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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螳螂与黄雀4

    荣慧大长公主目光锐利如针,拿起茶盅抿了一口,道:“九娘如此心软,实非我所料。”

    洛夕瑶眼色一沉,僵硬道:“贺兰临漳是我夫君,我既嫁给他,便同他一体,他的侍卫便是我的侍卫。那些侍卫护我一路到怀远,我岂能不闻不问?至于那些矿丁……倘没有他们,便不会有人将西大营冲出一个缺口,给我们留出一线生机。我知道我们毁了矿洞让您生气了,可我相信您是明白的,最终毁了那里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面和心不和的白延文和白延信兄弟。”

    她无视荣慧大长公主眸光中的危险,幽幽道:“倘他们兄弟同心,要么将铁矿献给东齐帝,要么私藏铁矿以待来日。可惜他们只是碍于知道矿洞消息的人太多,否则便是必有一死的局面。他们都活着,那么被毁的只能是矿洞,不然他们如何在没擒到您之后,同东齐帝交代?”

    她暗讽荣慧大长公主的话,让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荣慧大长公主眯起眼睛,沉默地看着她。

    洛夕瑶也沉默相对,仿佛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压力。

    两个都是沉得住气的人,屋子里安静了很久,还是吴嬷嬷给大长公主找了个台阶下,主动道:“雏鸟不会飞翔,活下去需要靠成鸟,所以事事听话。可一旦学会飞翔,便会对外充满好奇心,恨不得凭借尚且稚嫩的翅膀翱翔天地。没有遇到天敌之前,半大的鸟儿总会认为天大地大它最大,这个时候它只信自己,不会信别人,除非它被吃掉,死前才会后悔。”

    洛夕瑶叹息一声,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已过束冠之年,不过他们一直在东齐帝的羽翼之下,未经历过真正的苦难和磋磨,天真些也是常理。不过这种天真……偶尔愚蠢的同时,也会很残忍。在他们看来,百姓的命同蝼蚁仿佛,西大营为了不给山腹中的叛军一丝机会,绝不会留手。”

    “叛军”二字,明显让荣慧大长公主不悦,吴嬷嬷皱眉,深觉不妥,“王妃和亲漠北前一直生活在平城,远离东齐中心,很多事情不晓得也没什么。没有大长公主,便没有东齐的今日。何况大长公主也姓白,一家人的争执,如何能用判来评断?”

    洛夕瑶挑了挑眉头,思索间用左手摩挲着右手的小指,刚好盖住指腹的一道暗纹,“是我着相了。不过史书一向由胜利者书写,荣慧大长公主经历东齐三朝,看得应该很透彻才是。一时成败不算什么,端看谁笑到最后,不是吗?不过,朝臣喜欢关切皇族家事,认为皇室应做天下之表率,殊不知这些不过是他们用来提醒上位者重视自己的借口,对于真正的百姓来说,吃饱穿暖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不逼迫他们远离故土,不让他们妻离子散,哪个坐在至尊之位,也不过是茶余饭后多个谈资而已。其实在这世间,谁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缺一不可。”

    荣慧大长公主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成王败寇宁有种乎?您出身高贵,无需有这种烦恼,硬气些不好吗?过于敏感,只会露怯。”

    “大胆!”荣慧大长公主一掌拍在桌案上。

    洛夕瑶面前的茶盅瞬间四分五裂,水流得到处都是不说,茶盅碎片还划破她的脸颊。

    片刻后,洛夕瑶眨了眨眼睛,捂住心口道:“您吓到我了。我心脉弱得很,多来几次我可能就过去了,到时候您什么都不必问我,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吴嬷嬷刚要开口,洛夕瑶便忽然侧过身去,“哇”的一口吐了血。

    荣慧大长公主惊道:“快去请江三金来。”

    江淼江三金很快带着药箱随吴嬷嬷回来,一见洛夕瑶苍白到透明的脸色,他猛然睁大双眼,暗道一声不好,顾不上把脉先取出银针给她扎了几下。

    眨眼间,洛夕瑶面色回暖,呼吸平顺,只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江三金这时才拿出脉枕为她把脉。

    不等荣慧大长公主问,他便愁道:“王妃心有不全,需静养三个月,别看她如今寻常人一样,可说不定一阵风雨,便倒下了。”

    江三金望向洛夕瑶,感叹道:“倘我未猜错,这样的伤势定然是命蛊造成的。你是将命蛊一分为二,命蛊重创后为了保命,在不让你致死的情况下会食用你的心,一边吞噬一边修补……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还做成了,真是厉害。只是……你也真是舍得。看来你所救之人对你很重要。”

    他说这些,不过是感叹于洛夕瑶的剑走偏锋,病瞧了就要治,他将洛夕瑶的伤症告知荣慧大长公主,待荣慧大长公主命他治,他便去配药。

    等江三金离开,荣慧大长公主才冷冷道:“未想到这么短的日子,你们便已情根深种。他为你将二皇子和三皇子骗到悬崖之顶,倘不是曹宽在,最后跳下去的人还不一定是谁?他为你甘心赴死,你亦为他变成如今这般弱不禁风,再无在淑云轩见面时的张扬无情。可惜,到底有缘无分。”

    “一天没有找到他,有缘无分这四个字没有关系。好饭不怕晚,佛祖取经都要经过千难万险,我同七哥只是凡人,又如何绕得过三灾八难?”洛夕瑶沉下脸道,“我的身体我清楚,如今我便如破了洞的小船,看着完好无损,可水漫进来多了,船便沉了。不是我看得起自己,而是实话实说。大长公主您如此刺激我,不怕我怒急攻心一口气过去了?那样……您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荣慧大长公主摇头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做人总要有些自信。我若不是如此,方才也不会劝您不必露怯不是?您不惜动用三皇子身边的暗线也要将我弄来,可见我还是有些价值的。”洛夕瑶见时间差不离了,将银针拔去,手指轻轻在穴位周围揉了揉,散一散针气,“毕竟我同七哥能等得,可您年岁大了呢!”

    荣慧大长公主黑着脸皱着眉,“可惜长了张嘴。”

    吴嬷嬷不知何时站在洛夕瑶身后,阴恻恻道:“可要老奴为王妃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