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古格林索亚文
“看来也不算全然不知底细，多少与我有一面之缘。”瓦尔·莱塔恩温和地寒暄，“这位职员告诉我他雇佣了一位书写流畅商贩，我便想到可能是你，果真如此。”
“能被您记得，是我的荣幸。”季行之礼貌地微微弯腰。
扎巴科介绍的话在嗓子里卡了半截，只想抓着季行之领子质问他“认识这么尊贵的大人物怎么还想着公务员这点薪资和福利啊”。可惜，此时此刻，扎巴科·德罗塔丝毫不敢造次。
“事情是这样的。”莱塔恩本想让卓里斯自己解决事情，但恰好遇到了这个有些好感的年轻人，他也来了谈性，干脆替卓里斯解释起来，“卓里斯·爱门森，是我的学生，负责一项军事机密文件的传递。现在这份机密文件出现损毁，为了补救，我们在寻找与原件字迹相仿的代笔进行修复和仿造。”
“我们要求一位字迹与原件相仿，不熟悉复合字母，不懂古格林索亚文的代笔。”莱塔恩解释道，“相似的书写习惯可以让你更好地完成仿写，要求不认识古格林索亚文则是出于保密需要。”
季行之琢磨了一下，反问道：“我不懂得这种语言，要如何去仿造呢？”
“你只要会书写字母就足够了，古格林索亚文完全由72个复合字母组成，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书写习惯进行一一抄写就可以。至于字母的变格，你就当是在绘画，照着描画就行。”
季行之还是觉得不大对。
这事儿充满了蹊跷。
“……可是，为什么找我呢？”他不打算立即答应，不想轻易掺和这种事情，“而且，军事是班尼萨城邦的根本，你们就不怕我记下今天看到的字母，以后学会了想起来吗？”
他态度认真地探讨着这件事的风险。
卓里斯·爱门森皱了下眉头：“你不会想起来。完成誊写后，我们会要求你背诵一本诗集，你不会有足够的精力和心智记下誊写的无规则字符。完成这一切后，你会得到10诺拉的补偿金。”
这倒是合理的预防措施……
季行之紧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选一个不知底细的底层人——虽然七城之间似乎和平友好，没有战争，但七个城邦终究是七个不同的统治集体，至少也要防范一下间谍吧？当然，也有可能所谓的军事文件只是个幌子，找到自己另有图谋……
而且还有10诺拉酬劳……
等等？多少？10什么？
季行之忽然瞪大眼睛。
不是10米拉吗？是，是10诺拉吗！？
“好！……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季行之一时没管理住语调，显得不够尊敬。他强行把脱口而出的同意咽下去一半，追问道：“我，我想知道，我会不会因为誊写机密文件，未来遭遇麻烦和祸事。您一定明白，有些事情就算是毫无根据也会有人坚信不疑，更何况我真的亲眼看过机密文件，我不想因此而获罪。”
“不会。”卓里斯·爱门森硬邦邦地吐出一个音节，看了莱塔恩导师一眼，神情严肃地做出了赞美女神的手势，握拳在胸口，“我承诺此事因果由我个人承担，今日秘密不为第五人所知。尔等须守秘，须遗忘。”
瓦尔·莱塔恩也同样划出波浪，右手握拳：“我承诺，我守秘。”
他看了季行之一眼。
季行之最后犹豫了一秒，不知是这庄重肃穆的氛围给了他点信任感，还是10诺拉的诱惑过于巨大，他也低下头，虔诚地做出赞美女神的手势：“我承诺，我守秘。”
然后三个人同时看向极力收敛存在感，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扎巴科·德罗塔。
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只和子爵的儿子近身相处过的贵族家仆已是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三个人的视线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灵雪上加霜，一时都忘记了不同层次贵族之间应有的礼仪，机械地重复道：“我、我承诺，我守秘。”
然后，这位谙熟贵族之间阶级规则的家仆又听到季行之发出在他看来不知死活的声音：“那我可以试试，需要写一份什么书面的保密协议吗？”
“不必。”卓里斯的语气缓和下来，多了几分赞许，“这次雇佣是我个人意见，不会再有更多人知晓，不可留下任何书面记录。女神会见证我们的誓言。”
“好。”
季行之应了下来。
他得承认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很大程度上是出于10诺拉酬劳的诱惑……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清楚明白，看似温和、一视同仁的莱塔恩和那位爱门森是真正的贵族，而贵族的要求，平民大多数时候是不能反抗的。
他可以做出有独立思想和见识的模样，甚至可以讨价还价，但他不能真的拒绝。
确定了要做的事情后，扎巴科·德罗塔，这个一无所知的介绍人就被赶了出去。
当然，不是用“赶”这种粗暴且不优雅的动作。爱门森侯爵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自发自觉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敢给。
瓦尔·莱塔恩颔首：“好了，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们。”
季行之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有着非同一般的笃定。
卓里斯·爱门森环顾一周，似乎确认了什么。他从礼服内衬取出一卷略微泛黄，质感柔软的羊皮纸。这种极其纤薄、柔韧的羊皮纸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造价昂贵的高级货，但随着纸卷的展开，季行之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羊皮纸卷只是用于包裹碎裂的文件，那些文件书写在一张灰白色的棉质纸张上，细看之下纸张上还泛着些微银色光芒。转动视角，某些时候会觉得整张纸色调偏冷，颜色偏蓝。“看起来就像是变色油墨一样。”季行之下意识这么想到，旋即被这个想法启发了。
变色油墨……纸币……
他越看越觉得这文件的纸质很像银钞——相比主体为具有金属光泽的蓝白色的银钞，这些碎纸屑中的蓝色部分更少，看起来像是编织在夹层中，只能通过碎裂的部分，从一定角度窥见。
“这是需要修复和誊写的文件。”卓里斯·爱门森抽出一张崭新的棉质纸张，“你按照格式一比一抄写即可。尽可能仿造原件的字迹和书写习惯，遇到不会写的变格字母照着画就行。”
季行之点点头。
他按照纸张碎裂的方向将其拼接、对其，惊讶地发现，纵使这几张文件纸被撕碎成好多块，上面的字迹却没有丝毫损毁，几乎能够完美拼合在一起——并不像贫民使用的劣质纸张那样，只要撕开，边缘就会磨损，会变得不清楚。
“……全是复合字母啊。”
虽然瓦尔·莱塔恩已经事先告知古格林索亚文完全由复合字母组成，但真当看到这种语言的时候，季行之依旧感到了震撼——这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认为是现有的简单字母，才有的复合字母，因为复合字母的多种变格形式很像简单字母的剪切和拼合。但现在来看，简单字母反而是从复合字母简化而来……
就像繁体字和简体字一样？
他在心中随意联想。
相比于雅利娜安语中使用复合单词表示专有名词，古格林索亚文的结构更加规整。凭借语言学家的直觉，他轻易找到了语法框架中的助词、虚词等辅助单词，并且注意到几乎在每一个应用场合，这些单词都有不同的变格。
“果然是很复杂。”
季行之一笔一划地按照书写简单字母的方式“拼贴”出复合字母，一边下意识想要解读这份文件——对他来说，研究一门全新语言，探究语言背后的文明和文化，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之前询问“是否担心他记下文字”，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但显然，贵人们认为自己的手段万无一失——
如果排除掉事后灭口的可能性，季行之自己也得承认，卓里斯·爱门森所说的“立即强制背诵一整本诗集”是一种很好的转移人注意力，令其无法记忆文件内容的方法。
可惜，我并不是普通人……
季行之在心中说了声抱歉，并默念许诺自己绝不会把看到的任何内容外传。
“……这个词根我应该见过，这是有关海洋的单词……可惜这个变格意义不明……”
“同样的词缀，但是不同的变格……难以理解，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指代某种实体……”
“这种实体处于一定的状态中？”季行之边抄写边猜测，“后面这三个专有单词拥有同样的后缀，或许是在描述一种状态……”
“某个海洋中的实体处于这种，这种和这种状态里？”
季行之对自己的猜测有至少六分把握。
“奇怪，这个变格为什么和上一句同样结构里不一样。变格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可以随便书写的吗……”
写着写着，季行之本能地感觉到这种令人别扭的变格拼写似曾相识，他抬头向前文段落扫去，果然发现不同单词中类似的突兀变格存在。
完全没有相关知识基础，根本无从猜测这些变格是什么含义啊……
季行之无奈地承认，自己的能力与才华在全无相关性的语言文字中不能创造奇迹。
不过语言学的规律他找不到，物理的规律还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每次到纸张碎裂的地方都有这种奇怪别扭的变格字母……”他有心试探，低声念出声。
季行之原本以为莱塔恩和爱门森会不搭理自己，或者警告自己“只需要抄写就足够了，不要试图思考”。但后者的反应比他以为的更大：“你说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这给季行之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个可以继续试探的机会。于是他实话实说地指着纸张断裂处：“你这个文件是不是被人故意弄碎、篡改词义的啊，单词在碎裂部分都有同样的变格图案，我就算看不懂单词，也没法忽视这种相似度。”
“撕碎纸张可以掩饰一些篡改带来的字迹不统一和其他瑕疵——”
他合理表示自己的怀疑：“——你这个原件，真的是没动过的吗？”
卓里斯脸色大变，顾不得贵族的体面矜持，一把把季行之推开，仔仔细细地开始阅读拼接好的文件。一旁的莱塔恩安抚性地拍拍青年的肩膀，也神情严肃地凑了过去——好像发现了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卓里斯甚至忘记了在平民面前维持仪态，克制愤怒。
“新奇的手法。”莱塔恩中肯地评价了一句，语气却一沉再沉。他一贯给人以温和平等的态度，此时却让人觉得寒意森然。
不过很快，他调整好了状态，笑着，神态轻松地调侃：“这么一来，这小家伙真的算是你的恩人了——”
他没给季行之说“不敢当”的机会，点了点纸张：“熟悉古格林索亚文的人，反而看不出这些。恰好是你，不懂这种文字，将其看作图案，才能发现这一关键。”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懂得这门复杂文字的人，下意识会去解读单词的意义，而不会在意每一个变格分别出现在哪里，指向哪里。就算有人意识到变格用法不常规，也会下意识往含义的方向理解，而忽视每一次异常都出现在纸张碎裂处。
发现这一点之后，卓里斯·爱门森直接将季行之誊写到一半的文件页折叠好放在一边，从羊皮卷夹层里抽出一张全新的棉质特殊纸张。
“重新写，每到断裂处，就书写没有变格的基础字母。写完之后，补偿金给你翻倍。”
“能被您记得，是我的荣幸。”季行之礼貌地微微弯腰。
扎巴科介绍的话在嗓子里卡了半截，只想抓着季行之领子质问他“认识这么尊贵的大人物怎么还想着公务员这点薪资和福利啊”。可惜，此时此刻，扎巴科·德罗塔丝毫不敢造次。
“事情是这样的。”莱塔恩本想让卓里斯自己解决事情，但恰好遇到了这个有些好感的年轻人，他也来了谈性，干脆替卓里斯解释起来，“卓里斯·爱门森，是我的学生，负责一项军事机密文件的传递。现在这份机密文件出现损毁，为了补救，我们在寻找与原件字迹相仿的代笔进行修复和仿造。”
“我们要求一位字迹与原件相仿，不熟悉复合字母，不懂古格林索亚文的代笔。”莱塔恩解释道，“相似的书写习惯可以让你更好地完成仿写，要求不认识古格林索亚文则是出于保密需要。”
季行之琢磨了一下，反问道：“我不懂得这种语言，要如何去仿造呢？”
“你只要会书写字母就足够了，古格林索亚文完全由72个复合字母组成，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书写习惯进行一一抄写就可以。至于字母的变格，你就当是在绘画，照着描画就行。”
季行之还是觉得不大对。
这事儿充满了蹊跷。
“……可是，为什么找我呢？”他不打算立即答应，不想轻易掺和这种事情，“而且，军事是班尼萨城邦的根本，你们就不怕我记下今天看到的字母，以后学会了想起来吗？”
他态度认真地探讨着这件事的风险。
卓里斯·爱门森皱了下眉头：“你不会想起来。完成誊写后，我们会要求你背诵一本诗集，你不会有足够的精力和心智记下誊写的无规则字符。完成这一切后，你会得到10诺拉的补偿金。”
这倒是合理的预防措施……
季行之紧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选一个不知底细的底层人——虽然七城之间似乎和平友好，没有战争，但七个城邦终究是七个不同的统治集体，至少也要防范一下间谍吧？当然，也有可能所谓的军事文件只是个幌子，找到自己另有图谋……
而且还有10诺拉酬劳……
等等？多少？10什么？
季行之忽然瞪大眼睛。
不是10米拉吗？是，是10诺拉吗！？
“好！……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季行之一时没管理住语调，显得不够尊敬。他强行把脱口而出的同意咽下去一半，追问道：“我，我想知道，我会不会因为誊写机密文件，未来遭遇麻烦和祸事。您一定明白，有些事情就算是毫无根据也会有人坚信不疑，更何况我真的亲眼看过机密文件，我不想因此而获罪。”
“不会。”卓里斯·爱门森硬邦邦地吐出一个音节，看了莱塔恩导师一眼，神情严肃地做出了赞美女神的手势，握拳在胸口，“我承诺此事因果由我个人承担，今日秘密不为第五人所知。尔等须守秘，须遗忘。”
瓦尔·莱塔恩也同样划出波浪，右手握拳：“我承诺，我守秘。”
他看了季行之一眼。
季行之最后犹豫了一秒，不知是这庄重肃穆的氛围给了他点信任感，还是10诺拉的诱惑过于巨大，他也低下头，虔诚地做出赞美女神的手势：“我承诺，我守秘。”
然后三个人同时看向极力收敛存在感，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扎巴科·德罗塔。
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只和子爵的儿子近身相处过的贵族家仆已是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三个人的视线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灵雪上加霜，一时都忘记了不同层次贵族之间应有的礼仪，机械地重复道：“我、我承诺，我守秘。”
然后，这位谙熟贵族之间阶级规则的家仆又听到季行之发出在他看来不知死活的声音：“那我可以试试，需要写一份什么书面的保密协议吗？”
“不必。”卓里斯的语气缓和下来，多了几分赞许，“这次雇佣是我个人意见，不会再有更多人知晓，不可留下任何书面记录。女神会见证我们的誓言。”
“好。”
季行之应了下来。
他得承认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很大程度上是出于10诺拉酬劳的诱惑……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清楚明白，看似温和、一视同仁的莱塔恩和那位爱门森是真正的贵族，而贵族的要求，平民大多数时候是不能反抗的。
他可以做出有独立思想和见识的模样，甚至可以讨价还价，但他不能真的拒绝。
确定了要做的事情后，扎巴科·德罗塔，这个一无所知的介绍人就被赶了出去。
当然，不是用“赶”这种粗暴且不优雅的动作。爱门森侯爵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自发自觉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敢给。
瓦尔·莱塔恩颔首：“好了，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们。”
季行之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有着非同一般的笃定。
卓里斯·爱门森环顾一周，似乎确认了什么。他从礼服内衬取出一卷略微泛黄，质感柔软的羊皮纸。这种极其纤薄、柔韧的羊皮纸放在哪个时代都是造价昂贵的高级货，但随着纸卷的展开，季行之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羊皮纸卷只是用于包裹碎裂的文件，那些文件书写在一张灰白色的棉质纸张上，细看之下纸张上还泛着些微银色光芒。转动视角，某些时候会觉得整张纸色调偏冷，颜色偏蓝。“看起来就像是变色油墨一样。”季行之下意识这么想到，旋即被这个想法启发了。
变色油墨……纸币……
他越看越觉得这文件的纸质很像银钞——相比主体为具有金属光泽的蓝白色的银钞，这些碎纸屑中的蓝色部分更少，看起来像是编织在夹层中，只能通过碎裂的部分，从一定角度窥见。
“这是需要修复和誊写的文件。”卓里斯·爱门森抽出一张崭新的棉质纸张，“你按照格式一比一抄写即可。尽可能仿造原件的字迹和书写习惯，遇到不会写的变格字母照着画就行。”
季行之点点头。
他按照纸张碎裂的方向将其拼接、对其，惊讶地发现，纵使这几张文件纸被撕碎成好多块，上面的字迹却没有丝毫损毁，几乎能够完美拼合在一起——并不像贫民使用的劣质纸张那样，只要撕开，边缘就会磨损，会变得不清楚。
“……全是复合字母啊。”
虽然瓦尔·莱塔恩已经事先告知古格林索亚文完全由复合字母组成，但真当看到这种语言的时候，季行之依旧感到了震撼——这推翻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认为是现有的简单字母，才有的复合字母，因为复合字母的多种变格形式很像简单字母的剪切和拼合。但现在来看，简单字母反而是从复合字母简化而来……
就像繁体字和简体字一样？
他在心中随意联想。
相比于雅利娜安语中使用复合单词表示专有名词，古格林索亚文的结构更加规整。凭借语言学家的直觉，他轻易找到了语法框架中的助词、虚词等辅助单词，并且注意到几乎在每一个应用场合，这些单词都有不同的变格。
“果然是很复杂。”
季行之一笔一划地按照书写简单字母的方式“拼贴”出复合字母，一边下意识想要解读这份文件——对他来说，研究一门全新语言，探究语言背后的文明和文化，实在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之前询问“是否担心他记下文字”，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但显然，贵人们认为自己的手段万无一失——
如果排除掉事后灭口的可能性，季行之自己也得承认，卓里斯·爱门森所说的“立即强制背诵一整本诗集”是一种很好的转移人注意力，令其无法记忆文件内容的方法。
可惜，我并不是普通人……
季行之在心中说了声抱歉，并默念许诺自己绝不会把看到的任何内容外传。
“……这个词根我应该见过，这是有关海洋的单词……可惜这个变格意义不明……”
“同样的词缀，但是不同的变格……难以理解，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指代某种实体……”
“这种实体处于一定的状态中？”季行之边抄写边猜测，“后面这三个专有单词拥有同样的后缀，或许是在描述一种状态……”
“某个海洋中的实体处于这种，这种和这种状态里？”
季行之对自己的猜测有至少六分把握。
“奇怪，这个变格为什么和上一句同样结构里不一样。变格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可以随便书写的吗……”
写着写着，季行之本能地感觉到这种令人别扭的变格拼写似曾相识，他抬头向前文段落扫去，果然发现不同单词中类似的突兀变格存在。
完全没有相关知识基础，根本无从猜测这些变格是什么含义啊……
季行之无奈地承认，自己的能力与才华在全无相关性的语言文字中不能创造奇迹。
不过语言学的规律他找不到，物理的规律还是显而易见的。
“怎么每次到纸张碎裂的地方都有这种奇怪别扭的变格字母……”他有心试探，低声念出声。
季行之原本以为莱塔恩和爱门森会不搭理自己，或者警告自己“只需要抄写就足够了，不要试图思考”。但后者的反应比他以为的更大：“你说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这给季行之吓了一跳。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个可以继续试探的机会。于是他实话实说地指着纸张断裂处：“你这个文件是不是被人故意弄碎、篡改词义的啊，单词在碎裂部分都有同样的变格图案，我就算看不懂单词，也没法忽视这种相似度。”
“撕碎纸张可以掩饰一些篡改带来的字迹不统一和其他瑕疵——”
他合理表示自己的怀疑：“——你这个原件，真的是没动过的吗？”
卓里斯脸色大变，顾不得贵族的体面矜持，一把把季行之推开，仔仔细细地开始阅读拼接好的文件。一旁的莱塔恩安抚性地拍拍青年的肩膀，也神情严肃地凑了过去——好像发现了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卓里斯甚至忘记了在平民面前维持仪态，克制愤怒。
“新奇的手法。”莱塔恩中肯地评价了一句，语气却一沉再沉。他一贯给人以温和平等的态度，此时却让人觉得寒意森然。
不过很快，他调整好了状态，笑着，神态轻松地调侃：“这么一来，这小家伙真的算是你的恩人了——”
他没给季行之说“不敢当”的机会，点了点纸张：“熟悉古格林索亚文的人，反而看不出这些。恰好是你，不懂这种文字，将其看作图案，才能发现这一关键。”
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懂得这门复杂文字的人，下意识会去解读单词的意义，而不会在意每一个变格分别出现在哪里，指向哪里。就算有人意识到变格用法不常规，也会下意识往含义的方向理解，而忽视每一次异常都出现在纸张碎裂处。
发现这一点之后，卓里斯·爱门森直接将季行之誊写到一半的文件页折叠好放在一边，从羊皮卷夹层里抽出一张全新的棉质特殊纸张。
“重新写，每到断裂处，就书写没有变格的基础字母。写完之后，补偿金给你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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