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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夜袭

    李国翰的三万大军并未在夔州城多做停留,匆匆入城不过三个时辰,便又匆匆出城而去。城中百姓固然议论纷纷,就连军中的士卒都有些不明就里。

    这天晚上,大军驻扎在长江边上。士卒们升起星星点点的篝火,恰与夜空中璀璨的星斗遥相呼应。

    “大帅为何不在夔州过夜?难道是前线又出事了?”、“听说是荆州遇险。荆州是武昌门户,不可丢呀!”

    “哦,现在是谁驻守荆州?还是靖南王耿仲明吗?”、“嘿!你怎么这样迟钝!老王爷早去了,耿家公子袭爵,驻守在荆州呢。”

    “幸好是咱们汉人,若是满洲老爷……”这兵卒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与他说话的那个兵卒一脸坏笑,明知故问:“若是满洲老爷又怎样?”

    “不值!”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地不平之气。

    那个兵卒闻言也有些怅然,笑容敛起,喟然一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在前线和贼人死战,满洲老爷们就在后面歇着。哼!打了胜仗立功的是咱们,受赏的却是他们。”

    “哼哼,打了胜仗也还好。可若是打了败仗。”先前那兵卒将他一瞅,叹道:“没命的是咱们,有命的还是他们。”

    “却也不见得!”又有一个兵卒凑了过来,一边伸手烤火一边说:“那个庄王爷不就……”话到此处便没必要再说下去。但他用手掌在自己的咽喉上轻轻一划,意思比直接说出来还更直接。

    那两人忍俊不禁,捂着嘴格格笑了起来。

    “活该!”先前那士卒冲着火堆重重地吐了口口水,忿忿地说:“庄王最是看咱们汉人不起,这次栽到了汉人的手里也是天道好还!”

    说罢,三人又是一阵放肆地笑。

    “好啦!”最后加入的那个兵卒用脚将他轻轻一踢,说:“那边林子里有条河,你去打点水来吧。”

    “得嘞,你们等着。”他拾起身子,拿过水壶,就向远处漆黑的林子里去了。

    这夜月光透亮,整个树林都披上了银霞,煞是好看。这兵卒一边甩着手里的水壶一边在意犹未尽地念叨着:“庄王死得好!庄王死得好……”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脚步猛然一收。常年的军旅生涯将他历练得谨小慎微。

    而此时,在这树林里正有无数双眼睛瞪视着自己。想到此处,他只觉浑身汗毛倒竖,脊梁骨凉意阵阵。

    他缓缓地向身后转头,希望能看到依旧篝火璀璨的自家营盘。可他的头还没转过去,就感到一个尖锐地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背心。

    “啊?”他叫了一声,身子立即站正。

    “老实点!”身后一个声音传了来,虽然并不洪亮,但却掷地有声。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已有数不清地黑影冲这兵卒跑来。他瞪大了眼睛,叫道:“是明军啊!”

    可他刚一张嘴,身后的那人便紧紧将他的嘴巴捂住。几乎于此同时,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树木摇晃,数不尽地叶子像下雨一样纷纷坠落。

    这兵卒也被周围的明军伏兵按倒在了地上,大半个身子也都埋在了枯黄的落叶里。

    他挣扎着扬起头来,抖落了脑袋上的灰尘和碎叶片,张目向营盘望去。这一望,令他浑身的毛孔舒张,瞳孔也随之放大。

    此起彼伏地火铳声从四面响起,犹如是放烟花一样,火光闪烁,将大军营盘映照得透亮十足。而兵卒们突然遇袭,猝不及防,或抱头鼠窜、或伏地不动;或寻武器自卫、或中弹待毙……各种奇怪地表情、肢体一一展现在这兵卒的眼前,令他既惊恐又痛心。

    他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土地,身子也不住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腰间一凉,身旁的明军恶狠狠地说:“劝你老实点,不然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他扭动脖颈,望着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明军士卒,怯怯问道:“我能知道你们是那支队伍的吗?”

    “哼!说与你知也无妨!”这明军兵卒似乎很得意:“我们是白文选白将军的部下!在此等候贵军多时了!”

    “你们知道我们回来增援荆州?”他惊恐地问。

    “哈!围点打援可不止你们会!”

    火铳的攒射结束,继而杀声四起。树林间、山坡上、长江下的明军伏兵如潮水一般涌来。而李国翰大军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能组织得起抵抗。

    明军,就像是一群群恶狼,在撕咬、啃噬着李国翰军这头壮牛。而李国翰大军虽然人多,但此时已是彼此践踏,互相拥挤,踩死、挤死、打死、跌入长江溺死的人不计其数。

    白文选站在高坡上,瞅准李国翰的“李”字大旗,弯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去,锐利的箭锋穿破了那大旗的粗壮旗杆。于是大旗“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今日,我便要一雪那保宁惨败之辱!”白文选含着笑容,冷冷说道。

    这时,明军已四面合围,突入了清军阵中。清军更是乱上加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狼狈逃窜。

    而护卫在中军大帐前的清军都是李国翰的死士,不仅战斗力强悍,而且忠心护主,绝不退缩。他们张弓搭箭,随着阵阵箭雨地攒射,明军的进攻一次次地被打回,抛下的是无数具冰冷地尸体。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踏尘而来。他们一边纵马疾奔,一边熟练地搭弓射箭,护在帐前的清军有不少人都被这锐利地箭矢射倒,发出凄厉地惨呼之声。

    但他们也是训练有素地,急忙掉转方向,与明军的骑兵开始了弓箭对射。

    不过骑兵机动灵活。他们彼此穿插,扰乱清军弓箭手的视线。不一会儿,就冲到了大帐前。

    接着,弯刀出鞘,一抹刺目亮光闪过,又有一排清军倒了下去。

    五名身先士卒地骑兵已冲进了帐中。伏在里面的清军武士也挥起长刀,砍在了第一个骑兵坐骑的腿上。

    那神驹一声哀嚎,栽倒在了地上。马上的明军被甩了下来,但刀不离手,翻身一起,便与来敌死战。

    尔后冲进来的明军越来越多,帐中的清军武士眨眼间就被杀光了。

    这时,浑身血污的士卒们才将目光移向了大帐的最中央的位置。身披镶蓝旗铠甲的李国翰将头盔夹在腋下,脑后的辫子缠绕在脖子上。

    他手扶腰刀,冷目横视。众士卒们忙围拢了上去,长枪利刃都指向了他。

    而此时,帐外的喊杀声、哀嚎声、兵器磕碰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彼此交织,嘈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