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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

    林落乔不太喜欢医院,等伤势稳定后,陆舟褀就带她回了家。

    本以为可以安静地宅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人丝毫不消停。

    由于出车祸时安全气囊的保护,她就没什么外伤。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过后,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骨折需要养一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陆舟褀帮她请了长假,还问了医生有没有忌口的东西,然后一一记在小本子上。

    所以现在,除了每天一大碗骨头汤,他还经常带她出去吃东西,从街边小摊到高级餐厅,几乎全吃了个遍,而且不管多么偏僻的位置,他都能找到。

    小区背后有一家串串,由于没人陪着去林落乔就没去过,才刚回家的第二天,陆舟褀就带她去吃。

    医生自然是建议清淡饮食的,但林落乔现在情况特殊,他想让她一直多吃点好吃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得更好一点。

    所以无辣不欢的林落乔说想吃北门的火锅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难得她想吃什么,偶尔吃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红油滚烫鲜香,在锅中沸腾时整个店里都是那种浓烈的香气。调一个油碟,加上蒜末香菜葱花,再来一点鱼腥草和花生碎,适量的香醋蚝油盐花椒提味,最后再淋上晶亮喷香的麻油,夹一块锅里的肉一蘸,香得舌头都要一起吞下去。

    两个人坐在靠厨房得小角落里,大概是人声鼎沸热气蒸腾的地方太不像明星随意出没的场所,所以也没人认出陆舟褀来。他去取菜回来,虔诚地放进锅里煮的样子让林落乔有些过意不去。

    “你吃了火锅不会又要跑步吧?”

    “嗯嗯,”陆舟褀点点头,又抬起头悄悄跟她说,“要替我在朱哥面前保密哟。”

    林落乔有些恍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说过这句话,当时她还不知道他的经纪人姓甚名谁,但最近陆舟褀正式跟她介绍了朱哥。

    “落落,这是我的经纪人朱志彪,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和最好的哥们儿,”来病房探望的黑脸男人看起来很严肃,但他看着陆舟褀的眼神是真正的关切,“可以叫他朱哥,不能叫彪哥,因为会被他家小龙女打。”

    朱哥顿时牛眼一瞪,给了陆舟褀一肘子。

    她就知道,跟陆舟褀混一起的哪有一本正经的,迟早都会被他气到破功。

    不过真正令她惊讶的是,朱哥的老婆居然是那家香水店的神婆老板。

    那天她掉在店外的手机也被老板转交给了陆舟褀。

    唉,林落乔每次都感叹,世界就是一个圈吧,有时候巧合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锅里得红油仍在沸腾,陆舟褀吃火锅很有条理,菜肉分区分时间段下,熟了就先捞起来尝尝再夹给林落乔。

    她瞅了瞅锅里的签子,又疑心有掉进锅里去的菜,拿勺子搅了搅。

    “找什么呢落落?”陆舟褀被辣得嘴唇殷红,在火锅冒出的雾气里灌了一大口冰可乐。

    “土豆啊。”她皱眉继续翻找。

    陆舟褀一愣,“你不是不喜欢吃土豆吗?我没拿。”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试一试呀。”

    “好,”陆舟褀点点头,“我去拿。”

    林落乔看着他的背影,悄悄笑了笑。

    她不爱吃土豆,这种大部分人都喜欢的菜对她毫无吸引力,带着她难以忍受的淀粉味道。

    但她知道,陆舟褀喜欢吃。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每天傍晚出去散步,后门外有个卖油炸小土豆的阿姨,一颗颗大拇指大小的土豆被炸得表皮焦黄,捞出来放在滤网上沥干油,盛在小纸碗里,撒上鲜红喷香的辣椒面,引得许多路人购买。

    阿姨每天都在老地方卖土豆,每次陆舟褀都会有意无意地扫一眼,然后默默收回目光。

    刚开始林落乔以为他只是怕长胖,后来发现路过奶茶店时他每次都会买两杯。

    她默默猜测道,是因为不能分享所以放弃自己爱吃的土豆吗?

    因为挑食,林落乔曾经不止一次被划分到口味奇葩的那一拨,和朋友聚餐也得在桌上艰难挑选自己喜欢的菜。第一次被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让她感觉不安又愧疚。

    想起他如今工作完还要来照顾自己,总是弯下腰来侧耳听她讲话。停下脚步默默等她走到身边,一直这样不会很累吗?

    而有一天如果累到极点了的话,会不会就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态很可笑,明明是她拒人千里勉强答应求婚,却又在拥有后瞻前顾后担心起失去来,真是贪心。

    所以她想让陆舟褀不要那么累,他一直在讲究她,而自己也能够多照顾一下他就好了。

    吃完火锅,两人走了人比较少的一条路回家,顺便散散身上得火锅味道。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街边的树木已经冒出了一簇簇新芽。

    这是春天的气息,一年中最温柔的季节,连风里都带着悸动的滋味。

    但贵如油的春雨也来得毫无预兆。

    毛毛雨开始下起来了,细微却绵密急促。这座城市的春雨,沾在身上便是洗不去也烘不干的湿意。林落乔毫不在意地用手去接,但陆舟褀怕她感冒,想加速回家。

    行人道的红色砖石狭小方正,铺得平平整整,走起路来舒服,但轮椅撵上去却坑洼不平。陆舟褀想了想,走到林落乔面前蹲下。

    “落落,上来。”

    她愣了下,怪不好意思瞥了眼四周行色匆匆的稀少行人,“没事的,坐轮椅就好了。”

    陆舟褀回过头扫她一眼,颊边是俏皮的笑,“你再不上来,我就要抱你了。”

    林落乔无奈,只好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都是一身火锅味,但她一侧头,就闻到他极淡的香水味。

    Novembersky,旷远悠然的蓝紫色天空。

    陆舟褀一手勾住她的腿弯,在绵绵春雨里欢乐地说:“落落,坐好咯,舟祺号小火车出发咯!”

    然后他背着她,推着空轮椅,在雨里一路加速狂奔。

    林落乔许久没动,在他的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却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奔驰的脚步和急促的喘息,和额角的雨水或汗水一起,仿佛带着她一夜飞奔回少年时代。

    他也跟她一起傻笑,雨还在下,沾湿他们的衣角和发稍。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路疾跑,终于跑到灯火通明的楼梯间。电梯在上升时,他的喘息在安静的封闭空间里清晰可闻,林落乔低头微微撑起上半身,在他的帽衫上擦去手心的汗。

    开了门,林落乔刚想下来,就被放到了进门的窄几上。她没坐稳要往下掉,下意识地抓住靠过来的他的肩膀。

    暖色的灯光下,他湿漉漉的额发垂在眼前,和深色的瞳孔一起,鲜明逼人地垂眼看着她。

    “你......”未尽的话音被他吻入。

    那是火锅店柜台放的薄荷糖的味道,他拿的是橘子味,和葡萄味碰撞在一起,在她的脑海里炸成一捧烟花。他靠近过来,湿润的发丝和冰凉的鼻尖挨上她的皮肤,

    他的吻生涩却热烈,步步紧逼,把她抵在背后的镜子上。她几乎要坐不稳滑落下去,伸手撑住矮几边缘,林落乔忍不住轻笑出声。

    陆舟褀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在镜中看见自己的万丈红尘结。林落乔笑得一脸促狭,仿佛是在揶揄他的吻技。

    他却喟叹一声,丝毫不以为意,搂住他的劫数,笑着低声道:“落落,我们回家了。”

    反正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