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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参军侯景

    “何事?”

    娄王妃见何伯神情有异,立即松开高洋,快步来到门外回廊下。

    “禀主母,出大事了!”

    何伯躬身立于廊外,声音虽低,但语气中却有一丝掩不住的惶急。

    “晋阳参军侯景来了,正在前院花厅恭候主母,不过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妙!”

    尽管何伯声音极低,可高洋还是听到了。

    “狗子叔来了?!”高洋立时兴奋的从屋里蹦了出来。

    “回屋去!”

    娄王妃此时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猛的转身怒瞪着高洋厉声大喝,那王妃的威严气势,竟是吓得高洋一缩脖子,只得乖乖回了屋。

    “你们俩个过来!”

    娄王妃抬手唤来在远处廊下静候的两名贴身婢女,吩咐道:“你们送二公子回房,看紧了,不许他乱跑!”

    说罢,也不再管高洋,急匆匆便随何伯往花厅方向疾行而去了。

    高洋只得无奈的在那两名婢女的“押送”下回到偏院自己的房中,开门后却是一愣,因为屋内虽是炉暧灯明,但平日一直在屋内侍候他起居的春儿,此时却并不在屋中。

    “春儿呢?”高洋转身问那婢女。

    “春儿母亲病了,王妃已准她回家探望,一个时辰前刚走”,那婢女低头答道。

    “胡说?!她下午还与我在后园玩儿呢,并未听她提起此事啊?”高洋急问。

    却见那婢女只是极为恭敬的躬身福了一礼,柔声回道:“奴婢灵儿,今起服侍公子起息。”

    说罢也不看高洋,径直便走上前来,替高洋褪去了外氅,然后便在高洋诧异的目光中,倒退着来到了房门边,将房门掩上,然后便规规矩矩的缩进了墙角的阴影里,不再发一言。

    屋内此际,便好似只余下了高洋一人。

    不对劲!今天的事情,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看着这熟悉的居室,高洋突然莫名的感到了几许陌生,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安。

    ……

    此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雪,还在扑簌簌的下着。

    下人们已开始点亮王府各处回廊、庭园里的石台灯火。

    中园通往花厅的行廊两侧,是高低错落的园子,园子里的无数雪树银花,与那漫天飞舞的白雪一静一动,相映成趣,在一盏盏精美石灯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更有一番别样的雪夜幽景。

    此时,空荡的行廊上,只有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正疾步前行着。

    “说吧,什么情况?”

    一向喜爱雪景的娄王妃,此时并无心观雪。她黛眉轻蹙,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何伯问道。

    “侯参军是寅时到的府,入的侧门,三人三骑”,何伯边走边回话道:“据在侧门接应的侍卫说,参军下马时,裤子都冻在了鞍子上,铁盔和额头都粘在了一起,三人面上都有霜紫,必是人未离鞍、星夜兼程一路而来。下马后,侍卫们都不敢替参军摘盔,生怕会扯了皮肉下来。”

    听到此处,娄王妃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脚下却是不停,也不插话,只是沉默的听着。

    “老奴得报后,立时便带了一名小厮赶了去。参军识得老奴,见面时,只是催促快些相请主母,说是有晋阳那边的消息。老奴不敢耽搁,立时便来寻主母。不过请主母放心,老奴来时,已安排厨房为他们做了热汤,并着人为他们取暖卸甲。”

    “你方才怎说晋阳有变?”见这老何半天也没说到重点,娄王妃有些不满的问。

    何伯闻言,神色惶急的压低声音禀道:“回主母,参军身边那两名随行护卫老奴认得,均是丞相帐下精锐亲随,战阵之上百人难敌,但此番两人却均是浑身是血,身上有伤。其中一名叫黑子的,虽有意用披风挡着,但老奴却看得分明,他左边的大腿上分明插着半截弩杆。”

    “什么?!”

    娄王妃闻言惊得低叱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面带不安的何伯,旋即走得愈发快了。

    待两人到了花厅,便见一名只着战甲内衬的方脸汉子,大咧咧坐在客椅上,裹着一身王府侍卫的棉袍,手端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正吃得“呼啦”作响。

    一旁的奉茶桌上,散乱的堆放着一套军甲,上面不知是干涸的血渍还是泥浆,污黑斑斑,尤在嘀嗒着水,显是刚刚才换下来不久。

    这方脸汉子,便是大魏中道行台参军侯景,字万景,还有个不雅的浑名唤作“狗子”,乃是丞相高欢早年在北地怀朔镇任队主时的一名亲卒。

    侯景身高不足七尺,虽左足有疾,行路不稳,却极擅骑射,一身无双箭术已练至奔马之上箭随心发的境地,在大魏军中已无人能及,加上此人为人豪爽义气,故于军内颇得人缘,亦深受高丞相器重,引为心腹。

    “参军远来辛苦!路上可是遇了变故?”

    娄王妃人未进门,声已入内。

    此时的她,方一转进花厅,原本的满面寒霜瞬间已变成了笑靥如花,只是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难掩的焦急与担忧。

    “嗯?!见过王妃!”侯景闻声慌忙放下手中的大碗,随意的用大手抹了一把嘴,起身朝着娄王妃躬身抱拳施礼,声音铿锵,中气十足。

    “是出了些意外!折了二十一个弟兄,仅余胡二、黑子两人……”侯景的声音有些疲惫和凄然。

    “参军莫急,总算是安全到家便好,快些坐下说话”,娄王妃急步走到近前,对侯景温声道:“饿坏了吧,快,先趁热把面吃了”。

    然后,她又转头问何伯:“与参军同来的那两名壮士可安顿好了?”

    “主母放心,老奴已着人扶着他们去偏院休息了”,何伯在一旁恭谨答道。

    待侯景重新坐定,直到看着他囫囵着将一大碗面吃完,娄王妃这才轻启朱唇,低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侯景闻言,并未答话,而是眉头紧锁犹豫着,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似正在组织语言。过了片刻,才神色凝重的长叹一声道:“唉——陛下怕是要和咱们开战了!”

    “啊!”

    这句话便如惊雷炸响!让娄王妃和何伯俱是当堂色变。

    “雩儿去年刚被封了皇后,怎么才过完年,这翁婿俩就闹到了这般地步?”娄王妃一脸难以置信的问。

    “谁说不是呢!一言难尽……”侯景双眉一抬,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宽厚的右手狠狠的一拍大腿恨声道:“呼——!王妃有所不知啊,丞相如今……难哪!当今陛下虽是蒙丞相大恩简拔于市,却未曾想,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