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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海峡两岸

        父亲有一兄一姐一弟,姐弟四人分散在四个地方,最远的大伯和我们整整隔了一条台湾海峡。

        父亲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经常督促我们兄妹三人回他的老家,美其名曰回家看奶奶。因为宣平离父亲的老家有五十华里的路程,当时又没有车马交通,要回家全凭两条腿走路,所以我们都不愿意去。但凡可以推脱的,我们一概往外婆家里跑。外婆家永远是我们的避风良港。

         但是一年当中有两个时间段是逃不开的,一个是放暑假一个是过年。

         每次去奶奶家,我都是嘟着嘴巴最会嫌弃的那个。嫌弃奶奶家的房子小、伙食不好、村里小伙伴的方言听不懂。为的就是可以在奶奶家呆上一个星期就回外婆家。

         我母亲也不愿意去奶奶家,因为周老师是个被我外婆宠在心尖尖的宝贝,第一次去婆家吃鸡蛋的故事让她有了拒绝我爸的理由。

          周老师每年只是过年的时候才举家去我奶奶家,平时都是父亲领着我们回奶奶家小住。

          父亲虽然年少的时候就在外面求学,后来也一直是个戴手表的城里人,但是去了奶奶家干起农活来一点不逊色于我的叔叔。

         老家只有叔叔一家和奶奶住,叔叔以前是个人民教师,后来因为家庭成分和海外关系的问题回老家种田。

         叔叔个子不高,每日里风吹日晒的干农活,除了过年的时候在大堂摆开桌子帮村里人写春联的样子还像个读书人,平时就是一个老农民。

         我婶婶的娘家也在村上,年龄倒比我叔叔小了13岁。我叔叔36岁娶她的时候,她才23岁。

         在我奶奶眼里,我这个婶婶什么都好,也会生养,三年的时间给家里添了一男一女。让这个廖家小院增添了许多生机勃勃。

         但是奶奶也有不满意婶婶的地方,她有些时候会感叹“扫帚在地上划个一就不认识了”。婶婶家里条件不好,从来没有上过学念过书,所以奶奶觉得娶她是委屈了我那识文断字当过教书先生的叔叔。

         只是我奶奶也不想想自己家庭的情况,以为还是以前的水碓人家,家有良田,坡上有地。在村里人看来,36岁的老光棍能娶一个23岁的黄花大姑娘那是祖上积德的事情。在以前的年代,农村里打光棍的比比皆是。

         我的叔叔蹉跎到36岁才娶妻生子,那也是有原因的。他在当人民教师的时候,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对象,两个人好的像蜜里调油。我叔叔被精简回家务农以后,两个人还是书信往来,据说我叔叔把女朋友写来的信都塞在枕头里,每天枕着入眠。

         虚幻的文字,薄薄的书信总是敌不过生活的柴米油盐,一个女教师嫁给一个挑屎桶的老农民的可能性越来越小。终于有一天,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忘尽前尘。

         那一枕头的书信,在我婶婶进门以后被她塞进了灶膛,火光熊熊,那些过往一点点变成了灰黑色的纸蝴蝶。

         我的叔叔从此也由一个落魄少爷回归成一个正常的劳动人民,一个土里扒食养儿育女的父亲。

         我的奶奶大约是少一些媳妇缘分的,我远在台湾的大伯母,她们这一生仅仅在香港见过一面。我的母亲周老师,每年见一面。我的婶婶倒是和她日日相对,但是两个人又相爱相杀。我奶奶嫌弃婶婶目不识丁,我婶婶嫌弃我奶奶家穷困潦倒还摆臭架子。

          小时候我最不理解的也是我奶奶的臭架子。明明那么穷的人家,规矩还大的吓人。就光光是吃个饭吧,规矩一大堆。叔叔不动筷我们不能开吃,筷子只能夹自己门前的菜,筷子不能敲饭碗,双脚不能晃荡,饭粒落在桌子上要立马捡起来吃掉。放下筷子要说我吃好了。

         如此总总,不一而足。我觉得很奇怪,村子里的人不都是捧个饭碗夹点菜蹲在路边大石头上稀里哗啦就吃完的吗?

         那样吃起来才酣畅淋漓,我也想试试。可是奶奶从来不允许。就算我是她最爱的孙女,她也不松口:“吃饭要有规矩,不能讨饭相。”

         长大以后再想想,也许教育这两个字是我奶奶维护门庭的最后尊严了吧?在那么穷的家庭,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读过书,实属不易。

         如此说来,我父亲执着的要寻亲也是有据可循的。奶奶已经仙去了,大伯也过世了,父亲总还是记挂着远隔重洋的那一家子。穷也好富也罢,流在血液里的亲情还是传承下去的。

          如此想来,我赶紧在QQ上回复:“你好,我是浙江的。很高兴认识你。如果方便,我想打听在员林的亲戚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