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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彼茁者蓬

    石头在一旁问道:“是不是药效不够,要不要再喂她一点?”

    雨格摇摇头,他想了想便抽出自己的匕首,然后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他也不用什么东西接着,另一只手扶起紫慕,直接把伤口对准了紫慕的嘴巴,把自己的鲜血灌进她食道里。

    石头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雨格道:“我阿妈配的药,全都是给咱们冯峄的族人使用的,她自己极少会用到,我吃了解药后立马就见效了,她吃了却没有效果,恐怕是缺少一味药引子,也就是冯族的血液了。”

    足足喂了十分钟,雨格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儿又晕死过去。石头急忙阻止了他,“你别再喂了,不然还没等紫慕阿叶醒过来,你先失血过多死掉了。”说着话撕下一角兽皮给雨格包扎好伤口。

    正在这时,紫慕悠悠转醒,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被雨格的鲜血呛到了,雨格大喜过望,刚要站起来,却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竟然真的晕过去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太阳升起了老高,入眼处是石头关切的目光,他手腕上的伤口消失,想来是被紫慕医好了。

    “阿叶,雨格醒了。”石头高兴地朝林中大叫道。

    雨格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身边堆了一堆昨晚那种根茎,石头从地上捡起一个,在自己的兽皮裙上蹭了几下后递给他道:“这是阿叶专门去森林里帮你挖出来的,可以补充亏血,效果很好的,快吃吧。”

    没多大会功夫紫慕拖着一根超长的藤蔓从树林里走出来,微笑着说道:“我的阿仔醒了啊,看娘亲给咱们两个报了仇,昨晚就是这个鬼东西偷袭的我们,我把它连根拔起了。”

    “这是什么植物?”

    “它叫魔鬼藤,我们大堡里习惯叫它鬼见愁,是一种非常霸道的食肉藤蔓,它会发射毒刺袭击路过的所有野兽,等把猎物放倒,它就会伸出它的枝条狠狠的缠住对方,然后在猎物身上生根发芽,疯狂吸收养分。这东西非常歹毒,凡是中招的,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它吸的全身只剩下骨头。”

    雨格闻言一阵后怕,幸好他身负冯族血统,抵抗力强,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紫慕继续解释道:“这东西非常罕见,也非常有用,用它的毒刺研磨的药粉可以作为麻醉药剂来使用,和别的东西搭配还能治疗癫痫,对医师治病非常有帮助。”

    三人养好伤后继续前行,行行重行行,走了多少路,就吃了多少苦,路上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也不一而足,雨格只觉得翻过了无数的大山,山连着山,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终于在三轮之后,他们翻过最后一座大山,走出了山区。

    三轮,对于雨格而言最大的收获大概要数他对植物的认识了,紫慕的头脑堪称植物学活字典,鉴于雨格对植物学的兴趣,她也不藏私,但凡能遇到的有用植物,她都倾心相授。不过变化最大的还不是他们三个人,而是小龙马,半年的时间,这小家伙已经长得像小牛犊子那么大了,它的翅膀上竟然覆盖了一层稀疏的羽毛,不过额头和身体上还是细密的鳞片。小龙马的天赋逐渐显露出来,虽然它还不会飞翔,但是却已经健步如飞了,雨格就算全力奔跑也追不上它。按照雨格的估计,它的速度恐怕已经直追那只蝎毛犼了,而现在它还是幼生期,还有非常大的成长空间。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它竟然也会打猎了,一开始还是雨格打猎喂它,现在已经反过来,改由小龙马狩猎给他们三个人提供食物了。

    原本雨格还担心等它长大了养不起它,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已经完全没必要了,雨格直到现在才开始真正喜欢上它。紫慕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冯冯,不过雨格不太喜欢,他还是喜欢直接叫它龙马,感觉这名字才霸气,才是爷们会用的名字。可惜它是黑色,不然的话就直接叫它小白龙了,而且他们一行又是往西方前进,颇有点去西天取经的味道,不过挑担和牵马的工作全部都由雨格承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二师兄还是沙师弟了,但是无论怎么分配角色,小胖子石头都不可能做大师兄,这一点让雨格颇为安心,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三人又走了几百矛。

    石头对龙马似乎很懂,据他说,再过两轮,小龙马就会开始长犄角了,到时候它的羽翼也会丰满,能够在天上自由飞翔,当然,想让它学会载人飞行,至少也要一逡以后了。石头和小龙马的关系也有了可喜的变化,它终于不再咬他了,石头为此高兴了好几巡,他一想到自己以后有机会乘坐龙马在天空飞翔,就兴奋不已。

    出了山区继续往西,这是一片略显荒芜的大草原,草虽然有将近半刀高,但是很稀疏,看得出土地甚是贫瘠,不过可喜的是终于有了人烟。雨格远远望着侧前方的几个行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外地人,就和他在地球上第一次见到外国人一样兴奋。

    一阵微风自西边吹来,带着一丝泥土的气息,也带着一丝凉意,雨格抽了抽鼻子,使劲打了几个喷嚏,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很冷了。现在他们三人再也不是当初光着屁股行走的模样了,每人披着一块用兽皮制成的简易大氅,尽量兜住身体不让风钻进去。

    石头对这种天气十分好奇,他从小到大都是在很温暖很潮热的环境中长大,从来也没遇到过冬天,这让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不适应的感觉反而减少了许多。雨格和紫慕,这母子俩的反应就平淡很多,他们一个是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从心理上就不怕冷,一个是从小在大堡长大的人,对这种环境和气候,已经再熟悉不过。

    又走了三巡,在黄昏时分,借助着如血的夕阳,雨格终于看到了极远处的一道高大城墙,那就是大堡了啊,他们终于到了!

    所谓的去大堡,大概就和我们小时候说的去城里是一个意思吧,雨格心想。走得近了,雨格便越震憾,大堡的城墙少说也得有五矛高,它向西南、东北两个方向延伸,一直延伸到山脚下,雨格无法想象,这是需要多少人力,才能修建出如此宏伟的城墙,这让他想起了地球上的万里长城。

    雨格猜得并不完全准确,大堡其实代表着一个国家,它有一个全称,叫赫尔织金堡。

    “凭我们的速度,今天进不了大堡了,天一黑守卫就会关闭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紫慕语气轻松地说道,似乎心情很不错,对于进不了城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石头紧了紧身上的兽皮氅,扭头问道:“在草原上过夜没有危险吧?”

    “危险?嗯,有危险的,天一黑,这草原上就会有狼,很多狼,就是你昨天晚上遇到的那种。”

    昨晚他们确实过了很凶险的一夜,那些草原狼出则成群结队,根本杀不胜杀,幸亏狼群的目标不是他们三个,又恰巧有两棵孤零零的大树并肩矗立在草原上,成为了他们的救命恩人,三人在树上平安度过一夜,也因此亲眼目睹了草原狼的整个狩猎过程,石头和雨格想起来,至今仍心有余悸。而那两棵树据紫慕说已经存在很久了,至少有三十年了,是很久以前的猎人种下的,曾经救过很多人的命。

    石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反而很高兴?”

    紫慕点头应道:“大堡啊,你们看,我们终于到大堡了,当然应该高兴。”

    “可是我们今晚进不去啊。”

    “明天就能进去了啊。”

    “那我们今晚怎么办?”

    “今晚就在外面过夜呗。”

    “那你不是说外面有许多狼吗?”

    “是啊,是有许多狼。”

    “那你还那么高兴。”

    “明天就能进大堡了啊,当然高兴。”

    ……

    雨格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赶紧一拉石头,指着大堡外面那一排房屋说道:“你没看到那排房子吗,进不去大堡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没地方住啊。”

    紫慕嘻嘻一笑,突然间伸手捏住了石头的脸蛋,使劲揉搓了一阵后调笑道:“小胖墩,很可爱哦。”

    石头满脸通红,他这才明白过来紫慕在戏耍他。

    三人全力赶路,终于在亥正时刻赶到大堡外面,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能够威胁到人的野兽。在官道两旁,各建有十五栋简易的房子,一共三十多个房间,这是为赶不及在天黑前走进大堡的人修建的临时歇脚的地方,因为大堡外面的野狼十分猖獗,出则成各结队,对行人造成很大威胁。不过这些房子并没有人看守,只有堡卫周期性的派人来修缮和维护,有些热心的猎人还会提前放一些清水在里面,而这些房子只要房间里没人居住,谁都可以进去休息。

    现在其实已经打春,但是大堡的夜仍然很冷,因此除了外出打猎的猎人,极少有夜不归宿的,两旁的房子大多数都是空的。紫慕驾轻就熟,很轻易地找到一栋没人的房子。桌面上有现成的燧石和油灯,雨格点亮油灯,稍微打量了一下,这房子有内外两间,内间摆放了一张可供四个人并排躺下的木制大床,雨格猜想这应该是考虑到了猎人成群结队的情况,外间则摆放了两张桌子和八个凳子,看情况这桌子和凳子都是可以临时拼凑成床的。

    石头把身上的皮子往外间的地上一放,说道:“你们两个进内间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紫慕道:“守什么,有什么好守的,这里可不比在家,夜里睡觉是很冷的,都到里间去睡,那张床很大,睡得开咱们三个。”说完率先走了进去,床虽然很大,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她要去把皮子铺上。

    石头尴尬地看向雨格,虽然说这三个月他们在外面风餐露宿,相互之间可以毫不避嫌地一起吃睡,甚至是一起裸奔,但是现在毕竟来到了有人的地方,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石头实在不好意思再与两个人睡在一起。

    雨格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阿妈的,我们两个一头,我阿妈睡另外一头。”

    最终这三人一兽,都睡到了里屋,他们都累坏了,烧了点热水,还没等喝就已经睡着了。雨格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乘坐在小龙马的背上,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从BJ飞到山东老家,然后又从山东飞到郑州,那里是他妻子的娘家,然后他继续向西飞,一直飞到西安,飞到兰州,飞过西宁,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继续穿梭,一直到XJ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里才停下,这时小龙马突然间不见了,周围移形换影,出现了一片墓葬群,一群考古学家在兴高采烈的发掘着什么。

    雨格愣愣地望着一切,他仿佛回到了1987年……不,这就是1987年,他哪里也没去,一直在这里发掘遗迹,可恶的盗墓贼用炸药炸毁了这个地方,给他们的发掘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孔庆源教授原本计划好在一周前就可以提前收工回BJ的,可是却因为发掘困难而延误了,也因此,他错过了与妻子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老孔啊,你发什么呆啊?”孟教授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快醒一醒,快醒醒……”急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让人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雨格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便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很急促的敲门声。

    紫慕不知何时已经下床了,原来是她在叫两个人起床,见到雨格醒了之后,又继续叫石头:“石头,快醒醒,快醒醒。”

    雨格摸出燧石点上屋里的油灯,然后出去开门,门外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只比筱竹大一些,但是个子却要比筱竹矮的多,他见到雨格开门,一拉雨格的胳膊便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话,雨格目瞪口呆,他竟然一句也没听懂。

    这时紫慕也从内间出来了,她把那个孩子让进屋来,然后也说了几句什么,孩子跟着回答。

    雨格心里苦笑,他才刚学会冯峄的土话,都还没说流畅呢,现在竟然又遇到另外一种土话,他开口问道:“阿妈,这孩子说什么?”

    紫慕答道:“他说,他们从贡阿森林里打猎回来,就是我们过来的那个森林,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成群的野狼,他的阿爹拼死护住他,让他赶过来找人,可是他的阿多和阿哲们十几个人都陷入兽群,没有冲出来,他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这孩子希望我们能够帮一帮他,赶过去救人。”

    这时石头也从内间出来,他听到紫慕的翻译后怪叫一声:“就凭我们仨?他们十几个人都冲不出来,咱们三个过去能顶什么用?”

    紫慕道:“当然不止我们三个,其他房间里的游客已经提前赶过去了,而且也有人通知了大堡的守卫,只是他们没有那么快赶过来。”

    雨格看向紫慕:“那我们去不去?”

    紫慕点了点头道:“我可以不去,但是你们两个必须要去,不然你们明天都进不了大堡,他们对见死不救的人可没有好印象。”

    雨格一把抓过长矛,“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阿妈,既然你不用去,那就留在这里吧。”

    紫慕摇头道:“我要不去,他们说话你们能听懂吗?”

    三人一兽仍然结伴而行,那个孩子却被紫慕劝阻下来,没让他跟着去。

    走出房子,空中四个月亮熠熠生辉,能见度很高,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雨格想了想,他们要过去起码得走2000矛的路,就是十多公里啊,真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有没有用。虽然这么想着,雨格脚下却丝毫不停,他现在可是身材高大,就连最矮的石头身高都接近两米,所以奔跑起来并不慢。

    三人全力奔跑了半个小时,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情况,大约有一百多头巨狼,这些巨狼围成一个大圈子,圈子中间还有六辆一刀多高一矛多长的木制板车,都装满了猎物尸体,这六辆板车也被围成了一个小圈子,每个板车上各插着一支火把,圈子中间则有八个人,按那小孩的说法,他们应该有十几个人,看样子已经有人受伤甚至是死亡了。

    狼,这是雨格根据紫慕的描述自己意译过来的一个词,因为用冯峄的方言来说很拗口,但是当雨格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群生物的时候,他就觉得把它们当成狼简直是羞辱它们。这群猛兽,每一头都有前世的成年黑狗熊那么壮,就算忽略尾巴,体型比狗熊还要更长一些。

    雨格和石头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要他们在森林里单独面对一头比这高大两倍的猛兽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占据了地利,打不过可以爬树,可以绕着树跑,而且森林里的食肉动物极少有成群结队的。可是在这旷野当中,四周除了野草之外,就没有任何遮挡,即使是经过炼体的成年冯族猎人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也是相当棘手的事情。

    雨格眼尖,看到他们前面不远,在狼群的外围,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还有六七个人在草丛里隐藏着,这应该就是和他们三个一样,提前从临时休息的房子里赶过来的人。雨格指了指那里,示意紫慕和石头悄悄地向前靠去,很快便和这群人汇合到一起,雨格这才看清,这里竟然有九个人。

    石头疑惑地问他们:“你们怎么不过去?”结果却换来这九人更加疑惑的眼神,紫慕只好开口帮他翻译。

    这时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说道:“凭我们九个人,根本不可能冲进去,里面的人有猎车有火把,只要火把不熄灭,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我们最好在这里等着,等大堡派人过来救援。”

    紫慕又把这老者的话翻译给雨格和石头听,同时解释了火把的事:这些狼害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