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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碾压

    啊……

    晓镜发现自己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声。

    风往口腔里面钻,那感觉很特别。

    闭嘴,

    从呼吸开始,一点点找回自己的躯干和四肢。

    手把栏杆抓得紧紧的,脚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安康不断说着对自己的命令。

    “前方三十米,应该是左移,保持重心稳定。”

    “安康?”

    “什么?”

    “不要说‘应该是’三个字,瘆得慌。”

    “什么?大声点,听不见。”

    “算了,你注意点。”

    “好的。”

    眼睛是睁开的。

    哪怕不看向外面,只需要抬头低头,就能发现近身的滑翔翼。

    飞了起来。

    第一次天空飞行,以如此的方式,以后吹牛倒是必不可少。

    先安全落地吧。

    晓镜其实听到了安康的指令,手要拉什么东西,身体如何用力,脚往哪里摆放。

    只不过,这才刚刚找准身体的部位,一个挂着身体的钩子轻轻一松,吓到晓镜立马把左脚跨到安康的身体上去。

    这个动作直接引发了更大的重心不稳,晓镜不得不把整个下半身都放上去。

    “晓镜,放下来。”

    “啊,要死啦……”

    “你这样,我没法操作,放下来。”

    “要断啦,安康……”

    夜风如同一块抹布擦过脸庞。

    啊……

    晓镜去洗牙的时候,嘴巴都没有张开这么大过。

    一巴掌打过来。

    “晓镜,别喊了,别自己吓自己。”

    然后是峡谷的点点回音,幽僻而深长。

    “前面,前面!”

    在一无所知和恐惧的包裹下,人会不自觉地作出条件反射,晓镜也不例外。

    “别闹,安静,我知道,我熟,听我的。”

    安康的眼睛被风刮出了泪水,他还是坚挺地操作着滑翔翼。

    “山山山山山,要撞到啦。”

    无数个关键时刻和应激反应才成就了一个人,如果这样说的话,一个人一旦离‘勇气’很远,就会离‘死去’很近。

    “下次要整个夜视镜才行,夹住就夹住,你别再乱动啊,晓镜。”

    安康不仅要控制‘翅膀’,还要安抚晓镜。

    “我手酸了。”

    “你握太紧了,要像开车一样,放松。”

    “好酸啊。”

    “我们不能按照之前的轨道行进。”

    “什么意思?安康?是不是完蛋了?”

    “你别说话了。看见了,是那座山,前面右转。”

    晓镜突然安静下来,闭上眼睛,任凭焦躁不安蹂躏他尚有肌原蛋白的脸。

    “安康,我有话跟你说。”

    “你别说话。”

    “安康,我想去南极看企鹅,还有,你告诉爸爸妈妈,我爱他们,我下次一定好好结婚。”

    “闭嘴,晓镜,听我指挥,把你右手边头上的绳子拉一下。”

    “安康,我也不是讨厌你,不相信你,我只是要搞清楚,这个世界怎么了。”

    “晓镜,你听到没有,拉一下,我们要拐一个大弯,不然真地要撞上了。”

    “上次我答应你一起去看电竞比赛,都没有实现。下次我一定去,我出门票,你出路费,就我们两个去。”

    “晓镜……快点……”

    “是这个吗?”

    晓镜把手中的拉绳抓到面前来给安康看,很明显,绳子已经断掉了。

    安康扭头往上面看去,滑翔翼破了一个洞,随着空气的不断进进出出,那个洞越来越大。

    “完了。”

    安康只是动了动嘴巴,晓镜随即读出了唇语。

    “我还没有写遗书啊,虽然我没有什么遗产,我们要死了吗,安康,我们要死了吗?”

    “晓镜你不要动,我来。”

    安康把身体努力往晓镜这边挪动,想以重力偏移的方式,给滑翔翼发出某种指令,但是非常吃力,随即他解开了下半身的安全带,只留上半身。

    一个冷不丁防地跳跃,换做他,坐上了晓镜的背。

    “啊……”

    如果不是质量不错,栏杆肯定是要被晓镜抓断的。

    “下下下,往下,往右,我的翅膀,动起来。”

    从安康的急躁里面,可以发现,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滑翔翼的控制。

    “老鹰怎么死的?你知道老鹰……在天上自由自在的老鹰,是怎么死的吗?”

    晓镜沉静地自说自话。

    安康一直在专注于自己的操作,一会儿起身检视那个破洞,一会儿俯身注视着前方,他骑在晓镜背上,娴熟自如。

    不乱动的晓镜,是最好的晓镜。

    “老鹰,当她落地的瞬间,当她灵魂贴近地面飞行的时刻,她一定毫无怨言,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宿命,和幸福。”

    晓镜的话已经不在乎安康会不会听见,他脸上的肌肉变得柔和起来。

    “我爱她。”

    晓镜把脸靠近手边,作出了要亲吻栏杆的姿势。

    啪!

    一巴掌打过来。

    “要降落了,晓镜,我们只能在那里降落了,准备,听我口令!”

    晓镜摸着脸,摸错了脸,以为安康还会打另一边。

    “三……弓背……二……屈膝……一……深呼吸憋气……”

    哗啦!

    滑翔翼的头栽进了河中。

    安康由于完全解开了安全带,被一个颠簸抖动,甩了出去。

    滑翔翼遭遇头部的阻力,作为支点,在空中画了大半个圆,晓镜也跟着来了一个空翻。

    他身上还帮着安全带,更加危险。

    “晓镜,晓镜!”

    安康从水里冒起来,努力游向十几米开外的滑翔翼。

    滑翔翼按道理不会那么快沉入,晓镜也不会,但是他们绑在一起的话,就不好说了。

    “晓镜!”

    安康知道危险性,一口深呼吸,潜入水中。

    从科学解释上来说,遭到突然巨大的变化冲击,而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经验的人,容易出现机能变化,比如心率不整,血液供应全身不足,肌肉、呼吸和各部位的临场反应在经过高强度刺激后,短暂失去控制和知觉,产生强制僵直。

    一般来说,这叫做冻结现象,是我们肉身为了给我们大脑挤出时间来思考如何更好地做出判断和反应,而残留在我们基因里面的自然事件。

    但是,晓镜是不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

    多年以后,他才回想起来,也许人在升往天堂或者坠入地狱的感受,也不过如此。

    灵魂没有贴近地面飞行,而是长出了触角,去抚摸河里面所有的事物。

    鹅卵石,水藻,激流,路过的鱼,一只谁新买的鞋,以及自由落体的左手,和漂浮的心脏……

    嘟……

    嘟……

    嘟……

    手机响到第四声的时候,晓镜的身体才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水才有机会通过压强钻进他的嘴。

    由于声音在水里传播的速度更快,更为集中,在晓镜产生幻觉的瞬间,反而起到了提醒和调节的作用。

    这个时候,安康也刚好游了过来,帮晓镜解开束带,然后把他拉回岸边。

    两个人都被水呛得不轻,

    同时跪地俯身大咳。

    肺部进水真难受。

    声音起起伏伏,在黑夜中,从远处听,像是两台发动机嗡嗡嗡地叫。

    而,

    真正的发动机正在高速运转,

    那辆被偷来的汽车,以最大马力从山上开下来。

    还有两发子弹。

    跛脚啊跛脚,你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会生疏到这样的地步?

    难道没想过会发生在黑暗之中吗?

    难道不能走近一点再一击毙命吗?

    车主已经报案,

    今天,

    不,

    十分钟内,

    一切都必须结束。

    速度。

    加速度。

    那块在天上滑过的破布,怎么可能有发动机先进。

    已经到达山脚,

    马路已经平稳,

    油门,

    以及,需要踩到底的加速度……

    哗!

    吐出好大一口水。

    这一口从肚子里面过来的杂物,才让晓镜舒服了些。

    安康看了看他,也转过身体,躺下来,松了一口气。

    一颗星星在跳楼……

    当然,文雅的说法是流星,

    因为晓镜小时候看见过一位在天台的成年人一跃而下,还好没看到触地的片段,但是他去问父母,那是什么。

    父母说,那是跳楼。

    所以,从那以后,晓镜把一切在视野里的星星,如果是垂直由上而下划过的话,都叫做星星跳楼。

    流星可以许愿,一辈子再怎么都要碰到好几次。

    而星星跳楼,却要闭上眼睛,保持肃穆,那是别人对自己生命获取全部主动权的唯一抉择。

    安康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故事是晓镜小时候讲给他的。

    晓镜咳着咳着,从岸边抓起一块石头。

    一块小一点的先砸中了安康的鞋,

    更大一点的握在晓镜的手里。

    他抬起手,想说点什么,结果气体穿过喉咙的时候,不住地继续咳。

    “晓镜?我……我……那不是我……那个人我不认识。”

    安康站起来。

    “不过好像你也不认识。”

    安康也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

    “别他妈废话,安康,你……”

    晓镜挠挠头,试图努力抓住些词。

    “老鹰是谁?晓镜,你一直在喊老鹰,你还说……”

    “闭嘴!”

    “我们先回到路上,好不好?”

    “安康,把爷爷的第五张信纸给我。”

    安康却摇摇头。

    “你干什么?你摇头干什么?快给我!”

    “不,晓镜,你不说清楚上面那个开枪的人是谁,我不能给你。”

    安康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你不给?你他妈骗我?你在上面说好的,现在又反悔?安康?”

    晓镜上前一步,踩中了并不稳固的两块崎岖的大鹅卵石,差点摔倒。

    安康趁机转身就跑。

    “晓镜,有两条路,这条可以,那边那条也可以。”

    安康跑的时候,还不忘给晓镜提个醒。

    晓镜知道自己不可能追赶上地形熟悉的安康,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朝后背的方向砸去,丢进河中,权当发泄一番。

    嘟……

    什么在响?

    集中注意力,晓镜。

    嘟……

    是手机。

    想起来,手机呢?

    在水里已经响过一次。

    遇水没事吧?

    扒开衣服裤子。

    找到了,

    还好自己把手机绑在了瘦身腰带里面。

    它起码帮了两次忙,一次是去会议室大闹天宫偷偷直播的时候,一次是这次。

    否则手机早就抖掉了。

    取出一看,

    没事。

    夜芸还发来一条信息和一张图片,疑似刚才那个腿脚不方便的男子正开车下山,刚刚路过夜芸的白色MPV。

    爷爷的信纸?

    晓镜在全身打湿的衣裤上搓了搓手,打开手机壳。

    谢天谢地,除了边边角角有一点湿润以外,全部干干净净。

    再多几秒钟在水里,估计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晓镜亲吻了一下手机壳,等于亲吻了夜芸。

    打开夜芸发来的地图,点了点步行路线,没多远,赶紧过去。

    等等。

    刚才在空中的时候,自己喊的是什么?

    老鹰?

    完蛋了。

    人在关键时刻的心境,才是一个人的本色啊。

    居然喊的是老鹰?

    不然呢?

    晓镜分别脱下鞋,甩了甩水,穿好。

    不止喊老鹰吧,肯定喊了夜芸……至少一次。

    晓镜拖着两只沉重的脚,像是拖着两个不伦不类的童话,看着手机地图,往岸上走去。

    另一个汽车操作平板上,同样是一个地图。

    跛脚通过后视镜看着消失在视野中的白色MPV,嘴角露出邪恶的微笑。

    是这条路,猜对了。

    刚才一辆相向而行的汽车提醒了跛脚,把远光灯换成了近光灯。

    现在,

    路上已经没了什么车。

    换回到远光灯……

    可能是因为速度过快,

    可能是目光刚刚从地图上回过来,

    跛脚感觉前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呜呼!

    一个人正在车行道的正中央。

    跛脚紧急打了方向盘和刹车。

    但是,

    就算如此,

    汽车依然冲进了路边的排水坑去。

    四周一片寂静,

    除了一点机器的脾气声,

    汽车变了形,冒着烟。

    片刻,

    从跛脚的四肢反应看来,安全气囊抱住了他的命。

    但是鼻血还在流,他艰难地寻找着下车的方向,视线模糊。

    只听见,

    车门被打开,

    却什么都看不清。

    跛脚一只手被卡住,另一只在无助地挥舞。

    这是哪里?

    那只好脚为什么也动不了?

    对方是谁?

    要干嘛?

    能在大脑里面组织起这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对方并没有给跛脚更多考虑的时间……

    ‘沙漠之鹰’被抢走。

    一阵体温被带走,才让跛脚想起来,那是自己的枪。

    他睁大眼睛,正要看清楚……

    砰!

    一枪!

    干净利落。

    跛脚死在了自己的‘事业’和臭水沟里。

    夜芸在跟晓镜电话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声响,但是实在是太远,所以没往心里去。

    陌生之地,夜芸掉了个头,主动去靠近晓镜。

    跟两人约定的地点,差不多还剩下一百米。

    已经到了一条满是路灯的街道。

    到下个路口,再拐过去,就是夜芸在等着自己。

    边走边跑了有十来分钟,晓镜发觉自己的身体应该并无大碍,只是心跳一直降不下来。

    饿,好饿。

    冷,好冷。

    之前应该在超市买点东西充饥。

    一大堆麻烦事让晓镜完全忘了吃饭。

    车上不仅有夜芸,还有她早已经准备好的面包和奶茶。

    哪怕是为了肚子,也要快点走完这一百米。

    头晕乎乎的。

    难不成着凉感冒了?

    晓镜把毛衣脱下来,拧干。

    刚才像穿了个盔甲在身上,冰冰凉的,泰山压顶。

    再次穿上过后,反而有一丝回暖。

    一辆白色汽车呼啸而过。

    晓镜想起来刚才夜芸给自己发过的信息,那人正是因为循着白色MPV才找到自己的。

    难不成……

    现在过去有危险?

    那个开枪的人?

    他是谁?

    他正冲下山来?

    他要干什么?

    干掉自己?

    还是安康?

    夜芸安全吗?

    如果真是找自己,

    那么,

    不能把危险带过去。

    怎么办?

    晓镜越走越慢,驻足,发起呆来。

    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但是远处,

    一个挪动的物体,正从街道的对面,横穿过来,在晓镜的正对面,走来,有五十米。

    这时候晓镜还没有注意到。

    那人双手抱在胸前,两腿却加快速度,看上去动作十分别扭。

    鞋带松垮,晓镜没心思理会。

    瘦身腰带从身上脱落,也毫不留恋。

    晓镜原地踏步,左不是,右不是,脑子努力修复刚才的故事,嘴巴却不听使唤。

    那人,

    那陌生人,

    越来也近,

    45米……

    40米……

    30米……

    只是一个自然的抬头。

    就算不是对方一直盯着晓镜看,晓镜可能也会情不自禁地瞟上一眼。

    那人,脸上是什么东西?

    像是一直飞蛾?

    黑压压的。

    20米……

    像是一片猪肝。

    15米……

    男子双手抱得更紧,眼睛一点都没有闪烁的痕迹。

    脸上是……

    是……

    胎记?

    好恶心啊。

    那胎记从右眼下面,覆盖大部分颧骨,直到脸颊。

    晓镜发现对方在盯着自己,肯定是刚才的表情有点不礼貌,急忙把视线挪开。

    10米……

    晓镜本来已经站在里面一点的位置,现在只好再往里挪动一丢丢。

    确定一下,对方还在看吗?

    晓镜不自觉地把目光回到男子身上。

    只见他把手伸进了外套里的腰间,正在从裤子上的皮带拔出什么东西……

    晓镜停住了脚步。

    9米……

    8米……

    对方的表情,那是一个……

    轰!

    一辆硕大的卡车从他身后开过。

    他脚一滑,或者是一蹬?

    很明显能感受到肌肉用力带来的加速,却踩到了街边的马路牙子。

    7米……

    天!

    晓镜瞪大眼睛。

    在短短的时间内,身体第二次发生了冻结现象。

    硕大无比的卡车,从他的整个身体,

    完整地,

    碾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