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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手刃

    仇清在太山县已逃了四日,原雇来的江湖打手,死了大半。夷胡水斋的弟子大部分都回了费国,只有剩下几个继续跟他逃命。

    杀了左芪,他们便一路向着太山县来,情况从他们着陆后就变了。

    那个半死不活的武知蹊,不知怎的,只身穷追不舍,且从不正面现身,在暗里下手。每每发现她的时候,那一定是队伍里又死了几个人。

    “大齐人果真卑鄙!”小弟子衣衫褴褛,“令使大人,苍遗山下有灵蛊仙门,咱们可总算有可避之处了!”

    仇清也浑身上下挂满了脏污,这几天被武知蹊追的过于匆忙,只一路往山里跑,只求尽快找个同灵的仙门救援,连吃饭都吃不好,店也不敢住,每次出事都是在他们停脚歇息的时候。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恶心!

    武知蹊就像个魂魄一样,暗地里威胁,似玩弄鼠的猫,张弛有度,放任他们一直逃,却牢牢攥在掌心里。

    苍遗山避世,鲜少有人往这边来,因此没什么正经的路,仇清能找过来,也得益于灵蛊执令使的权势,天下灵蛊仙门在他那儿都需登记造册,他算合格,名下仙门条件都背的滚瓜烂熟。

    弟子上前叩响门环时,武知蹊刚好从林子里走出来。

    仇清一转身,见她穿一身湛蓝胡服,领口袖口皆缠着棕色的动物皮毛,长发尽数盘成发髻,似男子般,只用一根木簪子固定,黑靴面上还有混着竹叶的污雪,手里抱着一只瘦小的狸花猫。

    一人一猫就这样从竹林里走出来了。

    他方才也是从竹林里穿来的,仇清大骇,武知蹊竟在背后跟了一路?!

    她眼神如寒山积雪,格外冷冽,同仇清一行人赤裸裸的打了照面,也很是无畏的走近,在离着那仙门十步的距离停下脚。

    夷胡水斋的几个弟子简直拼了命的敲门,连连叫唤:“救命!我等夷胡水斋的仙师!执令使仇大人也在!快来救命!”

    里头的人开了门,穿的厚重,像是修道的道士,灰麻麻的一身,半扇门里挤出来好几个人,眼睛齐刷刷往外一扫,数了数,朝里头报:“回宗主,就二十七个人一只猫!”

    仇清表面波澜不惊,抬手朝那人寥寥抱拳,“我乃夷胡水斋仇清,叫马十一出来见我。”

    “夷胡水斋远在费国,怎么会……你等着,我再去禀报宗主。”那人刚往里闯,就退出来了,朝里弯了弯腰,“宗主,来人自称夷胡水斋仇清,您看?”

    马十一生的肥头大耳,戴着一顶遮耳的棉帽,喘出一口白雾,见到仇清,发了楞,疑惑道:“令使大人?”

    “还能有假?”仇清见到他,心里才算安了安,指着武知蹊便说:“此女吞鬼山武知蹊,一路追杀本令使至此,灭我门半百弟子,手段凶残,快让我等进去一避,设蛊作防!切不可叫她再进来!”

    “吞鬼山武知蹊。”马十一脸色一变,“马某有所耳闻,她在淮水镇杀害上千普通人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竟是她?”

    即便寒冬穿的厚实,眼前这个不发一言的姑娘仍是瞧着身材娇小,怎么看都不大像是个泯灭人性的人。

    “别废话!”仇清见武知蹊动了动身子,冲马十一叫:“我命令你快让开!”

    马十一难做决断,就要让路的时候,却听到那边的武知蹊蓦然开口。

    “既知我杀人如麻,便不要随意招惹,今日我杀他仇氏,马宗主若胆敢放他进门,保不齐受到连累,与他共赴黄泉。”

    仇清咬牙,“马十一!让开!”

    马十一没动,却苦劝:“早闻吞鬼山武知蹊年少有大志,可姑娘如此滥杀,如何问仙筏登南岸?”

    武知蹊说:“这是我的事。”

    “戾气会使你堕魔。”马十一揣了揣手,“我马氏门派一向与世无争,不愿搅到你们的争斗中,奈何仇清是灵蛊执令使,我不得不从命。若因此姑娘要杀马氏一门,我们岂不冤枉?”

    “马宗主不知详尽。”武知蹊发了最后的通牒,“立刻带着马氏弟子退回门内,莫受殃及。”

    马氏的门窄小,马十一在半扇门前一挡,仇清即便想进也进不去。

    “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姑娘,仇大人是怎么你了?”

    仇清怒斥:“马十一!废话什么!叫你让开!”

    见仇清怕她怕成这样,马十一还是语无波澜,“别急嘛令使大人,你等马某问个清楚,毕竟这是大齐的土地,我与武姑娘是同胞,虽国人好武,却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对不对?”

    宅子里突然一声吼:“死马你别多管闲事!来!继续吃酒!”

    马十一回了头,“你小子怎么不分场合乱叫。”

    “这不明摆着寻仇呢吗。”说话的人走近,他高了马宗主一个头,即便身子被挡在后边,脑袋还是露了出来,往外看两眼,对武知蹊笑了笑,又说:“你瞎掺和什么,哪里有救外人的道理?怎么说武姑娘才是咱大齐的人啊。”

    武知蹊朝他看去,他就转身把马十一给拉进门了,只看得出来是个少年郎,听口气,不大像是马氏仙门的弟子。

    见门被关上,仇清大怒,“马十一你竟违背我令!”

    马十一在围墙另外一边喊:“马某无能救令使大人!大人可上山去!苍遗太山老祖的一众弟子侠肝义胆,必定为你解围!”

    听到苍遗太山,武知蹊往山巅望了望,可惜云雾缭绕的太厉害,她什么都看不清楚,竟一路追到了这里,谢昀曾在此山上学武。

    她视线收拢,落在仇清的身上,“不杀了你,我无颜回吞鬼山。”

    “你如何好的这么快!”仇清把诧异了好几日的问题总算问了出来,“我以为你身中窃心蛊后,顶不过苟延残喘,怎么?丹元竟毫发无损,叫你有这么多力气穷追不舍吗?”

    提到丹元,武知蹊身上的杀气便再也藏不住了。

    她忘不了那日在船上醒过来之后,见到左芪凉透的尸体时,是有多么的惊诧和悲痛。却察觉体内多出来一颗丹元,同原先自己修出来的不同,不是寒凉平稳,是热烈温暖的。

    这丹元从何而来?

    稍加思索,知蹊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当阿言只字未漏的把自己晕厥后发生的事情讲出来,武知蹊便决定要杀了仇清,在回吞鬼山之前,杀了仇清。

    陆怀御不允她独身前来,为此知蹊消停了几日。暗地里恳求了心软的阿言,向她要了可以短期大增灵力的药物,在一日夜里,神不知鬼不觉,便借了江上的行船,凭着仇清脱下来的那件衣裳起印寻找,一路寻到了太山县。

    她见到这群人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他们粉碎,碍于左芪的丹元在体内仍需时日缓解习惯,所以她不得不一路尾随,多次少量的杀人,每每做了法,都要缓上好一会儿,暂且做不到使出一招击杀的离魂印来。

    仇清不知道,仇清只当她是恶意玩弄自己。

    这下子马氏的人贪生怕死拒不相救,仇清便清楚自己这下在劫难逃了。

    灵术有专攻,论身手,他对武知蹊,无异以卵击石。

    其他的杀手都在这些日子被武知蹊暗中行为威慑,拔了刀,也不大敢冲上前。只见到她手一松,那狸花猫竟凭空消失了,再一合手,在掌心里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出鞘的时候,光芒很是狰狞。

    “自寻死路!”

    四个字从喉咙深处发出,知蹊手持匕首一路靠近,轻巧的在刀剑里躲避,将人肉围做的包围圈一一击杀殆尽,一时间,哀嚎不止,呻吟遍地,很快就又随着呼吸都消沉下去。

    半柱香后,她在遍地尸体中央站的笔直,刀剑朝后,步步逼近仅活着的几个夷胡水斋弟子。

    他们似用过了一些蛊术,叫她有些突然的发晕,武知蹊便将敛光收藏,抬了抬两只沾满鲜血的手,对仇清说:“方才对那些人,我以武搏武。现对你们,我应当用灵印术,才是同为仙师的互相尊重!”

    那乌泱泱的蛊化为飞虫朝着她面庞袭来,武知蹊单手捏诀,金色的八花印便挡在了身前,眨眼间将蛊虫飞灰湮灭。

    “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瞧着眼前金色的光泽,想到从前左芪施法的样子,心里便发了酸楚。知蹊双手引印,造出一个圆润而精细的网印来,其中光丝互相牵制,在她旋身躲开蛊虫追击的时候,已然朝着一弟子的身上压去,那人顿时双眼楞直倒地不起,不见血腥。

    武知蹊用这般手法,一路躲闪,一路印杀,最终只留下了仇清一个人。

    “你害我便害了,作何要给我下那般歹毒的蛊?只你弟弟是人,淮水镇死的七百四十五人,都不是人吗?”

    他现是何等恐惧,武知蹊能明白,“仇清,你必须死。”

    “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一人作为吗!?”

    “还有谁?”

    “放我回夷胡水斋,我便告诉你!”仇清眼睛里装满了恐惧,看武知蹊的脸上还沾着血迹,她却这样的不以为然,像是什么都无所顾忌。他有一刻开始怀疑,惹了这样的人,是否是正确的。

    知蹊对他的话置之不理,只笑了笑,明艳的如同滴血海棠。

    双手起印间,金芒大作。

    她站起来,抬头望了望马氏灵蛊的陈旧牌匾,忽而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四周的鬼魂都飘在原地,脚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马十一和那少年走了出来,对视一眼,后者笑的很是漠然,“你看看,这要是放进来了,马氏就没了。”

    马十一深以为然,“她也把自个儿命给搭上了。”

    少年蹲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伸手在她腰间的匕首上摸了摸,突然笑,掉头问他:“马十一,我说我知道她,你信不信?”

    “废话!吞鬼山武知蹊嘛!”

    “对,是谢昀不惜贬为庶人都要救的人。”少年抓着她的肩膀,“搭把手,把她送我那儿去。”

    “不是,小土匪,你这是为什么?”

    “我覃照救人,没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