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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求救

    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幽暗的诏狱更显得湿冷。徐枫和宁采儿走得不快,他们身后的狱卒也有些畏惧徐枫的身份,因此不敢轻慢。

    “徐大人,咱可得快着点。”狱卒陪着笑说道。

    徐枫回头将他一望,笑道:“你急着回去交差吗?”

    “不敢。”狱卒点下了头。

    在狱卒的带领下,徐枫和宁采儿被带到了一间囚室的门口。另一侧的囚室忽然起了声响,宁采儿惊叫一声,向后缩去了身子。

    “谁呀?”宁采儿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望着黑漆漆的囚室。

    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牢门,叫道:“暮帆兄!是你吗?”

    徐枫一惊,急忙回过头来,只见被关在里面的这人满脸漆黑、头发散乱,面如枯槁,只有那双眼睛还颇显得神采奕奕。

    他穿着破旧的囚衣,努力地向前凑着身子,道:“暮帆兄,是我呀!朝宗!”

    “朝宗!”徐枫也忙靠过来,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说:“真的是朝宗吗?辟疆和子龙他们呢?”

    “辟疆!子龙,你们快来看呀!”侯方域向左右呼喊着。两侧果然也各有两人凑到了门边。这三人在闪烁不定的煤油灯的映照下,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却可以确认是冒辟疆、陈子龙和侯方域无疑。

    三人并排关在三间囚室之中。徐枫一眼望去,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着自己。徐枫的眼里顿时含满了泪水。他只觉得三人的样子就像是动物中被饲养的稀有动物,毫无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之感。

    “三位兄弟,是我连累你们了。”徐枫哽咽着说道。

    冒辟疆忙说:“暮帆不可如此说,我们敬佩暮帆兄的忠义心肠,所以才肯蹚这趟浑水的。”

    “是呀暮帆兄!”陈子龙道:“咱们四人所做的事无愧于天地良心,就算死在了这诏狱里,后世也必为我等立书作传,流芳百世。又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徐枫含着满眼热泪,向三人深深的作了一揖。宁采儿也跟着向三人鞠躬致意。

    狱卒道:“徐大人,您就快请进吧。小的伺候完您,还得为这位姑娘安排呢。”

    “还安排什么?”徐枫冷冷地说:“小宁和我住一间,就不必麻烦了。”

    狱卒忙道:“那可使不得。咱们诏狱没有这个规矩。”

    “没有这个规矩,那你们有哪个规矩呀?”徐枫厉声质问道:“你们锦衣卫没有皇上的手诏不得拿人。哼!可你们听了吗?抓我们是皇上的意思吗?”

    狱卒连退了两步,赔笑道:“徐大人您看您这话是怎么说,咱们也是奉命办事,要说违背皇命,那也不是小的违背呀。”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冯大人违背了?”徐枫哈哈一笑,又扬声道:“好!我在这儿想必也住不久,只要我一有机会出去了,你今天说的话我可要好好跟你们冯大人念叨念叨。”

    “哎呦,您免开金口吧。”狱卒忙将徐枫这侧的牢门打开来,说:“您二位一块请进得了。”

    狱卒深知这个徐枫不简单,来了南京没几天就深得皇帝的宠幸。保不准那一天他还真就出去了。

    “哼!这还差不多。”徐枫携过宁采儿的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哐当”一声,牢门上撂下了锁。狱卒冲里边的徐枫说:“咱诏狱不比刑部大牢,您要缺什么就言语,小的即刻给您送来。”

    徐枫含笑点了点头,说:“有你这句话就成了,我们没那么多臭毛病,什么也不需要。”然后就和宁采儿一起坐在了铺满干草的地上。

    “嘿嘿,好说好说。”狱卒躬着腰走开了,极尽奴颜之态。

    对面的那三人互相望了望,由冒辟疆开口问道:“暮帆兄,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呀?”

    “她是我的侍女。”徐枫摇头笑了笑,说:“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她是第二次进诏狱了。”

    “公子。”宁采儿轻轻推了徐枫的腿一下,说:“以后您也别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了。”

    “哦?”陈子龙皱起了眉头,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徐枫呵呵笑了起来。“是你说还是我说?”他问身旁的宁采儿。宁采儿一愣,忙道:“奴婢嘴笨,说不好,还是公子说吧。”

    “也好,既然辟疆、朝宗和子龙都把我视为生死兄弟,那我也不敢隐瞒。”徐枫先从遇到大顺军开始讲,讲到了孔四贞、温雨、洪承畴、河间府的姜氏兄弟,讲了为什么要骗郝摇旗和高一功,而自己和温雨如何联手杀了李自成,如何去见左良玉,自己又如何只身来到南京,更是讲的详细。因为这一节宁采儿也不知道。

    那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徐枫都讲完许久了,他们还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奇遇,真是奇遇呀!”陈子龙咋舌叹道:“暮帆兄你历经艰险,遇到这些波折,居然能左右逢源,取得了这一路上所有人的信任。真是太奇了。”

    “没错,奇人起事奇女子,徐枫兄集三奇于一身,更是亘古未有之大奇也。”侯方域说完之后,四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公子为了救我,居然和温小姐分开了。”宁采儿又哽咽了起来,说:“也不知如今温小姐怎样了。”

    “唉,是呀。”徐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光大亮时,云儿就独自在钱谦益的家门口徘徊着,还不时地踮脚向里张望,一脸焦急地神态尽显。

    “嗨,我说你呢!”钱府的家丁走出来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家老爷是不会见你的,快走吧!”

    “这位小哥,就请您再通融通融,我是徐家的丫鬟,就是徐枫徐大人家的。您家老爷和我们家大人是好朋友,就烦您再通报一声吧。”云儿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焦急的语气下更尤为低声下气。

    “我说你懂不懂规矩,你以为是你在乡下串门呢?”家丁双手叉腰,语气中也透着不耐烦:“不管是谁,要想拜见我们老爷都得先递拜匣。你有拜匣吗?”

    “我没有,不过我们家大人有。”云儿说。

    “那就叫你们大人来。”家丁一挥手,转身就要进门去。云儿哪里肯让。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攀住这家丁的胳膊说:“小哥,就请你通融通融吧。我们家大人被锦衣卫抓了去了,他怎么来得了呀!我是来找钱大人救命的呀!”

    “你撒手!撒手!”家丁狠狠地甩了几下手,始终甩不脱云儿的手,便叫道:“来人呀!有人来钱府闹事啦!”

    说时迟那时快,三五个精壮的家丁冲了出来,喝道:“怎么着?我看是谁敢在钱大人家门口撒野!”

    “就这妮子!把她弄走!”这被抓住的家丁一边挣扎一边说着。

    这几人便一涌而上,两下就把云儿拉开了。云儿却还在奋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道:“钱大人!救命呀!钱大人!”

    “嚷什么!”几个家丁正要将云儿按倒,身后却有一个声音传来:“大清早地,都吵什么?”

    一名少女挎着篮子闪身出来,皱着两道秀眉,说:“你们几个也不安生安生,整日价的胡闹。呦!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哭了?”

    云儿忙迎上去,哭着说:“这位小姐,求你带我去见你们老爷。我……我是来请钱大人救命的!”

    这少女笑了笑,说:“别慌,你慢点说。我家老爷可不是大夫,如何能救得了人的命呀?”

    “彩萝,你别听她的,这丫头八成是得了失心疯了。”先前那家丁凑上来说。

    这叫彩萝的姑娘扫了他一眼,说:“人家是不是失心疯,用不着你管。”

    “彩萝姑娘。”云儿忙道:“我家老爷正是徐枫徐大人,徐大人和钱大人是好朋友的。”

    “嗯,这倒是。”彩萝笑着说:“徐大人来我们家做过客。”

    “那便是了。”云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锦衣卫的人把徐老爷抓走了,想来是凶多吉少。我想了一夜,大概也只有钱大人能救我们老爷了。”

    彩萝眼睛一亮,惊道:“什么?你说徐枫徐大人被捕了?”

    “正是!”云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彩萝将她一番打量,说:“你跟我来吧,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们老爷。”

    “彩萝,她可没拜匣。”家丁忙拦阻道。

    “拜匣拜匣,人都快没命了,要那破匣子还有什么用!拿着!”彩萝说着将手里的框子甩到了那家丁的怀里,伸手拉过云儿就向里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