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职业者与开创者
一位非凡者突然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难免令人紧张。
但季行之从来是个紧张归紧张，莽归莽的行动派。
他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有理有据地反问回去：“为什么？不是说由猜测得到的知识是相对安全的吗？而且……”
他虽然质疑，但还是很听劝地没有再将“道途”这个单词说出口，选择用留白令其意会：“而且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内容应该涉及到非凡者最基本的选择问题吧？”
“不成为非凡者，就不能了解怎么成为非凡者，成为怎样的非凡者，这岂不是一个悖论？”
季行之尖锐的提问让米亚人青年下意识皱起眉头。
但不出两秒，他就抚平了情绪，耐心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个单词所对应的含义，是极其高位的知识，而且指向非常专一明确，所以哪怕是猜测，也不是全无风险。”
“至于缺乏了这个单词该如何描述非凡者的晋升——不必担心，我们有一整套专门针对低阶非凡者和普通人的说辞。”
“你可以把非凡者的能力想象为一个又一个‘职业’，所以在某些地方，非凡者又叫‘职业者’。成为非凡者的过程呢……就是学习这个职业相关的知识，然后考取文凭和证书，上岗的过程。”
“非凡者的晋升，则是不断学习这门职业所需要的技能。这些技能根据威力强弱可以划分成1级，2级……学会了几级的技能，就是几级的职业者，也就是非凡者。”
季行之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照这个说法，就职上岗之后岂不是就结束了？走到尽头了？”
“可以这么说。”安尼微笑了一下，“毕竟职业是开创者走出来的道路，走到终点也不过是跟随在开创者身后。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
季行之挑了下眉头。
“你说你是‘风暴’，那你所追随和学习的开创者是……”
如果他所料不错，“风暴”即是风暴之神，风暴女神，海洋与风暴之神塔莉莎所开辟的……
“啧。”没能享受到装模作样的快乐，安尼的教学热情肉眼可见地下降一截，语气也开始变得更加真实，带着抱怨，“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你真的之前对这些一无所知？”
“不知道。”季行之听了两秒，“恍然大悟”地意识到眼前这位非凡者前辈对他有所怀疑，又提高声调，“我真的不知道！”
他见缝插针地强调：“缪莎阁下可以为我证明，我一直都是班尼萨的守法好公民，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超越常理的事件！”
“而且，我的大哥巴伦是女神的虔信徒，一直教导我们兄妹三个要行女神的道。”他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嘴家人，强化自己泯然众人的形象，“所以我发现可能的‘传染病’之后，立即就向教会报告了。”
“好吧，或许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生圣徒……你真的不考虑去雅利娜安？”
季行之：“……”
“我……一定要去吗？”
被问了太多次这个问题的季行之甚至开始审视自己，怀疑自己：“前往雅利娜安，追随智慧与秘密之神，能让我更安全，我的家人更安全吗？能让他们尽快改善生活条件吗？”
“呃，不。”安尼神色一振，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无可辩驳的证据一样，“对，是这样，如果你的诉求不是追寻非凡道路和超凡知识的话，显然留在班尼萨，留在女神的怀抱，是更好的选择。”
“追随智慧会让你走得更远，但也会为你，为你的家人带来危险。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后果。”
季行之被他莫名其妙地振奋弄得莫名其妙，迟疑着点点头：“……对？”
深棕色中长发，碧绿眼眸气质迷人的米亚人青年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地下定论：“所以，对于你来说，加入我们并不算一种埋没，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这我就放心了……”
这个解释令季行之再次有了形象幻灭，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们居然那么担心耽误我的前程？这……没必要吧？”
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吧？
季行之腹诽。
听到他这么问，安尼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懂，追随哪一位神明是非凡者最重要的选择，没有之一。对于我们这种虔信徒来说，当然不考虑作出选择，但对于你来说……”
安尼叹了口气：“任何对道路的怀疑和动摇都是心智的裂隙。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未来某一天，突然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另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这或许就会成为你失控的诱因。”
这番剖白让季行之大为感动。
但他不得不提出一点疑问：
“但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希望成为非凡者，探寻神秘的终极啊？我只是因为近距离接触污染，需要女神的仪式来保护我的洁净心智，保护我的家人们而已啊？”
“你怎么就已经开始张罗着我该选择怎样的非凡道路和方向了？”
“啊？”
安尼明显呆了一下。
“可是缪莎助祭说……”
缪莎助祭说？
缪莎牧师能说什么，季行之用膝盖都能想到。
“说我是天生的非凡者？不需要经历重重考验，作出足够贡献？很有可能成为你们的同事？”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呃……”
安尼长了下嘴，表情惊讶中带点悚然。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位新人未来的“职业规划”做出了一些错判，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还挺可爱。
第一眼见到安尼卡特瑞恩·依明，不，见到守秘圣辉的时候，季行之还是很紧张的，认为自己必须要给端出非凡者至少等同于对待贵族的谨慎和尊重。
但随着交流的跑题，教学的不专业，他渐渐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非凡者，本质上不过是掌握了非凡力量的年轻人，有着和普通富裕家庭的年轻人一样的性格和优缺点。
他会因为惊讶而激动，会因为误会而尴尬。
“咳，当然，您指导我，告知我的知识也是很有用，很必要的。”已经渐渐不自觉把自己摆到长辈位置的季行之下意识缓解气氛，带着点安抚情绪的意思，“毕竟缪莎阁下也告诉我，逃避也许是最安全的，但却无法保证污染事件百分之百已经结束，所以我确实有考虑……亲手掌握非凡的知识与力量，去对抗可能潜藏的污染和失控。”
“啊，啊这样啊……”安尼失魂落魄地应付两句，百思不得其解，“你思维敏锐，有探索的欲望，怎么可能不想成为非凡者呢……”
季行之反倒被他这样子整尴尬了。
“那什么，你……再给我多讲一些职业选择和技能选择方面的事情吧。万一我以后下定决心，正式准备成为非凡者了呢？”
寻求帮助是最好的打断抑郁的手段之一。
但安尼小哥只是用叹息又哀伤的绿眼睛看了他一眼：“具体的信息，只有在仪式当场才能告诉你部分。”
“……我今天能给你讲的，只有《守则》里那些条目是最重要，必须要牢记遵守的，非凡者异化和失控的代价，然后教给你一套专门面对普通人的世界观……”
“没错，就是‘职业者’说。”
说到这里，安尼又长长地，更长地叹了口气：
“你《守则》背差不多了，甚至有了一定理解……你知道吗，我见过大多数人就算吧《守则》倒背如流，头几次看到守秘圣辉还是会像见了鬼一样害怕。”
“失控……该讲的讲了，至于职业者的说法，我想你也轻易理解了。”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坦然地一摊手：
“仪式举行之前我确实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已经不少了。”季行之眼睁睁地看着安尼有了开摆的气质，连忙恭维，“日后我如果真的有了成为非凡者的考量，一定会再向您请教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好奇：“话说，你们为什么那么期待新的非凡者同僚呢？真的只是因为缺人吗……感觉……只是因为缺人的话，无论是缪莎阁下还是您，对我的期待都太夸张了些。”
他们都一副“你至关重要”的模样，让季行之摸不着头脑，心中觉得十分可疑。
“因为……”安尼停了一下，小声叹了口气。
“这个也属于不能说的内容……”
季行之：“？”
等等，我原本只是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而已……
他保持着从容得体的，略带一些好奇的表情，嘴巴开合两次，才叹道：“还真有深层次原因啊……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是我太敏感了呢。”
他从最开始就觉得缪莎牧师招揽他的理由站不住脚，只是出于对非凡世界的不了解，无法反驳和提出疑问。
看来是真有些原因的……
有原因没关系，不怕有所求，就怕真的毫无理由地跟开了主角光环似的被期待和认可……
季行之思索着，安尼尴尬着。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知道缪莎·塔莉莎踏着夜色，带着餐篮步入二楼走廊。
但季行之从来是个紧张归紧张，莽归莽的行动派。
他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有理有据地反问回去：“为什么？不是说由猜测得到的知识是相对安全的吗？而且……”
他虽然质疑，但还是很听劝地没有再将“道途”这个单词说出口，选择用留白令其意会：“而且这个词语所代表的内容应该涉及到非凡者最基本的选择问题吧？”
“不成为非凡者，就不能了解怎么成为非凡者，成为怎样的非凡者，这岂不是一个悖论？”
季行之尖锐的提问让米亚人青年下意识皱起眉头。
但不出两秒，他就抚平了情绪，耐心解释道：“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个单词所对应的含义，是极其高位的知识，而且指向非常专一明确，所以哪怕是猜测，也不是全无风险。”
“至于缺乏了这个单词该如何描述非凡者的晋升——不必担心，我们有一整套专门针对低阶非凡者和普通人的说辞。”
“你可以把非凡者的能力想象为一个又一个‘职业’，所以在某些地方，非凡者又叫‘职业者’。成为非凡者的过程呢……就是学习这个职业相关的知识，然后考取文凭和证书，上岗的过程。”
“非凡者的晋升，则是不断学习这门职业所需要的技能。这些技能根据威力强弱可以划分成1级，2级……学会了几级的技能，就是几级的职业者，也就是非凡者。”
季行之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照这个说法，就职上岗之后岂不是就结束了？走到尽头了？”
“可以这么说。”安尼微笑了一下，“毕竟职业是开创者走出来的道路，走到终点也不过是跟随在开创者身后。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些失望？”
季行之挑了下眉头。
“你说你是‘风暴’，那你所追随和学习的开创者是……”
如果他所料不错，“风暴”即是风暴之神，风暴女神，海洋与风暴之神塔莉莎所开辟的……
“啧。”没能享受到装模作样的快乐，安尼的教学热情肉眼可见地下降一截，语气也开始变得更加真实，带着抱怨，“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你真的之前对这些一无所知？”
“不知道。”季行之听了两秒，“恍然大悟”地意识到眼前这位非凡者前辈对他有所怀疑，又提高声调，“我真的不知道！”
他见缝插针地强调：“缪莎阁下可以为我证明，我一直都是班尼萨的守法好公民，从前从未接触过这些超越常理的事件！”
“而且，我的大哥巴伦是女神的虔信徒，一直教导我们兄妹三个要行女神的道。”他不着痕迹地提了一嘴家人，强化自己泯然众人的形象，“所以我发现可能的‘传染病’之后，立即就向教会报告了。”
“好吧，或许你真的是传说中的天生圣徒……你真的不考虑去雅利娜安？”
季行之：“……”
“我……一定要去吗？”
被问了太多次这个问题的季行之甚至开始审视自己，怀疑自己：“前往雅利娜安，追随智慧与秘密之神，能让我更安全，我的家人更安全吗？能让他们尽快改善生活条件吗？”
“呃，不。”安尼神色一振，好像突然找到了什么无可辩驳的证据一样，“对，是这样，如果你的诉求不是追寻非凡道路和超凡知识的话，显然留在班尼萨，留在女神的怀抱，是更好的选择。”
“追随智慧会让你走得更远，但也会为你，为你的家人带来危险。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这个后果。”
季行之被他莫名其妙地振奋弄得莫名其妙，迟疑着点点头：“……对？”
深棕色中长发，碧绿眼眸气质迷人的米亚人青年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轻松地下定论：“所以，对于你来说，加入我们并不算一种埋没，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这我就放心了……”
这个解释令季行之再次有了形象幻灭，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们居然那么担心耽误我的前程？这……没必要吧？”
没必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吧？
季行之腹诽。
听到他这么问，安尼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懂，追随哪一位神明是非凡者最重要的选择，没有之一。对于我们这种虔信徒来说，当然不考虑作出选择，但对于你来说……”
安尼叹了口气：“任何对道路的怀疑和动摇都是心智的裂隙。我真的，真的，很担心，你未来某一天，突然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另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这或许就会成为你失控的诱因。”
这番剖白让季行之大为感动。
但他不得不提出一点疑问：
“但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希望成为非凡者，探寻神秘的终极啊？我只是因为近距离接触污染，需要女神的仪式来保护我的洁净心智，保护我的家人们而已啊？”
“你怎么就已经开始张罗着我该选择怎样的非凡道路和方向了？”
“啊？”
安尼明显呆了一下。
“可是缪莎助祭说……”
缪莎助祭说？
缪莎牧师能说什么，季行之用膝盖都能想到。
“说我是天生的非凡者？不需要经历重重考验，作出足够贡献？很有可能成为你们的同事？”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呃……”
安尼长了下嘴，表情惊讶中带点悚然。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位新人未来的“职业规划”做出了一些错判，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还挺可爱。
第一眼见到安尼卡特瑞恩·依明，不，见到守秘圣辉的时候，季行之还是很紧张的，认为自己必须要给端出非凡者至少等同于对待贵族的谨慎和尊重。
但随着交流的跑题，教学的不专业，他渐渐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非凡者，本质上不过是掌握了非凡力量的年轻人，有着和普通富裕家庭的年轻人一样的性格和优缺点。
他会因为惊讶而激动，会因为误会而尴尬。
“咳，当然，您指导我，告知我的知识也是很有用，很必要的。”已经渐渐不自觉把自己摆到长辈位置的季行之下意识缓解气氛，带着点安抚情绪的意思，“毕竟缪莎阁下也告诉我，逃避也许是最安全的，但却无法保证污染事件百分之百已经结束，所以我确实有考虑……亲手掌握非凡的知识与力量，去对抗可能潜藏的污染和失控。”
“啊，啊这样啊……”安尼失魂落魄地应付两句，百思不得其解，“你思维敏锐，有探索的欲望，怎么可能不想成为非凡者呢……”
季行之反倒被他这样子整尴尬了。
“那什么，你……再给我多讲一些职业选择和技能选择方面的事情吧。万一我以后下定决心，正式准备成为非凡者了呢？”
寻求帮助是最好的打断抑郁的手段之一。
但安尼小哥只是用叹息又哀伤的绿眼睛看了他一眼：“具体的信息，只有在仪式当场才能告诉你部分。”
“……我今天能给你讲的，只有《守则》里那些条目是最重要，必须要牢记遵守的，非凡者异化和失控的代价，然后教给你一套专门面对普通人的世界观……”
“没错，就是‘职业者’说。”
说到这里，安尼又长长地，更长地叹了口气：
“你《守则》背差不多了，甚至有了一定理解……你知道吗，我见过大多数人就算吧《守则》倒背如流，头几次看到守秘圣辉还是会像见了鬼一样害怕。”
“失控……该讲的讲了，至于职业者的说法，我想你也轻易理解了。”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坦然地一摊手：
“仪式举行之前我确实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已经不少了。”季行之眼睁睁地看着安尼有了开摆的气质，连忙恭维，“日后我如果真的有了成为非凡者的考量，一定会再向您请教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好奇：“话说，你们为什么那么期待新的非凡者同僚呢？真的只是因为缺人吗……感觉……只是因为缺人的话，无论是缪莎阁下还是您，对我的期待都太夸张了些。”
他们都一副“你至关重要”的模样，让季行之摸不着头脑，心中觉得十分可疑。
“因为……”安尼停了一下，小声叹了口气。
“这个也属于不能说的内容……”
季行之：“？”
等等，我原本只是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而已……
他保持着从容得体的，略带一些好奇的表情，嘴巴开合两次，才叹道：“还真有深层次原因啊……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是我太敏感了呢。”
他从最开始就觉得缪莎牧师招揽他的理由站不住脚，只是出于对非凡世界的不了解，无法反驳和提出疑问。
看来是真有些原因的……
有原因没关系，不怕有所求，就怕真的毫无理由地跟开了主角光环似的被期待和认可……
季行之思索着，安尼尴尬着。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知道缪莎·塔莉莎踏着夜色，带着餐篮步入二楼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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