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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许炎彬的婚姻尘埃未定,就又马不停蹄地组织警力对周艺死前的行动轨迹加大了侦察力度。他同时请求苏市警方加大对嫌疑人汪烨的监管与调查。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工作方向并没有取得突出的进展。所以当这一晚接近午夜12点,一个陌生境外号码在他手机屏幕上亮起绿灯,起初并未引起他的兴致,他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现的一串陌生数字,因为是工作专用号,许炎彬犹疑了几秒后还是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近耳边,说了声:“喂?”

    “你好,请问是许炎彬许队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背景很安静,这种夜半时刻的安静与女人低沉的嗓音使许炎彬有了莫名的警惕。

    “对,我是,哪位?”

    “许队长,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我听说你在打听我丈夫,我白天往你们发在网站的社会征集号码上打过电话,向他们要了你的手机。我叫梁晨,我的丈夫叫谭白明。……我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谈一谈你最近在办的一件案子相关人,他是江城市第四医院的医生周艺……”

    许炎彬是连夜开车赶往苏市的。他下高速从老城区往新城方向开,路过老城那些灰瓦白墙的矮房时,苏市仍笼罩在夜色中,只有少数街道在昼与日的交替中仍亮着微弱的路灯。那些街与房屋、石桥与隐藏于夜色的树木,在半明半暗中就像从旧时光电影扑面而来的背景。

    一进入新城,马路立马宽阔,高楼一茬接着一茬,像卷轴画一般,在平地舒展、连绵不绝。许炎彬无心欣赏这新旧交替带来的视觉之美,他的心从挂完那通电话就无法平静,所以才会在未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只身前往苏市。他将车停在路边,看了看前方仪表盘上的时间:3点30分。没有犹豫,他拨通了谭凝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喂,许炎彬?”谭凝出院前将号码告诉了对方,出院后,许炎彬给她打过电话,知道她安顿在何处,是否安全。此时,许炎彬正在谭凝入住的酒店楼下,酒店是通过苏市警方安排的,登记人姓名并非谭凝本人。

    “没睡?”许炎彬弯下脑袋,透过前挡玻璃抬头看着酒店大楼的墙体玻璃。一大片乌黑锃亮的深色镜面在夜色中闪着鱼鳞般光泽。

    “睡不着,有事吗?”

    “我现在酒店楼下,想带你去个地方。”

    “……”电话里迟疑了两秒,随后便传来谭凝的声音:“好,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谭凝从酒店厚重又高大的玻璃推拉门里跻身出来,许炎彬坐在驾驶室,凝神屏息地看着谭凝瘦弱的身躯,像一个从庞然大物口中吐露而出的骨架,风掀起她大衣的衣襟,谭凝两手紧紧拢在胸前,几乎一路小跑走下石阶,马路上只有许炎彬一辆车亮着前灯,她弯腰隔着车窗与许炎彬对视一眼,拧开了副驾驶一侧的门把手。

    谭凝进入车内,同时灌进些阴冷的空气。许炎彬看着谭凝,他本想问问这两天,她休息的好不好?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但他只是勉为其难地扯动嘴角笑了笑,说了声:“今天真冷。”

    “是啊。”

    之后,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谭凝甚至不问许炎彬这么晚,或者说这么早,是要带她去哪里?许炎彬踩下油门,车子滑动后,谭凝的眼睛一直注视着窗外,好像那些街道上一成不变的建筑是多么新奇的景观。

    这种逼人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许炎彬的车便已驶到新城尚在开发处的水澜新城。门卫大叔眯瞪着双眼、歪戴着保案帽从温暖的值班室猫着腰出来,为许炎彬做了简要登记后便打开车闸。车子入库前,保安弯腰瞪眼地朝副驾驶位上的谭凝瞅了好几眼,许炎彬注意到,谭凝一直没从她固定的视线一角收回过眼神。

    许炎彬来过一次现场,那是在他听说谭凝被找到后赶赴苏市,在看望过谭凝后又叫上当地派出所的办案民警陪他来的。当时的现场还维持着谭凝被解救时的原貌。因为还未结案,房子暂时未交还到业主手中。

    如果这期间没人来过水澜新城,那么屋子里应该和之前保持同样的面貌。许炎彬将车停好后,轻声对着谭凝说了句:“下车吧。”

    他看着谭凝推开车门,迈出右脚,才转身利落地走出驾驶室。他在前,谭凝在后,两人无话,高速电梯载着两人平稳上行,许炎彬透过电梯银色的镜面门去看谭凝,她面色冷漠平静,既无紧张,也无惊讶,乖巧得像任人摆布的木偶。

    两人由电梯出来,改为谭凝走在前,她站在3301室的门口,身长腿长的许炎彬站在她身后,似一幅巨大的黑幕将谭凝完全笼罩其中。许炎彬几乎没有犹豫,倾身按开了房间的密码锁。

    满墙的隔音棉使这间原本宽敞的房间像一个密闭的大集装箱,窗户也被木制的框架订上,在这黎明将至的时刻,黑暗仍是绝对的势力,许炎彬站定了一会儿,才大致分得清房间原本窗户的方位,房间西边有些介于月光或日光的东西正释放出它强大的穿透力,它们给站在许炎彬面前的谭凝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罩衣,使她像从一片树影里走出的蒙冤复仇的魂灵。

    “不打算开灯吗?”这好像是谭凝今晚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等一会儿。”

    “等什么?”

    两人面对而立,却不见对方表情。

    “不知道,也许等待曙光,等新的一天,总有光明能照进来。”

    “你还是个诗人。”谭凝语调里有淡淡的不屑。

    “爱过一个人,不过是为了跟她有共同语言,才读了几本书。”

    “爱这个东西,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你爱你丈夫吗?谭凝?”

    许炎彬好像听见谭凝在黑暗里笑了笑,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对方回答。正要说话,谭凝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