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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之子与归

    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出生那一年我父亲已经41岁了。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永远是撅着嘴巴嫌弃这个指挥那个,父亲永远是拎着两把热水瓶急匆匆行走在上班的路上。

       父亲所在的工厂在小镇上很有名气。工厂上下班时间不像现在的工厂一样打卡,也不像母亲所在的学校一样打铃。更不像对面山上的寺庙里晨钟暮鼓,也不像老家的生产队里,叔叔吹响脖子上挂的铁哨子上下工。

        小镇的居民每天早晚都会听到“呜呜呜呜呜”的警报声。那就是父亲所在的工厂上班了、下班了。骑着自行车乌压压的人群早晨从四乡八村来到工厂,到了傍晚又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回家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父亲原本是不属于工厂的,就像我的婆婆,她原本是不属于王坑的。他们两个是原来在宣平县委时候的同事,都曾经是穿四个兜的小干部。

        但我的父亲我的婆婆又都同样来自于广袤而贫困的农村。所以每当我提起我在深圳制衣厂打工的辛苦的时候,他们罕见的同仇敌忾的对我嗤之以鼻。

        他们觉得我在小镇制衣厂和在深圳制衣厂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个地方上班而已。而且有班上有钱拿,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生活啊?何苦之有呢?

        生活就像海里的波浪,有时高有时低,一切都很正常。父亲说起他自己的人生故事总有一些轻描淡写。

       “我22岁一个人去深圳,独在异乡为异客!”我有些不服气的说。

        “22岁有什么了不起。我22岁都拎着脑袋剿匪了。枪林弹雨真刀实枪,什么时候掉脑袋都不知道。更何况你现在25岁了还吊儿郎当混在家里。”父亲眯着眼睛说。

        “我在深圳上大夜班,夜里三点钟坐在钉扣机前钉扣子。生物钟紊乱,浑身冷的汗毛直竖。”

        “上夜班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年轻的时候农会里开会,打着火把一夜走三十里路。你下了夜班可以补觉,我们是日夜奋战。”婆婆同样咪着眼睛说道。

        现在我相信他们真的是老同事了,你看连说话的口气都不差分豪。

         我父亲是在街上碰到徐桐花,并且和她聊上天的。

          聊完天,我父亲气哼哼的回家指着我的鼻子说:“以后你不要和那个徐桐花的儿子来往,我不会同意你嫁到他们家去的。你到他们家你要吃亏的。你不要不听我的话。”

          我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又变了脸。在这之前,父亲是不待见牛皮糖,甚至扔了他拿过来的桂圆荔枝,但好歹棋还是下的,门还是开的。

          母亲冲我努努嘴,我会意的出门去。父亲是头顺毛驴,不能逆着来。

         晚上母亲和我说了缘由,她说:“你爸这个老糊涂,路上碰到徐桐花。两个人呛上了,把你爸给气着了。”

          我一听就来气了,什么人啊?还敢气我爸。不就是牛皮糖他妈吗?我倒要听听,是怎么回事。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爸他这个人也是熬不住。碰到徐桐花么打打招呼各自开路就好了。你爸他问人家,徐桐花,你儿子天天跑我家来,你对两个人的事怎么看?”

         “那徐桐花怎么说?”

         “她说,我觉得两个孩子还小。”

         母亲狡黠的笑一笑,这不,你这老爹就恼了呗。他说你徐桐花儿子天天跑我家来,我拉下脸来问你一句。你说孩子还小,这不是变成我急了吗?好,那我就不让女儿嫁你家。这不,杠上了。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你们两个老同事置气,火烧连营啊?

         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脑子一转,就算没有玩过石头剪刀布,谁还没玩过老虎虫子鸡的游戏啊?不是说一物降一物,糯米服红糖?

         徐桐花,你今天恼着我老爹了,我明天从你儿子身上找回来。儿子是你心头肉,我看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