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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一个声音和一幅画面给我解释了一些东西——或许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意象,而只是我脑中的独白与想象出来的场景:

    我的身高只有一米多一点儿,不过不要紧,我拥有一些技能,例如可以从腿部的内侧伸出快速前进的轮子。

    我面前的东西,这个无限扩展的白色的东西,叫做“无限层”。这是一个属于梦境的世界。与之对应的东西叫做有限层,那是所谓“真实”世界,当然只有有限层的人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基本的东西还是有的:这世界上有很多层次的结构,每一个层次即是一个小世界,不同小世界的物种与文化可能完全不同。每一层之间有一种叫做“跨层圆锥”的东西连接着。它像是套在一起的漏斗。我看到面前的画面给我详细解释了这种东西的结构和运行模式。

    我在一个中间的层,初始生于拉瓦尔,然后在那里被改造之后——同时期被改造的还有我的朋友螺旋波,不过他没有来——来到了上面的层去谋生,途中通过扮成一个萝莉来伪装自己的身份。然后,我发现了这世界上的邪恶的一面。在世界的最顶部,盘踞这一个罪恶的组织,他们希望拦断这些跨层圆锥,然后分层进行邪恶的占领计划与高压的统和治。

    我是通过游和行知道这些消息的。游和行十分激烈。里面的一个人,叫做……似乎名字忘记了,告诉我这世界上存在一个专门与“罪恶组织”对抗的组织,他告诉我,它的名字叫做“卡贡季”。

    我来到了那里。它的总部位于一个中心城区,周边全是高楼大厦,唯有它较为矮小,却有着很大的占地面积。管理总部的人叫做海形故欣,以及她的哥哥楚拉伊。

    我并没有回答那位叫做“海形故欣”的入会邀请,毕竟奇怪的名字后面一定有奇怪的活动。

    可后来我亲眼见证了他们与敌人作战:我在我的住处买了一本漫画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听人们说来的敌人叫做“金银武士”,是很凶猛的人造怪物,可是被卡贡季城的一些人干净利落的消灭了。我见识到他们的奇异能力,有些人能够在超远距离发射光束,有些人可以扭曲空间。

    平静的生活似乎被打断了。

    到现在我觉得我已经是在一种快进的真实之中了。

    我发现在这里我孤身一人。我对城市全无了解,也没有什么能靠得住的人。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走着,见一栋圆柱形大高楼底下有人发传单,外边围了许多人,我也凑进去看,拿到一张16开纸大小的传单,上面大字写的是七个字母“Qindely”。我了解到这是一种似乎能够把一些带有图像的作品中的虚构人物变为真实人物的企划,也不要钱,鉴于我正好缺少作伴的人,于是第二天我就拿着我还没看完的漫画书去了。

    我觉得这是非常惊险却又奇妙的旅程,一方面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这是骗局;另一方面我把书压在玻璃板底下,真的见到栩栩如生的人物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比眼前这一切更加熟悉了。

    我扫描了这本书里的一个红头发女性角色,她在书里被称作“花使静约”。所以她的名字自然也是这个,不过我稍微做了一点儿改动,把书里的另外一个人的姓“炉羽”安到她的头上了。她穿着和书中一样的浅黄色与黑色的礼服,似乎是的,从“Qindely大楼”这栋一眼望不到顶的乌压压的楼体往我的临时住处走的时候,我们聊了许多,互相渐渐熟悉了一些,感觉在这世界终于有个人和我一道了。

    她似乎特别活跃。她对周围事物了解非常快。这不难想象,毕竟是精心设计过的人物,又是先进的机械制造的,怎么说也得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多了。

    她也渐渐了解到“卡贡季城”和那个叫做海形故欣的人。直到有一天她给我说,那边出了新人招揽的公告,我们去试试吧。

    我的确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仍然和那位螺旋波保持着联系。我带着炉羽静约回到拉瓦尔,然后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询问了一下他的近况,顺便给他介绍了这位炉羽静约。我似乎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下来的这三天,炉羽静约到了一家在卡贡季城那一层也有的一所学校的分校——我不知道这学校是教什么的,似乎是音乐——认识了几个朋友。到回来以前她都没有提到过她们,不过却突然说她想去唱歌,这我后来细想了一下也有道理,因为漫画书的确也是这样描写的。螺旋波倒是给我说他们的层也建立了像卡贡季城这样的行动组织,他已经参加了。他也很高兴我能够参加这种行动。

    这就……炉羽静约说:“我说吧。这就是趋势啊。”

    行吧。在一个叫做神物子江的人的引荐下,炉羽静约和我见了海形故欣,以及她的哥哥楚拉伊。我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些我唯一会的一点点格斗术,还是借助了我被改造的身体的力量。然后我遇到一大群人,有些我之前见过,有些我没有见过,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名字太特么难记。我把它们记到本子上。炉羽静约却是天生的活跃分子,似乎从进入的第一天起就展示了绝好的人际交往能力,不到一个周便和大家混了个烂熟。

    这时候正逢海形故欣说的“金银武士”与“四十级的战士”威胁我们的基地。我在我们基地的楼上看到过他们做对战,配合十分默契。然后就大约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我和炉羽静约经历过几次战斗,感觉到我们两人之间的某种战斗默契也渐渐培养出来了。

    关于真实的叙述在渐渐放慢,但是仍然非常快。我感觉这叙述是挑了一些经典瞬间着重讲讲了而已。

    实际上,进到卡贡季城里面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学一门新的语言。他们把这玩意儿叫做“通用简语”,听起来像是从英语改编过去的东西,但是楚拉伊说不是,并且提到了一些远古时代的人,他说这个“通用简语”就是数百年前有一个叫做Luis的巨佬发明的。楚拉伊说由于我们的成员来自不同文化区域,难免会有语言上的隔阂,所以Luis创造并推行了这门语言,直到现在。

    炉羽静约学东西真的很快。她似乎在语言上更有绝佳的天赋,除了这个,甚至从同在卡贡季城、但经常不露面的一个毕亚塔纳的地物语言也顺便学了过来。

    不过,我也有放光彩的时候。楚拉伊不知怎的发现了我在机械设计与制造上的天赋——似乎有这么回事儿吧。我得以拥有了一间位于顶楼的工作室。再后来,我又得到了人员管理和校对文报——他们发行的一种很简短的报纸——的工作,并且得以使用海形故欣头上的一根笔——这个东西是藏在她头顶上那七八根又长又硬的呆毛之中,拔出来的时候是自带红色墨水的钢笔。关于这支钢笔她只告诉我了一件事,就是每到有人离开我们的时候,便用这支笔把他的名字从那张名单上划掉。

    结果啊,我们俩却是差一点第一个享受到这个待遇的人。

    这已经是两年后的一天,我们遇到了装作是小兵但是却有四十级的敌群。我和炉羽静约前去迎战。但是结局已经写好了,敌人是四十级的,我们两个人在离总部大约半公里的地方遭到了失败,我从很高的地方被打倒地面失去了意识,在最后一刻看到她的左胳膊被砍断。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然后,这个事实的叙述的快进又前进了一会儿,到此终止了。

    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嘛。星环——一个会用闪电当武器的人——告诉我我失忆了。

    我想,这种狗血剧情也终有一天会成为现实啊。我好久以来为记住人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了。我也忘记了红头发的人,直到半年以后,我重新看到她在落地窗边,看到她在夕阳的剪影下,左手伸出一条条的假肢,仰望那个地方的屋顶的时候,我过去:“你是……炉羽——ji——静约吗?”

    “啊,你想起来了啊。”

    “是啊,”我说。夕阳下的她脸上有一抹微笑,微笑遮住了她的伤痕。“似乎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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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拉伊找人重新给我改进了身上的改造部分,包括我随时能够伸出来的轮子。话说虽然我经历了这么一出,但似乎能力上的经验并没有忘记,我倒是还能反应过来机械和校对文报上的事情,但是做人员管理就力不从心了。不过海形故欣并没有把我换下来的意思。

    两天以后,我们又接到了新一轮的任务。海形故欣这次给我们了一些总结。到上一次为止卡贡季城已经经历了十二次金银武士战争,其中成功了十一次。根据她的描述,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我在当天的文报电子稿上也发现了对战役的描述。

    晚上的时候,炉羽静约来找我:“看我搞了个什么!”

    她今天竟然亲自来找我。我在楼上的大厅等她上来。她还是穿着“出厂”时候的礼服。“看我身上。”

    我端详了一阵子。“没有什么变化啊……”

    “出来吧。”炉羽静约突然对一个角落喊了一声。

    我看到她的礼服帽子——我记得那原先就是一个布料做的帽子——变成了金属的碎片,经过了一系列折叠和结构的变化,竟然变成了一个机器人,从她的头上跳下来。我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新助手依可。”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啊,我想起来了!我的漫画上提到过这个人。“Hi。”我打量了一下她。

    “Hello~”她看起来非常活泼。她还要比我矮上半个头,是在整个卡贡季城——不如说整个层——唯一我不用仰头看脸的人。

    “我给你说,她也是有武器的哦,”炉羽静约说,“不过她最重要的使命实际上是在战场上救人。……啊,要是早有这种东西就好了。”

    我们又寒暄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回去准备第二天的战斗去了。

    我们派出的人很多,这是楚拉伊要求的。所以说实际上落到每个人头上的事情也很轻松,依可也用武器参了战,不过这一回并没有用得上她的那个主要的功能。等到回来的时候,我们大队伍还没进大门,先听到楼里边的一种声音:那应该是地物人毕亚塔纳的奇怪的吟唱。

    “什么意思?”我问炉羽静约,“你会地物语吗?”

    “大约能够听明白的样子。”她说。

    “哇,你才学了几天啊。”

    “一个周了哎!时间够长的。稍等我在听唱词。”

    “嗯。”

    我们进了门,楚拉伊来接迎我们,同时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像硬币一样的大屏幕开机钥匙——一般关键场合才会出现的东西。

    “把美好的太阳遮住再看。”

    “嗯?”我突然听到炉羽静约说话。

    “啊,这是毕亚塔纳的歌词。‘把美好的太阳遮住再看,把灿烂的星空涂成黑色再数。螺旋天梯通向苍穹的画板,那是只有晚上才可以升起的天梯。梦境倒置,但是结局并不确定,这是只有半夜才反转的世界。’”

    “哦,……可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