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贤人瓦尔·莱塔恩
“卡利斯，你不睡吗？”
杨若拉捋了捋耳朵上的毛。
她总是会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灌进耳朵里，然后下意识想甩出来。
这一甩，就会让她柔顺的毛发和相邻部位的头发变得乱七八糟，如果不及时理顺，第二天就别想梳好了。
“……马上就睡。”卡利斯神情阴郁。
或者说这几天他的表情就没好过，总是在忧心忡忡地担忧着什么事。
巴伦和杨若拉都知道他在担忧季行之，也知道他对教会、政府和贵族缺乏信任，只能不断告诉他季行之目前暂居在修道院，过得很不错，缪莎牧师待他也很好，很温柔……
但是卡利斯担心的不是这个。
在防治疫病上，他是相信教会，相信圣堂的。
但他不相信疫病。
这几天，几乎所有工场都有工人被带走，其中大部分被喂了药就回来了——那种药他们也喝过，是季行之托一位骑士送过来的，好像叫什么什么真露，喝完会觉得身体舒畅，呼吸轻盈。但也有小部分，并不少的一小部分人，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相比于在货运码头做苦力，身边的“同事”几乎每天都会换一拨，只有那么零星几个老面孔的巴伦，或者在教堂做义工，相对安全，消息闭塞的杨若拉，卡利斯深深地知道这次“疫病”不是什么简单东西。
效率极高地把人带走隔离，分发特殊的，市面上从未见过的药剂，进行全方位场地清理重建……
一切的一切，在两年前都发生过，仅仅只是规模不那么大而已。
那季行之呢？他曾经离疫病那么近。
卡利斯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拉。”
已经钻进被子的杨若拉探出半个头：“嗯？”
“你认识行之那个卖货的女生朋友吗？我明天去市场看看。”
明天是周五，正好这几日病逝和隔离的工人很多，管理上需要重新规划，很多生产订单都要重新调整。卡利斯以“订单调整后自己需要加班完成对接工作”“作为女神的虔诚信徒想要参加礼拜和圣餐”为由，申请了一天的带薪假期。
杨若拉迟疑地点点头：“……行，我只知道他们大概在哪摆摊。我明天先带你过去，然后去修道院问问缪莎牧师大人。”
“嗯。”
卡利斯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咽了回去。
……
季行之今天起晚了。
原因是昨晚吃得太好，又接受了太多新知识，需要睡一觉好好消化一下。
……但是没关系，因为他可靠的带教前辈，安尼卡特瑞恩·依明，也起晚了。
这家伙起晚是因为他天天都起晚。
“尤其是黑月，会让人精神不好，这肯定是可以理解的。”他这样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而且还笑嘻嘻地说着，“而且说实话，咱们的工作不用那么认真，能解决的事情怎么都能解决的，不能解决的事情也不是多上点心就能解决的。”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吊儿郎当混日子的公子哥。
按照距离远近，出于顺路的考虑，安尼先从一楼花园要了辆马车，点了个车夫，带着他前往冯德普兰事务局。
“安全部购置的马车和聘用的车夫，一般来说都是服务非凡者的。不过等你正式入职之后，可以在不影响非凡者工作的前提下，低价租用、聘用马车和对应的车夫。”
季行之并不了解马车的租赁价格，因为这是他过去不曾接触的事物。
但他很好意思开口询问：“怎么租？多少钱？是按天，按小时付费吗？普通人租马车又需要多少钱呢？”
“这个……”安尼显然又被问到了，表情不自然地敲敲马车车厢，“你给他解释一下。”
他显然是在对驾车的车夫说话。
说完后，安尼转过脸，神色镇定地补充道：“我从来没坐过付费的马车，所以没了解过。”
季行之微笑点头。一看就是不管家的孩子啊……
马车夫倒是很了解自己的行当，因为被长期聘用，大大方方地抄了行业的底价：“一般来说，贵族人家想要租用马车和熟练的车夫，年租至少在100金诺拉往上，但事实上，慷慨的爵爷们很少放低身段做讨价还价的事情，所以业内年租基本能要到130~150诺拉，这是普通二驾马车的价格。”
季行之被逗笑了：“我可从来不敢想自己能付得起年租啊。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日租和时租的价格。”
“那就昂贵了，先生。”车夫很礼貌，但并不紧张卑微，反而十分健谈，“事实上，我们这行少有做日租和时租生意的，因为太累了，赚一米拉的钱就要干一米拉的活儿。也是因为接活的人少，所以价格相比于年租，可以说十分昂贵。”
“日租的话……至少一天一个金诺拉，昨天我的同事就接了一位来自雅利娜安，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的先生的委托，是三诺拉每日。”
“至于时租，至少20米拉一小时吧？如果是什么重要场合，或者载重量大，甚至会达到40米拉每小时。”车夫说到这里，语气并不热烈，显然不认为时租是什么好差事，“当然，您要委托我们的话，只需要付出每小时5米拉或每日20米拉的价格就行，剩下的价格算在报销经费里。”
便宜了四分之一……
季行之心里摸摸寻思片刻，笑容变得惆怅又带一点缅怀：
“这依然是现在的我承担不起的价格啊……”
“说起来，你刚才说，有一位雅利娜安的先生在你们这里提交了委托？你们还做对外的生意的？”
车夫没料到季行之忽然跳了话题，愣了两秒，才慌忙强调：“当然不会！我们接受委托也只能内部进行，但那位先生有守秘圣徽，应当是雅利娜安安全部的人，算是依明大人的同事。而且他也是全家下的委托，我同事是写了委托申请，登记了委托书才接下单的。”
季行之一看车夫误会自己误会他了，也有点慌：
“你别担心，我不是质疑你们工作，我自己也才上岗，不了解工作内容呢。”
他缓和了一句，才开玩笑似的随口分享自己的见闻：“我只是想到，之前在冯德普兰自由市场摆摊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雅利娜安先生，他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班尼萨旅行游览，还和我聊了好一会儿天，把我摊位上最昂贵的雕刻作品买下来了。”
话音未落，安尼紧接着狠狠点头，仿佛终于能重新进入话题：
“对对，米斯蒂安人都是些搞学术和记录的，最喜欢这种不实用艺术作品。”
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东西不实用……你这情商也是有些堪忧了……
季行之好笑地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一直以为那种东西只能摆着看，当一个吸引客人的特色，是卖不出去的。”
“那位雅利娜安人先生临走时还做了自我介绍，邀请我去雅利娜安定居。可惜，学城只欢迎学者，我却舍不得离开我的家人。”
这个故事听起来就比较励志且爽快了。
安尼一脸兴致勃勃又果然如此地追问：“你真就直接放弃了移民的机会？也对，你连去雅利娜安当圣徒都不愿意，更别说只是去那里过好点的生活了……不过有权利引荐你入籍入学，你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真正的贵人啊！他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吗……”
就等你问这个了。
季行之勾了勾嘴角，刚想开口。
“……算了，这种地位的人怎么会向你介绍姓名。”安尼就自顾自地下了判断。
季行之：“……”
这家伙是真的有点气人在身上的。
他抬高声调，顺势一副真的被小看了，有点气不过地打断道：“那位大人确实告诉我了他的姓名！”
安尼惊讶地挑起眉毛：“哦？他叫什么？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他说他是瓦尔·莱塔恩。和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儿子，柯林·莱塔恩。”
季行之说完，车厢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沉默太久，让季行之忍不住猜测：“你真的认识……这位大人？他是非凡者？他是……难道是追随智慧的贤人？又或者他是哪位侯爵甚至公爵？”
安尼抬眼看了看季行之，整张脸都写着疑惑。
他艰难地平缓语调，难以置信地低声叹息：“那位，那位是来我们这儿做交接的雅利娜安特别行动大使啊……那位可是真正的贤人，在贤人议会有席位的那种存在，是比缪莎助祭还要强大的非凡者……”
“你居然这都没有投向智慧的怀抱……这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莱塔恩阁下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高啊……在议会有席位，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类似于班尼萨的执政官，或至少是执政官的亲信智囊团，拥有决定一个城邦前进方向的权利？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有空闲和自己聊天，属实是令人意外……
莫非他通过非凡的手段发现了自己适合成为智慧圣徒，是来挖墙脚的？
季行之的脑洞不自觉歪了一下。
但在自己表示不想前往雅利娜安的时候，那位阁下很平静地走了……而且后来抄写古格林索亚文机密文件的时候，那位阁下同样没有说什么……
季行之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场景。
“我承诺此事因果由我个人承担，今日秘密不为第五人所知。尔等须守秘，须遗忘。”
“我承诺，我守秘。”
杨若拉捋了捋耳朵上的毛。
她总是会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灌进耳朵里，然后下意识想甩出来。
这一甩，就会让她柔顺的毛发和相邻部位的头发变得乱七八糟，如果不及时理顺，第二天就别想梳好了。
“……马上就睡。”卡利斯神情阴郁。
或者说这几天他的表情就没好过，总是在忧心忡忡地担忧着什么事。
巴伦和杨若拉都知道他在担忧季行之，也知道他对教会、政府和贵族缺乏信任，只能不断告诉他季行之目前暂居在修道院，过得很不错，缪莎牧师待他也很好，很温柔……
但是卡利斯担心的不是这个。
在防治疫病上，他是相信教会，相信圣堂的。
但他不相信疫病。
这几天，几乎所有工场都有工人被带走，其中大部分被喂了药就回来了——那种药他们也喝过，是季行之托一位骑士送过来的，好像叫什么什么真露，喝完会觉得身体舒畅，呼吸轻盈。但也有小部分，并不少的一小部分人，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相比于在货运码头做苦力，身边的“同事”几乎每天都会换一拨，只有那么零星几个老面孔的巴伦，或者在教堂做义工，相对安全，消息闭塞的杨若拉，卡利斯深深地知道这次“疫病”不是什么简单东西。
效率极高地把人带走隔离，分发特殊的，市面上从未见过的药剂，进行全方位场地清理重建……
一切的一切，在两年前都发生过，仅仅只是规模不那么大而已。
那季行之呢？他曾经离疫病那么近。
卡利斯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拉。”
已经钻进被子的杨若拉探出半个头：“嗯？”
“你认识行之那个卖货的女生朋友吗？我明天去市场看看。”
明天是周五，正好这几日病逝和隔离的工人很多，管理上需要重新规划，很多生产订单都要重新调整。卡利斯以“订单调整后自己需要加班完成对接工作”“作为女神的虔诚信徒想要参加礼拜和圣餐”为由，申请了一天的带薪假期。
杨若拉迟疑地点点头：“……行，我只知道他们大概在哪摆摊。我明天先带你过去，然后去修道院问问缪莎牧师大人。”
“嗯。”
卡利斯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咽了回去。
……
季行之今天起晚了。
原因是昨晚吃得太好，又接受了太多新知识，需要睡一觉好好消化一下。
……但是没关系，因为他可靠的带教前辈，安尼卡特瑞恩·依明，也起晚了。
这家伙起晚是因为他天天都起晚。
“尤其是黑月，会让人精神不好，这肯定是可以理解的。”他这样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而且还笑嘻嘻地说着，“而且说实话，咱们的工作不用那么认真，能解决的事情怎么都能解决的，不能解决的事情也不是多上点心就能解决的。”
他看起来很像那种吊儿郎当混日子的公子哥。
按照距离远近，出于顺路的考虑，安尼先从一楼花园要了辆马车，点了个车夫，带着他前往冯德普兰事务局。
“安全部购置的马车和聘用的车夫，一般来说都是服务非凡者的。不过等你正式入职之后，可以在不影响非凡者工作的前提下，低价租用、聘用马车和对应的车夫。”
季行之并不了解马车的租赁价格，因为这是他过去不曾接触的事物。
但他很好意思开口询问：“怎么租？多少钱？是按天，按小时付费吗？普通人租马车又需要多少钱呢？”
“这个……”安尼显然又被问到了，表情不自然地敲敲马车车厢，“你给他解释一下。”
他显然是在对驾车的车夫说话。
说完后，安尼转过脸，神色镇定地补充道：“我从来没坐过付费的马车，所以没了解过。”
季行之微笑点头。一看就是不管家的孩子啊……
马车夫倒是很了解自己的行当，因为被长期聘用，大大方方地抄了行业的底价：“一般来说，贵族人家想要租用马车和熟练的车夫，年租至少在100金诺拉往上，但事实上，慷慨的爵爷们很少放低身段做讨价还价的事情，所以业内年租基本能要到130~150诺拉，这是普通二驾马车的价格。”
季行之被逗笑了：“我可从来不敢想自己能付得起年租啊。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日租和时租的价格。”
“那就昂贵了，先生。”车夫很礼貌，但并不紧张卑微，反而十分健谈，“事实上，我们这行少有做日租和时租生意的，因为太累了，赚一米拉的钱就要干一米拉的活儿。也是因为接活的人少，所以价格相比于年租，可以说十分昂贵。”
“日租的话……至少一天一个金诺拉，昨天我的同事就接了一位来自雅利娜安，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的先生的委托，是三诺拉每日。”
“至于时租，至少20米拉一小时吧？如果是什么重要场合，或者载重量大，甚至会达到40米拉每小时。”车夫说到这里，语气并不热烈，显然不认为时租是什么好差事，“当然，您要委托我们的话，只需要付出每小时5米拉或每日20米拉的价格就行，剩下的价格算在报销经费里。”
便宜了四分之一……
季行之心里摸摸寻思片刻，笑容变得惆怅又带一点缅怀：
“这依然是现在的我承担不起的价格啊……”
“说起来，你刚才说，有一位雅利娜安的先生在你们这里提交了委托？你们还做对外的生意的？”
车夫没料到季行之忽然跳了话题，愣了两秒，才慌忙强调：“当然不会！我们接受委托也只能内部进行，但那位先生有守秘圣徽，应当是雅利娜安安全部的人，算是依明大人的同事。而且他也是全家下的委托，我同事是写了委托申请，登记了委托书才接下单的。”
季行之一看车夫误会自己误会他了，也有点慌：
“你别担心，我不是质疑你们工作，我自己也才上岗，不了解工作内容呢。”
他缓和了一句，才开玩笑似的随口分享自己的见闻：“我只是想到，之前在冯德普兰自由市场摆摊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雅利娜安先生，他带着自己的儿子来班尼萨旅行游览，还和我聊了好一会儿天，把我摊位上最昂贵的雕刻作品买下来了。”
话音未落，安尼紧接着狠狠点头，仿佛终于能重新进入话题：
“对对，米斯蒂安人都是些搞学术和记录的，最喜欢这种不实用艺术作品。”
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东西不实用……你这情商也是有些堪忧了……
季行之好笑地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我一直以为那种东西只能摆着看，当一个吸引客人的特色，是卖不出去的。”
“那位雅利娜安人先生临走时还做了自我介绍，邀请我去雅利娜安定居。可惜，学城只欢迎学者，我却舍不得离开我的家人。”
这个故事听起来就比较励志且爽快了。
安尼一脸兴致勃勃又果然如此地追问：“你真就直接放弃了移民的机会？也对，你连去雅利娜安当圣徒都不愿意，更别说只是去那里过好点的生活了……不过有权利引荐你入籍入学，你遇到的不是骗子就是真正的贵人啊！他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吗……”
就等你问这个了。
季行之勾了勾嘴角，刚想开口。
“……算了，这种地位的人怎么会向你介绍姓名。”安尼就自顾自地下了判断。
季行之：“……”
这家伙是真的有点气人在身上的。
他抬高声调，顺势一副真的被小看了，有点气不过地打断道：“那位大人确实告诉我了他的姓名！”
安尼惊讶地挑起眉毛：“哦？他叫什么？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他说他是瓦尔·莱塔恩。和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儿子，柯林·莱塔恩。”
季行之说完，车厢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沉默太久，让季行之忍不住猜测：“你真的认识……这位大人？他是非凡者？他是……难道是追随智慧的贤人？又或者他是哪位侯爵甚至公爵？”
安尼抬眼看了看季行之，整张脸都写着疑惑。
他艰难地平缓语调，难以置信地低声叹息：“那位，那位是来我们这儿做交接的雅利娜安特别行动大使啊……那位可是真正的贤人，在贤人议会有席位的那种存在，是比缪莎助祭还要强大的非凡者……”
“你居然这都没有投向智慧的怀抱……这不可思议，这太不可思议了……”
莱塔恩阁下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还高啊……在议会有席位，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份类似于班尼萨的执政官，或至少是执政官的亲信智囊团，拥有决定一个城邦前进方向的权利？
这样的大人物居然有空闲和自己聊天，属实是令人意外……
莫非他通过非凡的手段发现了自己适合成为智慧圣徒，是来挖墙脚的？
季行之的脑洞不自觉歪了一下。
但在自己表示不想前往雅利娜安的时候，那位阁下很平静地走了……而且后来抄写古格林索亚文机密文件的时候，那位阁下同样没有说什么……
季行之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场景。
“我承诺此事因果由我个人承担，今日秘密不为第五人所知。尔等须守秘，须遗忘。”
“我承诺，我守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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