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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郦山3

    男人只嚎啕大哭:“你说什么?娘子在说什么?”

    “她说求仙君,她叫你求仙君,叫你保孩子!”左芪咬牙切齿,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却时刻惦念腹中孩子的女人,又看看那个听到妻子嘱咐,发了疯一样跑到大厅去的男人,有种万念俱灰的悲哀从心底不可遏制的涌上来。

    他看过这种生离死别,那时候左芪七岁,他亲眼见到母亲难产而死,也是胎水尽失,家里穷到请不起稳婆,那个丑恶的老妇人,到了家门口听说付不起诊金而转身离去,他跪下苦求了好久,他说卖了自己也要救母亲,可是没人理会他。

    天刚亮的时候,母亲就断了气,她至死都在拼命喘气,最后一刻,嘴巴大张迫切呼吸,眼珠肿睁的狰狞模样,挥之不去的在左芪心里好多年。

    之后他就彻底成了孤儿。

    左芪心里发堵,人间惨事莫过于此,眼前这个女人多渴望见见自己的孩子,而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还未睁眼见一见这个复杂的世界。

    “左芪!你去看看那个人去了哪里!这种时候怎么能跑?”武知蹊将他支走,亲眼见到他走出了这个屋子,才侧脸仰头,开门见山的问仇澈:“你给她吃了什么?”

    仇澈四顾着,似乎要找一件合适的工具表达,他刚看到了窗台的笔架,要走过去拿毛笔的时候,武知蹊冷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说话吧,我知道你不是哑巴。”

    他身形一顿,缓了缓,转过身来,看着跪在榻上给那女人不断续阳气的武知蹊,喉头滚动,嗓音如绵,“和你做的一样,是续阳稳气的丹蛊。”

    虽然这嗓音很温柔也很轻,可却也能清晰的分辨出是男嗓,武知蹊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有些沉默,她要质疑什么呢?

    为什么男扮女装?这个问题似乎与她关系不大。

    哪里来的丹蛊?武知蹊猜测,他也许是仙师,因为丹蛊的作用发挥出来,这个女人比放在才村外见到的时候,状态要好那么一点。

    仇澈走过去,隔着两步距离,出声道:“她没救了。”

    “我知道。”胎水流干了,武知蹊疲累感一下子上来,叫她无措。

    “你也许猜到了,我是灵蛊仙师,可我绝不会害你们,一切都是偶然。”仇澈不知道武知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是哑巴的事实,很显然,男儿身的现实更叫她吃惊,也不知道现在解释不知道有没有用,有些恳求的,姿态矮弱的,仇澈对她说:“你可以,先不告诉左芪吗?”

    武知蹊原本就没打算要即刻将这件事情公布于众,她只是在担忧这个女人的同时,还在猜测仇澈的真实身份,昭熙南部的灵蛊大家几乎没有,却也不排除有些无名的小仙门。

    “你到郦山村是因为什么?”

    “赏花,躲人。”仇澈声音很小。

    躲谁?

    她不准备问,即使得了答案,仍要斟酌真假,还不如不问。

    左芪是在大厅后的背阁中,找到那个男人的,他正麻木的跪拜嵌入墙内的一尊神像,额头碰了地面,渗出污浊的血,口中念念有词:“求仙君开恩!保一保我的孩儿,我的娘子吧!我不要良田百亩,也不要盆钵金满!只要我的娘子!求仙君开恩开恩,我把我这条命都给了你,开恩……”

    “有什么用?”

    昏暗的背阁,光线只从两边的小道上照进来一些,小小的空间压抑非常,那尊被放进墙内的神像,高高在上的睥睨下来,左芪跳起来,伸手就给拿下来了,才刚到手,那男人就来抓他的衣裳,昂着头,嘶吼道:“放回去!不要侮辱仙君!快,快放回去!”

    “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好仙君!”左芪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拖,红着眼睛冷淡的说:“有这个功夫求木头摆件,还不如省着力气去守着你的娘子!”

    “娘子!”男人被戳中了心尖,爬模滚打的就往那个屋子里去,左芪又将他拦下来,不由分说的就捏起他的下颌,抓着袖子往他额头上擦了几下,而后才松手,对他讲:“那副模样进去,你也不担心吓着她,现在好了,去吧。”

    武知蹊在屋子里,连同仇澈一起,很是勉强的在替那女人续阳气,只为了叫她眼睛多睁一会儿,让他们夫妇再多看一眼。

    左芪站在门外,始终没再进去过,半开的门口,午后烈阳潜进地板,将他身子照的发烫,垂下来的手中捏着一尊木头神像,他神色伤感,绷着心绪纷杂,刚往屋内侧了侧脸,就听见男人嚎啕顿哭起来。

    她还是死了,一尸两命。

    因为死法实在凄惨,担心怨气不散,导致尸变之类的,于是顾不得择个好日子,武知蹊便劝着男人当天给他娘子入土为安,男人仿若丢了半个魂,就木讷的看着他们办着潦草匆忙的白事。

    “是这个东西。”等忙完了下葬等事,都已经傍晚了,左芪才将那个从墙里拿下来的所谓神像,递给武知蹊看,“被安置在背光的墙上,吴勇敢那时候就是在拜它,我听见他说的什么仙君。”

    知蹊接过来,在夕阳下仔细的观摩,这个东西有两个手掌那么长,神像通体呈了暗红色,同往常的神像不一样,它有三个面,每个面雕刻的样子都不一样,一面刻的是男谪仙腾云,一面刻的是老翁尝药,还有一面比较奇特,上面刻着一位女子,眉目栩栩如生,没有长发没有腿,周身则绕满了杏花。

    “除了谪仙腾云的这面有点印象,其余的我都没看过。”武知蹊摸了摸这尊沉甸甸的木头,凑近鼻子嗅了嗅,又说:“杏木?”

    左芪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无论哪面我都不懂。”

    “你说呢?”下意识的,武知蹊举给仇澈,忽而想起来,他不想在左芪面前暴露身份,只刚要收回手的时候,仇澈却接过去了,认真的查看一番,才点头,往屋外一指,那儿有棵杏树。

    “吴勇敢呢?”

    “在坟头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哭昏过去了,方才拉他,他也不肯过来。”左芪话音刚歇,吴勇敢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同去的时候哭天抢地的不同,此时面色阴沉,手里提着一把生锈的斧头,一步一步的就朝他们走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