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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红雪千年(一)

    曾今旧时古都的洛城,如今正被一团巨大的乌云笼罩,遮天蔽日,漆黑压抑,分明白昼却犹如黑夜,阴森似鬼蜮,却在源源不断朝外界扩散。

    即便是站在远处的山顶,都能为其冲天的怨气而惊骇。

    乱世到来,鬼魅横行。人命贱如草芥。昔日繁华的旧都如今也因鬼祸而成了死城。满城之人也尽化怨鬼,不得超脱。

    月夕站在山巅,此时的她再不似风轻的少女模样,淡雅冰霜,遗世独立。

    身边的莲倾,在她的引导照料下,也洗净了身上的血污,散乱的头发也被重新用发带束起,紫衣翩跹,长靴佩剑,除却麻木死寂的神色,一切与当年无任何区别。

    月夕眉头轻蹙,如雨燕翱翔,化作一道流光朝洛城掠去,莲倾也紧其后。重活一世她本不愿再多管闲事,和遇见了到底是要去看看。

    血雨滴滴答答的在城中下着,粘稠腥气,红的刺眼,似要为所有的建筑物披上红妆,诡异又凄艳。街道上却干净得纤尘不染,不见一具死尸,当然也没有一件活物。

    黑雾中布满了怨煞之气,吞噬光亮,腐蚀魂魄。可见此处鬼祸之重,邪祟之凶。

    月夕撑着结界和莲倾中在血雨中警惕地搜寻着,突然前方出现了依稀的光亮,是烛火。

    有人去世的人家会在屋前的道路上点燃蜡烛,替亡者引路,做招魂之用。

    可这死城之中,焉有生人。

    血雨之下,一支支蜡烛静静燃烧着,丝毫不受影响。

    黑暗中,跳跃的火苗,静寂压抑,招魂无声。

    血雨密集地下着,除却雨滴声,就只有她和莲倾两人的心跳声和脚步声。

    黑暗中潜藏着未知的凶险。

    可烛火引导的方向,更是恐怖的诡异。

    蜡烛铺满道路,穿过石桥,绕进小巷,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尽头。

    是一座宅院,匾额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依稀可见是一座官邸,青砖黛瓦,草木萧索,隐隐约约的透着腊梅的香气。

    意识到有人前来,大门突然洞开,院内灯火通明,却是漫天飞雪!

    雪花翩然若蝶,席卷着丝丝寒气。

    门后,女子红衣而立,红妆绝美,金钗步摇,容光胜锦,白雪之下,不畏严寒,撑伞,提灯,仿佛早已守候门后多时。

    “妾见过帝师。”

    女子的笑容浅淡且深情,隐隐绰绰间流露出小女儿的娇羞。此间绝色,画卷何拟。

    女子撑着伞就要朝月夕的头上遮去,眉眼温柔地似要为爱人遮雪。

    莲倾却抢先一步拔剑,剑光凛冽直接朝女子攻去。

    他虽然失了神智,可身体的本能告诉他,眼前这个东西很危险,必须要尽快斩杀。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阻止我见他?你们该死!”

    面对莲倾的突然暴起,女子温柔的笑容瞬间凋谢,红衣滴血,仿佛从血从捞出。

    月夕从未见过那般怨毒绝望的眼睛,潜藏着无数恨意,一身漆黑的煞气竟不减自己当年。

    是了,即便是邪祟也会入魔。入了魔的人也好,邪祟也好都会变得偏执异常,心魔即是全部,杀戮变成本能。

    天地似乎变成了红色,血海翻滚中,无数身形可怖的怨鬼凄厉嘶吼,其实中有不少还是旧时王朝的装束,甚至于武将文臣,还有帝王!

    他们怨恨着害死他们的邪祟,可他们怨恨却在源源不断成为邪祟滋长力量的养料。生前为其所害,死后亦摆脱不了其束缚,成为为虎作伥的傀儡,战场厮杀的兵卒。

    这点足以说明眼前邪祟的厉害。不论是至少千年的修为,还是她的身份都绝非常人。这样的人绝不应该历史无名。

    在女子的指挥下,铺天盖地的怨鬼朝月夕和莲倾袭去。

    然而怨鬼数量虽多又凶戾异常,可莲倾挡在月夕身前,所在之处,便是净土,无鬼可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剑招爆开,瞬间萤火漫天,无数怨鬼为之灰飞烟灭。

    琴音铮铮,杀气凛然。听得出来眼前的邪祟生前是一名了不起的琴师。可是往日里受人追捧的仙乐,如今却成了索命的魔音,所有的狠毒与罪孽都化作琴弦铺天盖地的刺来!

    怨鬼好杀,琴音难破。

    纵然莲倾一剑劈碎了如潮水涌来的琴弦,可在琴音的影响下他的状态还是出现了问题。

    月夕分明看到莲倾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然而在此之前,他不会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

    莲倾若当真能神智复苏是好事,可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剑招一次比一次暴虐,整个人仿佛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

    “别再挣扎了,为我所食,成为我的养分吧。和我一起绝望下去。”

    女子的声音阴沉绝望,拨动琴弦的速度越发急促。

    “慕容思!”

    月夕的一声清喝,女子抚琴的速度明显满了下来。

    看来她猜对了她的身份。

    “南楚公主慕容氏,名思,容色艳丽,入西齐和亲为妃,十五载,祸帝心,亡忠良,亲奸佞,断邦交,酷刑泛滥,昭狱四起,民怨沸腾,以一己之力断送西齐数百年基业,杀帝亡国,时人为之祸国妖姬,后恐罪,起烈火,亡西楼,年三十又二,后世谓之祸水也。”

    月夕一字一句地念着女子的生平。

    女子却不恼不怒,淡淡道:“史书原是这般评价我的吗,还算贴切。”

    “时过千年,你所生活的时代早已不复存在。恩怨情仇,烟消云散。你又为何放不下,要重返人世作乱?”

    “放下?哈哈哈,你叫我放下。我也想放下啊!可我等的人一直都没有寻见!忘川河也好,十八层地狱也好,奈何桥,望乡台,三生石,我找遍了冥界所有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多么期望能与他再见,哪怕一眼。”

    “所有人都可以放下,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可我却一直活在一千年以前,我的命在那里,我的情也留在那里。我还在等,等那场千年前就早该完成的约会!”

    “阴间找不到没关系,那我就来阳世。只要我把这阳世搅的天翻地覆,我的帝师他啊,一定会来寻我!他最善良了,看不得我如此胡作非为。”

    秦思笑中带泪,她已经疯了。从他死去的那一刻,从遍寻冥界都找不到他的那一刻。千年前,她就疯了一场,那么现在她再疯一次又如何!

    “对不起,不能如你的愿。”

    月夕袖袍浮动,白光耀眼,双臂伸展,俨然挽着一把上古神木制成的弓,弓身刻名碎玉,和不弃剑不同,这把碎玉弓是她机缘巧合得到的。弓身刻名显示有主,所以她也只是收藏,从不示人。

    此番复生,碎玉弓也被顾凉放在了她栖身的水晶棺中,不弃剑毁,无利器可用的她,这才拿来傍身。

    神木克邪,以灵力为箭,可破一切邪魔。

    见到碎玉弓的一瞬间,女子漆黑的瞳孔猛然震动了起来。

    这把碎玉弓,她曾在帝师的书房里见到过。

    她当时还很讶异,世间有如此大的弓,非惊人臂力所不能拉动。

    帝师告诉她,他原本武将世家,结果到了他这一代只有他一个独子,便在父母的安排下做了文臣。后来那碎玉弓,他就再也没有拉动过了。放在书房里,就当是对少年时的一种回忆。

    帝师的武将好友们也曾来家,争先要把玩那把碎玉,可即便是国家最顶尖的武将使尽浑身气力也不能将弓弦拉动分毫。大家都说碎玉有灵,只认帝师一个主人,旁人不能驱策。

    可一千年后它竟为一女子所用。

    灵力的波动翻飞着她一身素袍,眉眼凌厉英气,挺拔如竹。

    秦思望着出神,竟忘记了抚动琴弦。她想帝师当年挽弓时大抵便是这等风姿吧……

    就当月夕准备将灵力凝聚的羽箭射出之时,一双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个透明的青年身影,瘦削俊秀,面若冠玉,一双淡泊深邃的眼眸,满是沧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