次次赵义请客做东,又在贾琏处灌了耳风,死脸认赵义作叔叔,揣知其意向二姐,便笑道:“叔叔既这么爱她,我给叔叔作媒,说了做二房何如?”赵义道:“有心了,少不了你的一份子。”

    贾蓉和二姐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二姐道:“恁大人了,也不知羞。”“府上风流轶事海了去了,如此也不算什么。倒是姐姐,有桩机缘。”遂把前事与二姐说了,二姐本有几分水性,便允了。

    二姐见赵义长得中肯,又加年轻有钱,心上已是喜欢,赵义笑道,姐姐如此温柔标志人物,想是有人家配的“我老娘在那一家时,就把我许给皇粮庄头张家,指腹为婚。后来张家遭了官司,败落了,如今这十数年,两家音信不通。”沉吟一会,见赵义没有动作:“哥儿若有胆量,叫张家写个退婚书,横竖不过多花上几个钱。”赵义见她轻笑,说道:“就是不写,由着他到金陵府告。”出门便差人把张家打听仔仔细细底朝天。

    赵义念她不在园子内,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一日赵义吃了几杯,春兴发作,二姐只穿著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比白日更增了颜色。云雨过后二姐滴泪说道:“你们拿我作愚人待,什么事我不知道?日子虽浅,我也知你不是愚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今既作了夫妻,我终身靠你,岂敢瞒藏一字。据我看来,这个形景,恐非长策,要作长久之计方可。”赵义恼她久吹耳旁风,勃然大怒道:“怎的就不是长久之计了,是怕我把你弃了,你不去打听打听,我何时负过人,死浪性子还得陇望蜀,爷养你是给你活路,还不知足不收心。”二姐见赵义动了真火,悄着声不说话。

    贾琏几个百般撩拨,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几人不敢动作,撺掇赵义道:“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太扎手。咱们未必降得住,还得义兄弟来。”赵义只是笑着不言语。三姐向日风流,只是那日赵义“我怕染病”四个字在心头萦绕,一改往日习性,几人传出风言风语来,不堪其扰,渐渐存了离去之心。

    一日三姐酒过三巡,向姐姐滴泪泣道:“既如今姐姐也得了好处安身,妈也有了安身之处,我也要自寻归结去,方是正理。但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非同儿戏。我如今改过守分,只要我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若凭你们拣择,虽是富比石崇,才过子建,貌比潘安的,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顿了一顿:“北边,北边,我听人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妹实在渴慕的紧。姐姐,半月我手里也攒下些银钱,现下给姐姐贴用,纵使那赵义是个负心的,花钱也大方,姐姐便少了许多烦恼,姐姐珍重,夜长梦多,妹明日就去了。”二姐拦也拦不住,由着她去了。

    行至中途,见赵义骑马赶来,赵义紧着去客栈,并未听见三姐招呼声,半晌后知后觉回马歉意道:“不好意思,没看见。”三姐自他那句伤心话来自珍自敬,心中愤愤,定是这个家伙以退为进,想这蹩脚法子,借此与那登徒浪子扯开关系。此行定要多加防范,免得遭了这人毒手。

    赵义看她无话,搭话道:“要不骑马,步行何时到得京师?”三姐先入为主,又想:“莫不是想偷看些男子神往的裙下风景?这人果然比贾琏等心思肤浅的色痞道行高深。”只是拒绝,赵义笑道:“姑娘好志气,便用双腿丈量这大好河山。”赵义却是没有想到她这心飘万里,仍缓步与她行走。

    三姐路上大家闺秀的神态,赵义也是不放在心上,行了有些日子,不料三姐没出过远门,受些风雨便病倒了,盘缠抓药吃了个精光,店里小二整日甩脸子给气受,反要赵义补贴,三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赵义处处关注三姐,自己行程耽误了,日日眉头紧蹙,更让三姐心焦:“这如何使得,这情分怕是还也还不起了。”

    这日三姐下定决心,赵义却是不近她身子,三姐便想自然是嫌自己淫奔无耻之流,摘下佩剑来,将一股寒锋隐在肘后,一面泪如雨下,回肘只往项上一横。赵义劈手夺去,看着泪人又怯又俏,几分病气,几分英气,便是那决绝也是寻常女子不曾有的,慰道:“非是不肯,你也不必自轻。”自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看三姐颈项见一道血线,怕是晚了半秒,美人不死也要做个偏头西施。顾左右而言他道:“一则你在病里,我岂有趁虚而入的道理。二则你四处云游,知道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我又哪里寻你,在你身上搭上银钱,怕是讨也讨不回来了。”三姐听得有趣:“你这等人也计较些黄白物什。”“那是当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三姐心说你可不是什么穷人。赵义看那配剑,拿拇指茧皮磨了磨:“这是什么垃圾货色。”双手使力把剑掰弯,拿剑峰勾了半边帐子掩了下来:“我送你一把剑。”又将鸳鸯剑取出,递与三姐。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荧,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取了雄剑自己收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念你入世不深又有病在身,这次放过你,想清楚再来贾府找我,下次见面,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三姐嘴硬道:“你们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才懒得去的。”身体却是很诚实喜出望外连忙收了雌剑,挂在床头墙上,每日望着剑,自笑终身有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