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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鉴心2

    武知蹊还是不解,有些好些的问:“我曾听盛嬷嬷说过,你是翟二爷救下的人。你现在放我进去,不听他的话了吗?”

    “翟二爷的心好,他想事情总是想的比较多比较直接。”丙冬挠了挠腰,下巴往巴兰阁一掂,十分了然地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顾虑姑娘你为什么会待在巴兰阁不走。但是在下知道,若不让你见王爷,姑娘会比身体垮了还更难受。”

    嗯……

    丙冬似乎很懂这些情情爱爱。知蹊笑而不语,迈着步子往里头走进去,可没走几步,她突然又转个身,问即将飞身躲藏的丙冬:“昨夜,巴兰阁中瞎了左眼的那个人,是谁?”

    “嗯……魏良择。如今是赢王的人。”想了想,丙冬又补充:“颂和郡主的夫君。朝督司甲部的少卿。”

    “他就是魏良择吗?”

    “姑娘也听说了?”丙冬嘴角一抽,恍然大悟,“是了,盛嬷嬷是十万个痛恨他的!自然也会跟您说道说道。”

    猜的不错,武知蹊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属实是从盛嬷嬷的口中得知的,嬷嬷那时候咬牙切齿,形容魏良择:那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是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是个蛇蝎心肠的恶鬼!

    武知蹊当初还是头一遭听到有人被形容的这样差劲,好像世间最恶毒的人就是他了。

    虽不清楚魏良择怎么又会出现在赦王府中,可是知蹊明白,谢昀这次所做的事情,和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巴兰阁内,原本沉睡着的谢昀,被一阵不可抑制的渴望从荒芜的梦境中唤醒。如同一个溺水者一般,伸长了手,紧紧地抓住了塌边围绕着的白纱床幔,眼睛一睁开,迷惘而痛苦。

    苍白而干燥的唇畔微启,“酒……”

    翻身从床榻上起来,谢昀在空旷的屋子里四处翻找着什么。黑暗之中,只在远处挂了两盏发着很暗淡光芒的油灯。

    谢昀搜寻了几番,一无所获。

    然情绪便有些控制不住的开始焦躁,生出一些想要毁天灭地的念头来,谢昀在屏风后面蹲下来,双手摸到了供放在不远处木台子上的弓箭,他晃了晃脑袋,手臂往左移着,他记得那儿还供着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剑。

    他指尖触碰到了冰冷又坚硬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抬了上来,谢昀拔出了那把剑,左手抚上了锋利的剑身。

    “谢昀!”

    突如其来的喊声,令谢昀有些惊着,然当他反应过来是谁的时候,那把剑已经来不及收了!划伤了掌心,裂痛感从手传到了大脑,登时便清醒了一大半!

    武知蹊绕过屏风,站在了谢昀面前,有些居高临下的将他看着,谢昀藏着右手的那把剑,见血的左手也无处安放的躲着她的视线,没有敢抬头跟她对视,像是个做错事怕责怪的孩子,懊恼而胆怯。

    “藏什么?”知蹊颇有些好气的蹲着,要将谢昀背负的两只手往前拉,谁知他一动也不动。

    “谢昀?”武知蹊俯下身,歪着脑袋去看谢昀的脸,声音轻柔:“你犯酒瘾了对不对?”

    谢昀点头,背后的手一松,那把带了点血迹的剑落在地板上,同窗外洒进来的几道月辉重叠。

    他颓然的坐在地面上,一点点的匀着自己的呼吸,时不时的抬眼,悄悄的看武知蹊一眼,又匆匆的假装是在看她背后的花瓶。

    “你分明在看我。”演技拙劣,知蹊一眼识破。

    谢昀一怔,忽而很是沮丧地开口道:“为什么每次我落魄的时候,你都要这样清醒的在我身边?”

    比往常失去理智的时候相比,谢昀此时尚且算清醒,这更令他感到难堪和不适。

    “没有关系。”知蹊明白他,“一点都不落魄。”

    “武知蹊,不如你就别管我,你回东戎去。”谢昀情绪渐渐的上升,眉心蹙起,语气颇为烦躁,“说不可能的是你,靠近的也是你!偏只叫我陷的越来越深!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知蹊被吼的一怔,心虚而委屈的眼神同谢昀对视,霎时周遭一切都静止着,她能听到烛火跳动的声音,还有脉搏和呼吸。

    “那你可不可以……谢昀,不要出生入死。”过了半晌,知蹊略微哽咽的,带着点哭腔的开口:“我不能见到你有危险,然后坦荡的走开远离,我心里会痛。”

    “这里,会很痛。”指着胸膛,心脏的部位,知蹊一眨眼,坠了颗晶莹的泪,“没见到你醒来,就算困极累极,我都不敢睡去。”

    “谢昀。”她有些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你呢?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显然是很意外的,因此,即使酒瘾之毒使得他这般意识混乱,也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有些撒泼的举动。他只静静的坐着,听武知蹊带着哭腔的说着话,心便狠狠的窒息了,恍然之中,不知生而为人竟这般脆弱,只一个声音,命脉已是岌岌可危。

    “不如,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谢昀伸出手将知蹊揽进怀中,隐忍而沙哑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不舍得让你卷进是非之地,卷进地狱。可我就是地狱里一只不可脱逃的鬼,喜欢上这样的谢昀,实非你之幸。”

    “子非鱼,你非我。”知蹊双手不知所措,僵硬的放在身体两侧,任由谢昀跪在身前抱着自己,任由他将脸埋在肩窝,她自顾自的,轻哑道:“我见过昂扬立志,要令昭熙国泰民安,孩童时候的他;却没遇见过意气风发,游历天下,少年模样的他。那段我所缺见的岁月,是旁人道他无端完美的时光。”

    知蹊说着,轻抚着谢昀的颤抖着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可我却不悔再逢的是这般被民众所厌的他。因为我知道啊,他永远都会是身处俗世,心怀赤诚的谢昀。”

    “北襄的小帝姬。”他不禁莞尔,眼中泛起的潮湿在知蹊的发间掩没,谢昀心软如棉,他莫名清楚,此刻怀中所拥之人,便是此生的执念,“脆脆。”

    因了这样一声,武知蹊如梦初醒,追问:“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嗯。”

    “什么时候?”

    “花雾容进王府的那个晚上。”谢昀诉说着那晚的事情,仍有些意难平,“你喝醉了之后,在屋顶上告诉我,你想母妃。”

    知蹊既然肯说出来,便不再执着于身世的掩藏,她只是会有一点点的小讶异,谢昀明知道真相,他却一直保持沉默,甚至装作不知。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实际上我想挑明很久了。”谢昀老实地说:“可因这里是昭熙,我担心你惶恐不安,担心你离开。”

    谢昀心思一贯细腻,这一点,武知蹊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其实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那样体贴人心一些。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自己说出来?”

    “你想告诉我……”

    说到一半,谢昀不说了,他大致可以明白,但是他想听武知蹊说出答案,于是道:“不知道。”

    案上烛火悄无声息地跳动着,窗子外的微风绕过香炉,携着馥郁在夜色中散去。

    “你说我总看到你落魄的模样,所以我就想告诉你,这没什么可介怀的。”武知蹊的声音在屋子里低沉而有力的荡开来,“就像是昭熙的质子曾经陪伴过北襄的武脆脆一样。如今换我来靠近你,又有何不可?”

    谢昀心中大恸,仍是小心翼翼地问:“可你原先并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们各自安好,你说我们没有结果。”

    “总要有所取舍。”知蹊说:“所谓自由,便是心之所向。谢昀,即使临城是地狱,只要这里有你,我就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