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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往事

    8年前,高考已经结束,成绩刚出来,林可成绩非常出色,国防科技大学招生组直接来到林可家中,表示只要林可体检和体能测试通过,就能以提前批次被国防科技大学录取,并且专业任选。

    林可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工厂的普通工人,林可的爸爸在部队受伤退役之后转业到老家中南市玻璃厂,认识了林可妈妈。

    两口子都是非常朴素的那种父母,对自己平日里的生活条件要求不高,只有在林可学习这件事情上,需要什么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有求必应。好在林可从小就非常懂事,头脑又灵活,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只有说起林可,两口子才会露出不再那么谦虚和朴素的笑脸。

    林可爸爸最常穿的衣服就是一件穿了近十年的黄褐色夹克,微黑的皮肤,一个永远不变的平头,身型中等,不怎么爱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平时小区有点什么事情,林可爸爸都是能帮就帮,从来不推辞,这些年,家里的各种良好市民和见义勇为的证书都放了快两个抽屉了。

    林可妈妈中等偏瘦的身型,没怎么做过保养但是依旧白皙的皮肤,和林可家关系好的几户人家都笑是林可爸爸平时伺候到位的功劳,林可妈妈每次笑着说:“那真是谢谢你们了”。林可妈妈还有一句最常说的话就是:“我们家老林什么都好,就是好像话有点少”。

    这次坐在大学招生组老师们对面的沙发上,在老师们问起林可过往的时候,林可的爸爸神采飞扬的把林可从出生到小学再到中学高中几乎所有的他能记住的林可所有干的优秀的事情都一口气说了出来,仿佛这一刻在他眼中,人世间的所有光芒都在汇聚到了儿子林可一人身上。

    期间坐在一旁的林可妈妈几次轻轻拉扯林可父亲的衣角,示意自家男人少说点,谦虚点,别说太多了。也不知道是林可妈妈的动作太小,还是林可爸爸实在是说的太激动,林可爸爸一直说了大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停下来后的林可爸爸看了看自己老婆,林可妈妈轻轻的白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平时话也没这么多啊,可把你高兴坏了,就差把小可扶老奶奶过马路都说出来了!”。

    林可爸爸尴尬的抓了抓头顶,不好意思的说道:“让各位老师们见笑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招生组坐中间的那名女老师微笑的说:“林先生,没有没有,林可的确非常优秀,温东省前30的高考成绩,清北各名校都是随便去的,身体条件看起来也很出色,如果考虑我们的学校的话,明天就可以安排其他测试,完了就可以直接签入学协议了!”

    18岁的林可一头寸发,身高已经180了,因为除了学习之外,林可最爱的就是踢足球和打篮球,一身充满力量的肌肉在短袖下隐隐作现。

    林可爸爸看了看一边正在和招生组另一名男老师在谈体测有关事项的林可,对着那名女老师说:“唐老师,你放心,我们林可从小就喜欢军队,想成为一名军人报效祖国,绝对会选择你们学校的。”

    被林可爸爸叫做唐老师的女老师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次林可妈妈没有再拉林可爸爸的衣角了。

    儿子的确从小就想去军队,可能是很小就知道了爸爸是退伍军人,小林可才4、5岁的时候,每次看见电视里的军人,都会挺起还不宽阔厚实的胸膛,举起小手喊道:“敬礼!”

    唐老师喊了一声正在和林可交谈的那名男老师:“赵老师,和林可同学谈的怎么样了?”

    赵老师和林可一起来到沙发旁边,赵老师大笑着说:“哈哈哈,好家伙,林可说了,就算我们不来,他自己都会报我们的学校。”

    林可爸爸看着身材已经生长开,但是脸上还略显稚气的林可,欣慰的拉起林可妈妈的手,“老婆你看,儿子好像长大了,是不是比他爹长得好一些!”

    林可妈妈嗔笑着打掉了林可爸爸的手,“干嘛呢,这么多老师在呢!”

    林可爸爸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把手放在大腿上搓了几下。

    第二天,林可各项身体指标和体能测试都达标,晚上把入学协议签了之后,把招生组的几位老师送上了回去的动车。

    晚上林可爸爸说要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林可妈妈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大餐,林可爸爸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白酒,然后给林可也倒上了一杯,说道:“自古哪有英雄豪杰不喝酒,将进酒,杯莫停,林可今天你也喝点,以后要好好努力,人生更上一层楼!”

    林可妈妈正端着一大盘水煮鱼出来,看见林可爸爸在给儿子倒酒,赶紧放下水煮鱼,抢过林可爸爸手中的白酒,怒道:“要死啊你!儿子才多大,你就要他喝白酒,真是平时没见你这样,这回咋直接上天了,真是被你气死了!”

    林可爸爸缩了缩头,笑着看了看林可,林可站起来安慰林可妈妈,说道:“妈,没事,我都18了,成年了已经,今天招生组的老师们都说了,军队里能喝酒的人很多的,会喝酒的男人以后吃得开!”

    林可妈妈将信将疑的看向林可爸爸,林可爸爸接过林可妈妈手中的酒瓶,又拿了个杯子,说,“老婆,今晚你也喝点,这不小可大喜事么!”

    林可妈妈赶紧抢过酒杯,说:“我不喝酒,我喝点饮料,我陪小可喝点饮料就好。”

    林可爸爸说:“那哪行,小可你说对不对,让你妈喝酒!”

    林可笑着说:“爸,我妈喝饮料就喝饮料吧,我陪你喝点就行。”

    林可妈妈笑着说道:“小可,你爸这两天可变了个人啊!以前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这两天可是扬眉吐气了,这一天天的,你看他嘴停过没,就差嘴角开到耳后跟了都!”

    林可爸爸笑着喝了一口酒,“这不是沾咱儿子光,街坊邻居都知道了咱家出了个国防生,我今天还听小区物业的老王说,明后天街道和区里都要来领导慰问呢”。

    林可笑着说:“这是爸爸妈妈辛苦付出的回报,不是沾我的光。”

    林可妈妈说;“你看看儿子,多谦虚,哪像你,得意的都快笑出花了。”

    林可爸爸哈哈大笑起来,说“儿子,走一个!”然后直接喝了半杯,林可也有样学样,直接一口喝了半杯,“啊~好辣好辣!”林可被辣的手舞足蹈。

    林可爸爸妈妈都大笑起来。

    “哈哈哈~”

    终于过去了忙碌又充实的一周。林可爸爸妈妈都请了一周的假,要和林可出去好好放松一下。

    林可一家开着林可爸爸开了7年的小轿车,目的地BH市,因为林可家在内陆,由于学习节奏比较紧,很少出远门,这次终于可以出去好好玩一下,在几个想去的地方抉择后,最终还是选择了BH市。

    在BH市玩了5天,最后林可拿着前几天居委会上门奖励的相机,给爸爸妈妈拍了一张在海边的合照,然后让一旁的游客帮忙拍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中,林可站在中间,两只手分别环抱着爸爸妈妈的肩膀,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无忧无虑。林可爸爸看向前方,一板正经,林可妈妈笑着看向林可,露出温柔的笑脸。

    拍完这两张照片,林可一家就开车返程了。

    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个路口时,突然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闯红灯出现在林可爸爸的车前,林可爸爸为了避让,猛地刹车和向右打方向盘,汽车直接发生侧翻,在汽车侧翻的前一刻,林可看见那辆摩托车后面带了两个小孩。林可爸爸的车直接翻滚着撞入了路边的绿化带中。

    林可只感觉一阵天昏地暗,在黑暗中听见嘈杂的人在大喊:“快救人,快打120!车里人不行了,流了很多血。快!”

    林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个护士正在给林可输液。

    林可用力挣扎的坐了起来,问道:“姐姐,我爸妈呢?”

    听见里面林可醒过来的动静,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可猛地看了过去,不是爸妈,进来的人让林可很意外,居然是招生组的唐老师和赵老师。

    护士换好了吊瓶之后,对进来的唐老师赵老师说道:“病人身体很好,但是还是需要静养几天。”

    唐老师对着护士点点头说:“知道了,谢谢你。”

    护士离开了病房。

    唐老师走到林可的病床旁边,坐下对林可说:“我和赵老师是接到你们区委的电话,然后赶过来的。你们回程的时候出了车祸,你在医院睡了两天,很幸运,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只有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了,不严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林可低下头,手有些发抖,问道:“我爸妈呢?”

    唐老师伸出手把林可的手握住,“林可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爸爸妈妈伤势过重,没能抢救过来。”

    林可的眼泪瞬间决堤,滴答滴答的滚落下来,把病床上薄薄的被子打湿了一大片。

    赵老师走到病床的另一侧把手放在林可抽搐耸动的肩膀上,轻轻安抚着他。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别哭这种话。

    “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摩托车违规带人并且闯红灯,当时情况太紧急了,你爸爸为了避开他们,才发生了车祸。”

    林可把头垂的更低了,两只死死的抓住被子,林可啜泣的说道:“唐老师,赵老师,谢谢你们,但是我还是接受不了,明明刚刚还是好好地,刚才还在拍照,刚才还在海边的。”

    唐老师和赵老师对视一眼,赵老师说:“林可,你爸爸留下了遗言,说让你一定好好地,你没事就好,他没能护住你妈妈,自己就跟她一起走了,只是对不起你了,还有,不要怨恨骑摩托的那个人,如果没让的话,他会一辈子活在内疚里,你是知道爸爸的性格的。爸爸妈妈永远爱你,无论什么苦难境地,都要坚强,要永远怀有帮助他人的心,也要保护好自己!”

    林可把脸埋进被子里,终于还是大声的哭了出来。毕竟他再优秀,也只是一个刚满18岁刚刚高考完就失去爸妈的普通孩子。

    唐老师和赵老师在等林可情绪稍微稳定之后,给林可买来了稀饭和一些清淡的小菜,虽然受伤不重,但是毕竟睡了两天,还是需要补充营养的。

    林可开始一言不发,实在是打击太大了,前两天还一家其乐融融的出去旅游,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能够像林可这样控制住自己的其实已经属于意志非常坚强的人了。

    这时候,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两个警察领着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色苍白的男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走了进来,两个小孩来到陌生的环境,躲在男人的身后,偷偷的打量着病房里的几个人。

    男人看着满脸泪痕的林可,眼睛也发红,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孩一边一个拉着他的手,不解的喊着:“爸爸,你没事吧?爸爸你怎么哭了?”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来到林可病床旁边,说道:“林可你好,我是负责这次事故调查的沈刚,沈队长,你可以喊我老沈。”

    “这是这次事故的责任方,也就是说你父亲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这样说你可能难以接受,但是作为警察,我们有义务让家属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可很想怪他们,但是看见那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林可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平时里救过很多很多人的爸爸,如果没有避开,会自责到什么程度。

    那个男人走进病床,被那个年轻警察拉住,这种交通事故双方家属见面,几乎每次都会起冲突,更何况病床上的病人,还是区里点名的要重点照顾的,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他估计以后就不用了想在政法系统里混了,直接卷铺盖去看大门算了。

    林可抬头看了看这个男人,男人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着说:“小弟,我对不起你们,我该死,我真的该死!我真的不该闯那个红灯,如果能再来一次,我真的想好好等那个红灯的!”

    男人身后的两个小孩也跟着哭了出来,护士听见动静,连忙进来说:“不要喧哗,病人需要静养,再吵得话就要请你们出去了!”

    说完看了看那个年轻警察,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怎么当警察的!”

    年轻警察刚要反驳,看见沈队长正看着他,赶紧回头把男人扶起来,然后抱起两个小孩子,说:“不哭了不哭了,叔叔带你们去外面玩去。”

    林可听沈队长说,那天,男人在干活地时候听说他老婆在工地上从3楼摔了下来,被钢筋穿透了身体,重伤,骑着摩托带着儿子女儿疯一样的冲向医院,没想到在闯红灯的时候,造成了这起事故。

    警察带走了男人和小孩。

    后续的所有事情唐老师和赵老师以及居委会的人都来帮忙处理。

    林可一周后出院,在殡仪馆送别了爸妈的遗体,将骨灰送到公墓去安葬。站在爸妈墓前的林可,也不是完全不恨那个闯红灯的男人,只是想到当时的情况和摩托车后座的两个小孩子,谁也意料不到,如果要用他们三条命去换爸妈的命的话,林可觉得就算自己答应,爸爸妈妈应该也不会答应的。

    林可直接提前跟着唐老师赵老师去了大学报道,学校里有心理疏导老师,林可在他们的帮助下,用一个暑假的去忘记这场突然的事故。

    在那之后只有每年的寒暑假会回来住一段时间,去给父母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