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今天是我的课

    昨晚没有睡好，其实每个晚上都睡不好

    我早早地起床整理起了资料，李飞还在睡

    他应该是个猪转世的艺术家

    中午我来到学校，我知道这里不会有人喜欢枯燥的历史，而且我也不是个美女，人会少很多。刚好我不喜欢吵闹

    高老师也在，他破天荒的和我远远打着招呼，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感冒了，他今天很热情

    高老师向我介绍着，他热情的奇怪，他说今天虽然只来了五个孩子，但让我还是按着准备的东西去讲，不要缩短时间，因为他特别想知道我讲些什么，他说他喜欢历史，他喜欢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和事件划过自己身边的感觉

    我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他是个诗人

    上课了，他坐到了教室后面，那是我昨天坐的位置。门外没有野兽，下面是孩子和他

    我的心很平静，这里很安全

    我的课没有准备冗长繁琐的结构和框架，他们都是孩子，我只能简化，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没有讲具体的时间，我想他们记不住的

    故事的主人公名字叫做***，他是最美的奋斗者，是人民的好儿子。

    我从他从参加工作开始讲起，直到后来过于劳累因病去世，下面的孩子很平静，只是前后小声的说着话，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还小，也不会写这三个字

    即使已经用我感觉最简单的方式去谈论了，他们还是听不懂，毕竟他们是孩子

    我有些无奈的看向教室的最后面，却发现高老师流着眼泪，他很安静，铅笔却已经被他的手握断了

    我好像能从他的眼泪里看到东西，我一直很擅长发现细节

    我看到他的眼泪里充斥着失落和反抗，还有感激和向往，那应该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如果有人能尝一尝，此时他的眼泪应该是苦的，苦的像五月份黄莲的根一样；但此时他的眼泪也应该是甜的，甜的像十二月份生的西瓜般

    他的神情在不停地变化，那应该是痛苦在和信仰在相互残杀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已经走了很久，他还呆呆的坐在后面，我也还站在上面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冲出了门口，不久又跑了回来，他向我借了一支笔，我把钢笔给了他，里面有满满的墨水

    我说的是送给他，因为我还有两支。他却边跑边喊，明天一定还给我

    下课了，我回到住处，李飞在创作，吵闹的叫嚷着那所谓的音乐，我打断了他，想叫他去王一那里看一下。我总是放心不下她，因为那个奇怪的傻子

    李飞很不情愿，他觉得他的状态很好，可能一会就能写出一首歌，一首足够他火好几年的歌，这能赚很多钱，这些钱足够他成为一个艺术家

    我没有理睬李飞的废话，合上了他的那本乱七八糟的乐谱，拉着他就出了门

    李飞在去往刘婶子家的路上一直埋怨着，可能就是些我破坏了他音乐梦，我是罪魁祸首的废话吧

    只是我猜的，因为我没有听。我一直在想那个傻男人的眼神，一直在想那些光棍们的眼神，还有高老师

    我的身体又开始冷了起来

    我打了个哆嗦，虽然现在是南方的夏天

    我们终于到了刘婶子家，门口蹲着那个男人，他听到声响，抬头看着我们

    他的眼睛充着血，下巴肿着。应该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我想问问他怎么了，他却向着村口跑去，好像在逃避些什么。我下意识的要去追他，却忽的想起了那个眼神，迈动的步子也僵了下来

    这个时候刚好王一从门里出来，她背着一捆草，穿着一件破褂子，像个村妇，不过那张白晰漂亮的脸却出卖了她的身份

    “正好我一会想去找你俩呢”她把草放到了地上，揉了揉肩膀说道

    “干嘛，想本艺术家了，是不是听不见我的歌声晚上睡不着觉啊？哈哈哈”

    李飞一直是个白痴

    王一撇了他一眼，没有搭理李飞，对着我很严肃的说：

    “昨晚刘婶子我们仨找了一晚上那个傻儿子，你知道他吃饭的时候像是突然发疯了！直接从角落撞开了桌子跑出去了！刘婶子说他以前根本都没有这样过，他一直很听话，而且晚上根本就不敢自己出门！”

    “我们叫上邻居找了大半夜都找不到他，一共就两个手电，好像也没多少电了，晚上点的那几个火把也没什么用，昏昏沉沉的光，啥都看不清，没办法只能等到天亮再说”

    “他今天早上自己回来了，回来也不进屋，刘婶子去背柴火才看见他窝在门口，再仔细一瞅他身上全是伤，我们问他啥他也不说，刘叔就哄他说进屋有鱼吃，可他竟然连最喜欢吃的鱼也不吃了，死活不进屋，你说这是咋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一这么认真的跟我说话

    连她都能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恐怕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我陷入了思考，联系所有能想到的细节，却还是想不通这傻子男人的一切

    看着脚下泥泞的黄土和脚印，我感觉自己要被它吸进去一样，深深的陷进去身体，拔不出来

    我看见洪水向我涌过来，慢慢没过脚踝，伴着泥沙和砖瓦，再到小腿，越来越急

    当洪水漫过小腿的时候，我想着全身而退，却发现水流已经到了胸口，不停击打着我的心脏，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又想到了他的眼神

    我必须要找到那个傻子，我突然知道了怎么跟他对话

    ———————————————

    9月1号阴

    那个叫陆水的家伙是大学生

    我看得出，我看人很准

    另外两个都是假的

    那两个只是褪完毛的公鸡

    没了光鲜的皮就只会叫嚣的东西

    只有他会冒着雨跟我一起去看学校

    因为我也经常这样

    我们都是有文化的

    我承认他

    他讲的是历史

    很好听

    我感觉那个故事里的人很好

    他很高大

    我肯定也听说过他

    只不过我忘了而已

    陆水借给我笔，还是钢笔

    他说送给我

    但钢笔是很重要的

    每个老师和大学生都应该有一支钢笔

    唯一的一支

    我以前应该也有一支钢笔

    不知道去哪了

    算了，先不找了，以后肯定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