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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当面垂询

    自上次去过信阳府后,已经数日过去,阴就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如同泥牛入海。

    起初,先是徐娆有些沉不住气,数度催促卫羽前去看看情况如何,卫羽道:“信阳侯矜严公正,虑无遗策,可以信赖,不妨再等等。”

    但又过数日,仍是杳无音信,卫羽也不免心下狐疑,莫非阴侯或者虞司徒遇到阻力,陛下难道不信?还是需要召见满朝文武一同聚议?但无论如何,司徒府该给一个回信才是,不应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境地,进退两难。

    他数次想冲出门去,想径直再去司徒府催问,或者去信阳侯府问清楚实情,与阴就商量出一个主张,但每次到得门外,还是止住脚步,劝诫自己要冷静,还是再等等吧!

    有一日,他终于下定决心,再去拜见阴就,前脚刚跨出门,却见街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整个京师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与欢乐祥和之中。

    他正欲打听出了何事,却觉有人拍打自己后背,回头一看,却是徐娆身着一身男装,俏生生站在身后。

    “快打住吧,就别去信阳侯府了!”她笑道,“今日是关雎公主大婚的日子,举国同庆!这几日,只怕陛下都是无暇处理公务了。且好好陪我到街上转转,自来京师后,就闷在客栈里,一直都没出过门。”

    “关雎公主大婚,可知夫婿是谁?”卫羽奇道。

    “听说夫婿是驸马都尉,叫做檀方!”徐娆道。

    “原来是他?”

    “怎么,你认得这位驸马都尉?”徐娆道。

    “不错!说来也巧,第一次见到他时,正是在此间。”说着,卫羽转身望向东市路口,感慨道:

    “真是世事难料。就在此处,东市路口!在这里发生的事,说来匪夷所思,当时在场之人,既有当今陛下,也有你从兄沂王,还有信阳侯,现在的司徒,司隶校尉、沂国国相、淮国国相,还有大喜之中的这位驸马都尉,以及我。”

    “竟有此事,必定有趣?走,陪我一同上街,路上讲给我听。”徐娆喜上眉梢,登时笑魇如花。

    接下来几日,徐娆过得自是心满意足,与生俱来第一次感到人生如此甜美惬意。只是自叹时光如梭,好日子转瞬即逝,还没怎么玩过瘾,京师就恢复了往日气氛,回到了一切如常。

    而卫羽则勉强笑颜相向,哄她开心,但心中有事,只觉度日如年,急盼着信阳侯府的回音。

    正当他忧心忡忡、焦虑万分之际,有人前来十五客栈登门拜访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人既是司徒府的人,也可算是信阳侯府的人,同时还是沂国的人。

    他,就是老熟人王康!

    听闻王康现在已是阙廷的廷尉,卫羽先是表示恭贺,然后便直言自己的好奇:“王兄何以知晓我在此间客栈?”

    “你我先在信阳府中效力,后又同在沂国共事,可谓形影相随,如今你到了京师,虽然悄无声息,我又岂能察觉不出?”王康笑道。

    “到底是廷尉,耳目真是遍布京师啊!”卫羽叹道。

    “这你还真说错了!”王康道,“并非廷尉耳目,而是那份盟单将我引来。”

    “王廷尉可以知晓此事?”卫羽惊道。

    “如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王康道,“廷尉隶属阙廷哪个公府,卫兄难道不知?自是从虞司徒那里得到的消息。”

    “原来信阳侯已把此事转到虞司徒那里。但如今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不知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陛下尚且不知此事!”

    “陛下居然还不知道此事?如此天大图谋,虞司徒竟然没有上达天听?为何却先要告诉王廷尉?”卫羽忙问道,面上顿现焦急之色。

    “身为三公首府,虞司徒自是有他的难处!”王康叹道,“虞司徒需要先调查清楚这份盟单的真假,不可莽撞误事。”

    “难道他竟连信阳侯也不相信?”卫羽急道,“即便不愿轻易相信此盟单,也可唤卫某前去,当面询问清楚啊!请兄相信,此事前因后果,我实在清楚不过,绝不会有假。”

    “哦,我便是为此而来,此话当真?”王康面色凝重。

    “此等天大之事,卫某怎敢戏言?”卫羽道,“不过,那日见到阴侯后,他就命我在此等待,另外遣人将盟单送至司徒府。但自那以后,便杳无消息,至于虞司徒如何说,卫某当下实是一无所知。”

    “实不相瞒,虞司徒已然断定这份盟单为假。”王康道。

    “什么?他为何如此武断!”卫羽拍案而起。

    “卫兄,且莫激动,你且静下心来,听我解释。”王康道,“虞司徒怀疑此盟单有诈,自有他的道理。”

    “如此误国误民之举,还能有什么道理?”卫羽愤愤道。

    “盟单上有一人,乃是他知根知底的挚友。据他所知,此人断然不会谋叛!”王康道。

    “何人?”

    “渔阳太守公孙弘!”

    “迂腐之极!”卫羽厉声道,“此盟单就是在公孙弘的渔阳所拟定,乃是卫某亲身经历,焉能有假?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理由?”

    “确实有,就是此盟单来自信阳侯府。而盟单上的沂王曾经在十五酒家,说来也巧竟就是此间,当时你我俱都在场,曾亲眼目睹他冒犯过小侯爷阴枫,以至引发后来的蠡懿公主案,故此遭到阴侯嫉恨。所以,虞司徒怀疑此盟单不实,乃是由,”说着,他顿了一下,瞧了瞧左右,然后正要接着说下去,却被卫羽打断:

    “乃是怀疑由阴侯爷私下矫制,对吗?”卫羽冷笑道,“简直是糊涂至极!身为司徒,即便有所质疑,也应传唤人证,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再行处理,才是正道。依我看,心地真正狭隘龌蹉之人,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他虞延自己!”

    “卫兄,可能确定此盟单属实?”

    “确定无疑!”卫羽道,“我这就赶往信阳侯府,面见阴侯,请他立即进宫,将此十万火急之事,奏明陛下。否则,如果再有片刻耽搁的话,一切便难以挽回了!如王兄信得过我,可一同前去;如果见疑,卫羽也绝不勉强。”

    “卫兄且莫着急,你且坐下。此事既然为真,咱们就须仔细权衡,商量出一个妥当的万全之策!”王康道,“依我看来,此事请阴侯出面,恐怕未见得就是上策。”

    “王兄何处此言?”

    “卫兄一直都没有问过我何以能找到此间客栈?事实上,我正是从信阳侯府而来!”王康道,“虞司徒给我说过对盟单的质疑后,起初我也觉得颇有道理,但反复思虑后,还是认为当须慎重,宁可信其有,不可轻易断其无。于是,二次找他商讨,他才告诉我乃是阴侯差遣府中总管秦安将此盟单送来。你我都熟知秦安此人,奉忠尽节,仁厚端正,断然不会造假。故此,我就赶往信阳侯府,但阴侯爷还是一如既往闭门谢客,显然仍然无心世事!我便又向秦安打听此盟单出处,方才等知卫兄竟然已到了京师。”

    “原来如此,可是如果信阳侯不愿意过问此事,那就只有请王兄你去亲自奏明圣上了。毕竟,当初你曾在太子府中效过力,深得陛下信任与器重。”卫羽道。

    “卫兄莫急,我正想与你商讨此事。”王康道,“我虽身为廷尉,但毕竟不在三公之列,而且又是刚上任,人微言轻,恐说话份量不足。故此,我想协同司隶校尉邢馥与大鸿胪井然一同上书,奏明此事。”

    “为何是他二人?”

    “此二人与我原先俱都在太子府中效力,当年经常与陛下议事,配合默契。而且,邢馥此人,那年在十五酒家门前,你也见过,曾是虞司徒下属,现任司隶校尉,由他上书,最是恰当不过。而那井然,则是郑异挚友,最为正直坦荡。只要你确定此盟单为真,我出面说服他二人便毫无问题,然后我三人一同上书,陛下必然会高度关注。”

    卫羽大喜,道:“王兄此策甚妙!”

    王康忽又叹了口气,道:“王某才疏学浅,担任沂国国相如此之久,竟未能觉察沂王的丝毫不臣之举,实在是愧对陛下啊!不知此举,能否亡羊补牢,将功补过?”

    次日,王康二次赶到十五客栈,亲自接上卫羽,一同赶往司隶校尉府中,进入大堂时,邢馥与井然已然在座等候。

    第三日,王康三次来到十五客栈,接上卫羽,直奔南宫,入得大内,径直进入云台殿,邢馥与井然也已在内等候。

    明帝道:“卫羽,朕曾经见过你,现是在东市路口,身手不凡,印象深刻;后又携沂王上书进京,来讨要须昌、取虑二县,沉稳厚重,言简意赅。”

    卫羽道:“当初在东市路口之时,臣还在信阳侯府效力,可惜当时不知陛下在场,未能早日目睹陛下风采。”

    明帝道:“那时,朕、沂王、虞司徒、邢校尉都在为阙廷秉公执法,惩恶扬善,而你与王廷尉也都在为信阳侯府效力;可此刻,却在商讨沂王谋叛、虞司徒渎职之事。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

    邢馥道:“卫羽,你所举报之事,陛下与我等无不震惊错愕。今日,陛下亲自诏你觐见,就是想查清楚此案原委,既不愿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也不可错过任何一个心怀叵测之徒!故此,陛下如有任何疑问,你务必如实回答,知之为知之,不知就是不知,且不可有任何模糊不清之处,以免引导陛下错判。”

    “卫羽追随沂王多年,惊悉他藏有谋逆之心后,也曾当面力谏,但他已是执迷不悟,无奈之下,才冒死前来京师觐见,就是为阻止此逆天之举,以免来之不易的清平盛世,就此而终。此盟单之来龙去脉,卫羽知之不少,陛下有甚疑问,但问无妨。”卫羽道。

    明帝缓缓道:“朕看到这份盟单,真是伤心欲绝!这上面,既有朕的手足兄弟,又有众多当年追随先帝创建中兴大业的股肱功臣之后,还有朕寄予厚望的封疆大吏,他们竟暗地勾连,歃血为盟,密谋叛逆!直至此时,朕都难以置信。卫羽,这份盟单从何而来,如何确定不会是小人阴谋伪造?”

    卫羽道:“臣以性命担保,此份盟单为真!因为当初众人订立盟约之时,臣就在现场。”

    邢馥道:“你竟就在现场?现场在何处?又为何早不举报?”

    卫羽道:“他们会盟之地在渔阳!此刻,臣千方百计,取得盟单前来面圣,陛下与诸位尚且半信半疑,而此前盟单未在臣手中,无凭无据,即便前来京师,试问又有何人能够相信臣之所言?”

    “渔阳,那岂不是太守公孙弘之辖地?”明帝惊道。

    “是啊,他们会盟,何以偏偏选在渔阳?”邢馥道。

    “当时沂王通知臣时,起初只是命令臣前往渔阳选购一批塞外雄骏,称苏仪先生与太守公孙弘相熟,可一同前去相助。臣随即问道‘既如此,为何不让苏先生独自前去?’沂王道‘还有许多其他属国也派员前去选购,大家顺便可以当面商讨如何共同劝说阙廷改变当下对匈奴国策,向陛下请缨出塞讨伐外虏!’由此,臣才前往渔阳。”卫羽道。

    “苏仪,便是沂王所倚重的那位海内奇士?”明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