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 有如异物的梦

    “欧内利克斯，梦境之神，有时它会进入人们的梦乡，在梦里给人们传达指引。”

    我早已不记得母亲是何时说过这句话。太过久远了。

    我小时候会做很多奇怪的梦，随着年龄增长，那一连串的梦境不再侵扰我的夜晚。

    但其中某些场景至今仍能想起来——因为它们太过奇怪了，像是穿插在我幼年时期的异物。

    在那些梦里，我常扮演的是一个男人，我试过在梦里找镜子，看看那个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可梦里的镜子虽然特别光滑，但总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每当我在梦里看向镜子，就会感觉自己所扮演的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我感觉自己一定是认识他的，但我绝对从没有见过他。

    因为梦里的那个世界、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是那样的古怪。

    其中让我不解的东西太多了，例如拿在手里就能发光的、轻薄的砖块，例如方方正正、贴满发光镜子的高大建筑。

    人们的穿着我也从未见过，各种各样的异乡服饰，但都很整洁。

    每次做这种梦，我都会感到十分不适，因为仅仅是待在那个人的脑子里，我就能感觉到他平静又绝望的灵魂。

    至于为什么只是“待在他的脑子里”，因为更多时候我并不能控制男人的身体，而是在他的视角观察他自主的言行。

    男人的言行对我来说就更奇怪了。

    他所使用的语言，发音很有韵律，我不明白这些语调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却能大概理解他在说什么。

    有几个印象深刻的情景，当时男人的情绪将我也深深感染。

    其中一次，我记得他将发光砖块放在耳旁，用压住的喉咙，哭着对砖块说：“爸妈，对不起，研究生没考上。”

    男人的情绪在愧疚与不甘中崩溃，同时又有着一种——命运终于到来的安定，我被他的感受带着一起哭。

    那个男人的性格很怪，看着砖块上显现出的不同内容，他会生出很多情绪。

    他的感受又像是一壶永远烧不开、但下一秒好像就要烧开的水。

    前一分钟，盯着砖块，为一种动物的死惋惜。

    后一秒又会因为另一幅内容感到愤怒，并嘟囔着一些奇怪的名词、奇怪的话，比如:

    “彩礼就是传统，嫁妆就是封建，真是不要脸。”

    彩礼好像是类似晶石的东西，是能用在集市购买物件的货币。

    我不止一次在梦里听到过他提起这个词，另外还有两次提及，都是对着那块发光砖块说话时提到的。

    其中一次很诧异、且绝望、愤怒。他用充满疑惑的语气反问砖块：

    “二十八万彩礼？我上哪去凑啊？！”

    放下砖块后，他苦恼地抽自己耳光，说着自己白读书。

    这一点我倒是有些理解他，因为我读玛娜运用的著作时，也深感读书有时对自己没什么用。

    还有一次，他站在高大建筑的顶端边缘，再次对着砖块里的“父母”说话：

    “爸妈，是我不孝，彩礼被卷走了。”

    随即朝前倒去，飞向地面。那一刻，砖块发出的声音似乎十分担忧。

    处在那一连串的梦里时，我就感觉、自己背负着无数没法卸下的责任和命运——其中有自己主动想去背负的，而更多是被迫背负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应该只是幼年时的一些噩梦罢了。

    仔细想想也的确如此，它实在不合逻辑，毕竟谁会对着砖块喊父母呢？

    父母明明应该是陪在孩子身边的、活生生的人。

    虽说已十几年没见过母亲，我也不会把砖块当成她，这太奇怪了。

    …

    根据这些梦，我有些猜想:

    他是否也会梦到我？

    是否他也能反过来在某些时刻控制我的行为？但更多时候只是在我的视角看着？

    或许我的意志同时也是他的意志？

    又或者，我与他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