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卷宗
“这位是安德斯·西蒙尼。是一位热爱昂萨克风味炖猪肉的非凡者。”
安尼按照他的美食频道风格介绍道。
安德斯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你好。事先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班尼萨人，我只是相较于本地人更爱吃猪肉而已。对了，我——”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安德斯肤色偏棕，是一种很健康的暖色调黑皮，他一头浅棕色半长发微卷，在肤色的映衬下像是极有质感和高级感的金发。
“我用的棕褐色发卡，我的弟弟，伊维尔，用棕红色发卡。”安德斯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可别记错了哦~”
季行之：“……”
季行之乖巧点头，扫了眼安德斯头上的发卡，再次点头。
他抱着虚心请教的学习心态，和安全部几位文职人员打了招呼，互相介绍认识之后，才提出想进一步了解的意愿：“事务局这边的文职工作内容都有些什么呀？尤其是，需要和其他部门对接的业务，我想再多了解一下。”
面貌幼态乖巧的米斯蒂安人青年诚恳问道。
安德斯在一旁和安尼说并不悄悄的悄悄话：“这就是缪莎助祭带来的天生圣徒？比你讨喜多了。”
安尼双眼一瞪，就要抬高声量，但安德斯轻车熟路地用下一个问题打断了前摇：“他真不打算去雅利娜安了？你不会没给他说清楚吧？”
我说清楚了的！
安尼被几个反问句弄得气血上涌。
但事关一位非凡者的未来，他心中还是有些把握不准，强憋着火气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对话的全过程，末了强调道：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虽然缪莎助祭说了，他是天生的智慧圣徒，但他本人并没有成为非凡者的强烈愿望，就连加入我们也是为了自保，以及担心自己的污染波及家人。”
“所以对于他的内心来说，去雅利娜安并不算一个好选择。”
安尼的一番话让安德斯陷入沉默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安尼，又看了看正与事务局文职攀谈的季行之，摇摇头，没说话。
而另一边，季行之才开了个话头，就听到了两位非凡者的“小声”议论。
正在和他聊天的年轻女性文职职员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您是……您是天生圣徒？意思是您未来会成为非凡者，是吗？”
季行之：“……”
他又是无奈又是感叹地叹气：“这就只是个说法，认为我与某种非凡力量较为契合而已。但我不打算选择这种道路，所以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一头黑发用蕾丝发卡盘起，脸上涂抹着乳白色细腻脂粉，嘴唇水润莓红的明媚少女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你是可以成为非凡者却不想这么做，我是想成为非凡者却不可以……唉，我是多么希望能与你们这样的人交换天赋。”
不等季行之继续问，少女便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
“虽然我能够理解——安全部的大多数文职人员，都是经历了污染事件的幸存者，他们害怕噩梦的重现，拒绝接触非凡力量，只愿意在边缘窥探，仿佛这样就可以安然无忧了。但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无比渴望亲自掌握非凡的力量，亲自向造成我父母死去的罪魁祸首复仇！”
季行之想到之前和缪莎牧师的对话。
他语气温和地询问：“当时……嗯，他们有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非凡者吗？”
“而且，就算不适合成为非凡者，也可以通过积攒功劳，兑换相应的晋升吧？”
这是很关键的问题，蜜拉，也就是这位渴望成为非凡者的女性文职职员，当然详细了解过。
“阁下们说我想要成为非凡者复仇的渴望太具体，太沉重了，很容易被诱导，被扭曲成别的东西，最终异化成为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恶鬼，造成更多的灾难……”蜜拉扯出一个微笑，无奈而苦涩地承认，“事实上，阁下们的判断是对的……如果伤害别人能够让我复仇的话，我的确会这么选择。但，前提是，这是一个清醒的选择，而不是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变成杀死爸爸妈妈的邪物的同类……”
“……至于积攒贡献。”
蜜拉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季行之来搭话的时候，她正在整理一份卷宗。
“……越是心智不稳定，欲望强烈的人，所需要积攒的贡献越多。”她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纯粹渴望亲手复仇而希望得到非凡力量的人，是最高一档。”
居然这么赤裸裸地区分？
季行之眼睛微微睁大，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居然是这种制度……你们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说不会，是假的。”蜜拉心态平和地笑了一下，“但说不公平，那是在自欺欺人。”
“只要审视自己，就能知道，非凡者给出的评判是公允的。当然，我见过有人不愿承认这一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和理智，并且埋怨，憎恨组织的区别对待，认为自己被命运亏欠。”
“而那些人的下场就是，在每年的例行评估中，贡献额度越来越高，直到他们自己无法忍受，以凡人身份铤而走险，犯下重罪。”蜜拉平和的笑容中有一丝残酷，“我们这种带着满心怒火和欲望的人，就是要比你们更艰难一些。如果连自己内心的痛苦都无法承受，怎么可能拿得动复仇的力量呢？”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说服自己一样，用强调的语气抚平手中的文件：
“而且我们并不是没有希望，我们的境遇并不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充满欺骗和压迫……”
“一件普通的藏品污染案件，可以让我积攒百分之一的贡献，而像这样持续多年的，至少长期污染或连环犯案的事件如果能跟随解决，至少能积攒十分之一的贡献。”
蜜拉微微一笑：“最多十年，不行十五年，不行二十年。只要我足够坚定和坚强，总会等到贡献足够的那一天的。反正，成为非凡者并没有什么年龄限制，不是吗？”
蜜拉明媚的妆容下是无比沉静的浅棕色眼珠。
她这样的从容，这样的平和，竟衬得她复仇的语言有一丝令人害怕。
季行之思考了片刻，也觉得这种心理状态有些不好，关心地问：
“你近两年的例行评估表现还好吗？有像其他人那样恶化吗？”
蜜拉弯了弯嘴角，答非所问：“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
季行之捏了一下下巴，有些不解：“不这么问，会说什么？说你要注意心里健康和心智稳定吗？”
听到这话，蜜拉“噗”地笑出了声，眉眼间的从容平和也像泡沫一样破碎开来，显露出一些真实的疲惫。
“他们会说，我只有放下仇恨才能成为非凡者，劝我忘记过去的伤痛。”蜜拉轻叹一口气。
听到她这么感叹，季行之也明白过来，轻轻摇头：“哪有这么劝人的。要是放下了仇恨，你又何必成为非凡者呢？他们不如直接劝你不要踏上非凡的道路。”
“……你明白我的心。”蜜拉闭了闭眼，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是天生的非凡者，而我不是，而其他人不是了。蜜拉想。
而此时，季行之目光正注意到桌上的卷宗。
说实话他好奇很久了。
“请问……你们的工作内容，方便我看吗？”他估摸着蜜拉的心情，轻声问道。
蜜拉果然很好说话，当即点了头：“随意，安全部内部所有信息都可以共享。如果有什么其他的，想了解的信息，都可以问我。”
季行之回头看了眼安尼。
他和安德斯在结束了对自己的评头论足之后，火速被拉壮丁投入了工作，似乎是接到一则有关文物走私可能存在危险品的线报。
两人聊到这里，就进了更靠里的会谈室，摆明着不能让文职人员听到不该听的词汇。
季行之收回目光，开始阅读手中的卷宗。
这是一份关于近二十年来出现实物“异常替换”的案件汇总。
“实物替换……”
季行之一目十行往下扫。
第一起事件记录发生在十八年前，是一个诺拉人幼女哭诉自己的人偶娃娃被替换了。
诺拉人向来以细心耐心著称，那个幼女的母亲又十分相信自己的女儿，当即翻出老照片细细对比，发现人偶娃娃的纽扣眼睛和挂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移和歪斜，填充物也掺杂了劣质填料。那位母亲先是找到启蒙学校的教师，声称有同学故意换走了自己女儿的玩具。
但当时，这件事并未受到重视。
直到五年后，当初在启蒙学校的一位同学成为了非凡者，偶然灵光一现，回忆起童年，又去查证了这一事件的全部记录，才第一次将其记录下来。
在记录之后，第一发现人申请了治安局、教育局、事务局和港务局的所有常规案件记录，确定在五年间又先后出现两次类似事件。
其中一次同样是由启蒙学校的幼童发现，发现自己携带的点心味道变了。
另一次则是由一位在高等文法学校读书的成年人发现，他在某节课突然发现自己的课本出现了错别字和排版错误。
而这三起事件的当事人……
“要么意外死亡，要么失踪？”
季行之眯起眼睛。
安尼按照他的美食频道风格介绍道。
安德斯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你好。事先说，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班尼萨人，我只是相较于本地人更爱吃猪肉而已。对了，我——”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安德斯肤色偏棕，是一种很健康的暖色调黑皮，他一头浅棕色半长发微卷，在肤色的映衬下像是极有质感和高级感的金发。
“我用的棕褐色发卡，我的弟弟，伊维尔，用棕红色发卡。”安德斯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可别记错了哦~”
季行之：“……”
季行之乖巧点头，扫了眼安德斯头上的发卡，再次点头。
他抱着虚心请教的学习心态，和安全部几位文职人员打了招呼，互相介绍认识之后，才提出想进一步了解的意愿：“事务局这边的文职工作内容都有些什么呀？尤其是，需要和其他部门对接的业务，我想再多了解一下。”
面貌幼态乖巧的米斯蒂安人青年诚恳问道。
安德斯在一旁和安尼说并不悄悄的悄悄话：“这就是缪莎助祭带来的天生圣徒？比你讨喜多了。”
安尼双眼一瞪，就要抬高声量，但安德斯轻车熟路地用下一个问题打断了前摇：“他真不打算去雅利娜安了？你不会没给他说清楚吧？”
我说清楚了的！
安尼被几个反问句弄得气血上涌。
但事关一位非凡者的未来，他心中还是有些把握不准，强憋着火气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对话的全过程，末了强调道：
“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虽然缪莎助祭说了，他是天生的智慧圣徒，但他本人并没有成为非凡者的强烈愿望，就连加入我们也是为了自保，以及担心自己的污染波及家人。”
“所以对于他的内心来说，去雅利娜安并不算一个好选择。”
安尼的一番话让安德斯陷入沉默
他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安尼，又看了看正与事务局文职攀谈的季行之，摇摇头，没说话。
而另一边，季行之才开了个话头，就听到了两位非凡者的“小声”议论。
正在和他聊天的年轻女性文职职员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呼：“您是……您是天生圣徒？意思是您未来会成为非凡者，是吗？”
季行之：“……”
他又是无奈又是感叹地叹气：“这就只是个说法，认为我与某种非凡力量较为契合而已。但我不打算选择这种道路，所以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一头黑发用蕾丝发卡盘起，脸上涂抹着乳白色细腻脂粉，嘴唇水润莓红的明媚少女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他，“你是可以成为非凡者却不想这么做，我是想成为非凡者却不可以……唉，我是多么希望能与你们这样的人交换天赋。”
不等季行之继续问，少女便絮絮叨叨地说了下去：
“虽然我能够理解——安全部的大多数文职人员，都是经历了污染事件的幸存者，他们害怕噩梦的重现，拒绝接触非凡力量，只愿意在边缘窥探，仿佛这样就可以安然无忧了。但我不一样，我一直都无比渴望亲自掌握非凡的力量，亲自向造成我父母死去的罪魁祸首复仇！”
季行之想到之前和缪莎牧师的对话。
他语气温和地询问：“当时……嗯，他们有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非凡者吗？”
“而且，就算不适合成为非凡者，也可以通过积攒功劳，兑换相应的晋升吧？”
这是很关键的问题，蜜拉，也就是这位渴望成为非凡者的女性文职职员，当然详细了解过。
“阁下们说我想要成为非凡者复仇的渴望太具体，太沉重了，很容易被诱导，被扭曲成别的东西，最终异化成为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恶鬼，造成更多的灾难……”蜜拉扯出一个微笑，无奈而苦涩地承认，“事实上，阁下们的判断是对的……如果伤害别人能够让我复仇的话，我的确会这么选择。但，前提是，这是一个清醒的选择，而不是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变成杀死爸爸妈妈的邪物的同类……”
“……至于积攒贡献。”
蜜拉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季行之来搭话的时候，她正在整理一份卷宗。
“……越是心智不稳定，欲望强烈的人，所需要积攒的贡献越多。”她指了指自己，“像我这样纯粹渴望亲手复仇而希望得到非凡力量的人，是最高一档。”
居然这么赤裸裸地区分？
季行之眼睛微微睁大，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居然是这种制度……你们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说不会，是假的。”蜜拉心态平和地笑了一下，“但说不公平，那是在自欺欺人。”
“只要审视自己，就能知道，非凡者给出的评判是公允的。当然，我见过有人不愿承认这一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和理智，并且埋怨，憎恨组织的区别对待，认为自己被命运亏欠。”
“而那些人的下场就是，在每年的例行评估中，贡献额度越来越高，直到他们自己无法忍受，以凡人身份铤而走险，犯下重罪。”蜜拉平和的笑容中有一丝残酷，“我们这种带着满心怒火和欲望的人，就是要比你们更艰难一些。如果连自己内心的痛苦都无法承受，怎么可能拿得动复仇的力量呢？”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说服自己一样，用强调的语气抚平手中的文件：
“而且我们并不是没有希望，我们的境遇并不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充满欺骗和压迫……”
“一件普通的藏品污染案件，可以让我积攒百分之一的贡献，而像这样持续多年的，至少长期污染或连环犯案的事件如果能跟随解决，至少能积攒十分之一的贡献。”
蜜拉微微一笑：“最多十年，不行十五年，不行二十年。只要我足够坚定和坚强，总会等到贡献足够的那一天的。反正，成为非凡者并没有什么年龄限制，不是吗？”
蜜拉明媚的妆容下是无比沉静的浅棕色眼珠。
她这样的从容，这样的平和，竟衬得她复仇的语言有一丝令人害怕。
季行之思考了片刻，也觉得这种心理状态有些不好，关心地问：
“你近两年的例行评估表现还好吗？有像其他人那样恶化吗？”
蜜拉弯了弯嘴角，答非所问：“你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
季行之捏了一下下巴，有些不解：“不这么问，会说什么？说你要注意心里健康和心智稳定吗？”
听到这话，蜜拉“噗”地笑出了声，眉眼间的从容平和也像泡沫一样破碎开来，显露出一些真实的疲惫。
“他们会说，我只有放下仇恨才能成为非凡者，劝我忘记过去的伤痛。”蜜拉轻叹一口气。
听到她这么感叹，季行之也明白过来，轻轻摇头：“哪有这么劝人的。要是放下了仇恨，你又何必成为非凡者呢？他们不如直接劝你不要踏上非凡的道路。”
“……你明白我的心。”蜜拉闭了闭眼，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是天生的非凡者，而我不是，而其他人不是了。蜜拉想。
而此时，季行之目光正注意到桌上的卷宗。
说实话他好奇很久了。
“请问……你们的工作内容，方便我看吗？”他估摸着蜜拉的心情，轻声问道。
蜜拉果然很好说话，当即点了头：“随意，安全部内部所有信息都可以共享。如果有什么其他的，想了解的信息，都可以问我。”
季行之回头看了眼安尼。
他和安德斯在结束了对自己的评头论足之后，火速被拉壮丁投入了工作，似乎是接到一则有关文物走私可能存在危险品的线报。
两人聊到这里，就进了更靠里的会谈室，摆明着不能让文职人员听到不该听的词汇。
季行之收回目光，开始阅读手中的卷宗。
这是一份关于近二十年来出现实物“异常替换”的案件汇总。
“实物替换……”
季行之一目十行往下扫。
第一起事件记录发生在十八年前，是一个诺拉人幼女哭诉自己的人偶娃娃被替换了。
诺拉人向来以细心耐心著称，那个幼女的母亲又十分相信自己的女儿，当即翻出老照片细细对比，发现人偶娃娃的纽扣眼睛和挂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移和歪斜，填充物也掺杂了劣质填料。那位母亲先是找到启蒙学校的教师，声称有同学故意换走了自己女儿的玩具。
但当时，这件事并未受到重视。
直到五年后，当初在启蒙学校的一位同学成为了非凡者，偶然灵光一现，回忆起童年，又去查证了这一事件的全部记录，才第一次将其记录下来。
在记录之后，第一发现人申请了治安局、教育局、事务局和港务局的所有常规案件记录，确定在五年间又先后出现两次类似事件。
其中一次同样是由启蒙学校的幼童发现，发现自己携带的点心味道变了。
另一次则是由一位在高等文法学校读书的成年人发现，他在某节课突然发现自己的课本出现了错别字和排版错误。
而这三起事件的当事人……
“要么意外死亡，要么失踪？”
季行之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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