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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上)冤魂渺渺归幽冥

    紫衣女子见那斗笠汉子要说出来,连忙摆手叫道:

    “傻小子,莫要说出来,咱们这是劫法场啊!”

    她双手叉腰一双美目瞪着斗笠汉子,有些嗔怪。那斗笠汉子其实并未想说出来,只是想确认下,见她如此,心中便有了底,冲她微微点头。

    这斗笠汉子正是林风,他与柳烟凝商议在百姓们神情激愤的时候,悄悄劫持当中的那个文官,要挟萨守坚放人,不成想突出变故,萨守坚竟一刀劈了那个文官,又见柳烟凝在萨守坚师兄弟三大高手下情势危急,便顾不得那么多,纵身跃上行刑台上。

    萨守坚见台上忽然跳上这么多人来,哈哈大笑道:

    “萨某虽不曾深入江湖,却知道江湖人多是怕死的鼠辈,不想今天竟来了这许多英雄好汉!”

    林风尚未答话,那个矮小的蒙面人突然嘿嘿笑道:

    “早听闻道神宵真人门下有位了不得的大将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他眼睛一瞄台下席棚中尸血遍地的文官,冷笑一声,道:

    “当真了不得!”

    萨守坚脸色微变,冷哼一声,喝道:

    “闲话少说,今天你们休想从萨某的手下将这数十人带走!”

    他话声方落,那身如铁塔的汉子蓦地欺近身前举锤便砸,萨守坚冷笑一声,单手擎刀架住,不成想对方锤上力道劲力不减径直向下压来,萨守坚心中一惊,连忙用双手握住刀柄,才挡住那柄大锤往下落,心中惊道:“这厮好大的力气!”萨守坚待那汉子大锤下压之势少缓,刀背微转倏尔滑了出去,一晃身便来到那汉子身后,猛的一掌拍在那汉子的背上,心想这一掌下去,那汉子不死也得重伤,却见那汉子向前趔趄几步便又转过身来,抡起双锤,雷霆万钧一般砸来,全无半点迟缓。萨守坚急忙举刀相迎,心中惊道:“此人怎么没受半点伤?”

    忽听高子羽在一旁说道:

    “萨师弟,此人练有铁布衫的功夫,不可大意!”

    萨守坚少在江湖上走动,于江湖上的旁门武功知之甚少,以前虽听过铁布衫、金钟罩之类武功,但他身在神宵门下对这类左道武功常常不屑一顾,万没料到有人能将铁布衫的功夫练到这种地步,此刻听闻高子羽如此说,不由得冷笑:

    “你这铁布衫可经得起萨某长刀一劈!”

    手中长刀陡转,大开大阖,每一刀下去均有开山之势,他师出名门,又是久经战阵,刀下功夫自然炉火纯青,立时便将双锤汉子压住,眼见数招之间便能将他斩在刀下,却在此时从斜里钻进来一个黑影,黑影双手如刺,不住地袭扰他的腰肋,正是那个手带双爪的矮小蒙面人。萨守坚被他缠地烦躁,蓦地腾身而起,想脱出矮小蒙面人的搅扰,却又见凌空飞来一条黑索将自己逼回,他闪身躲避之际,那个执双锤的汉子又砸了过来,他只得又退了回去。

    那条黑索正是紫衣女子所甩,她与那两个蒙面人自幼在一起,自然知道他们的阵法配合,待见到萨守坚跃出后便甩出黑索将他逼回,之后便跟着跳进三人战圈之中,口中叫道:

    “风弟弟,我们将此人拦住,你赶紧去救人。”

    林风闻言一点头,来到寇瑛身边,方要打开枷锁,忽觉身后劲风袭来,连忙闪身避让,回头瞧时只见高子羽静静地站在一侧,淡淡地望着他,面如秋水看不出一丝情绪。

    林风见场面混乱正是救人的好时机,又见高子羽出手相拦,急忙说道:

    “高大侠当真要阻我救人?”

    高子羽微微点头,一身玄色衣衫随风慢慢晃动,缓步走到林风眼前,漠然说道:

    “宏武镖局之事已成定局,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用不了多久驻扎在城外的飞骑营便会赶到,到时你们想走怕也不是件容易事。”

    林风见他不为所动,便也咬牙说道:

    “今天寇氏父女我是救定了!若是遇见这种事还不出手相助,那真是愧对自己这一身武功了。”

    高子羽将手中纸扇慢慢折起,沉声说道:

    “那你只有先打倒我了。”

    林风回望了一下,发现柳烟凝已经与平敬宗打了起来,二人都是剑术高手,此刻剑气纵横,衣影飘飘,乍望去煞是好看。

    林风瞧得出二人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片刻间柳烟凝也不会有危险,便将心放下,向高子羽抱拳说道:

    “高大侠,小子无礼了!”说着右手举掌前推,左手却握拳护住腰肋,脚下丁八不分,远远瞧来倒似是守的架势。

    高子羽瞧着心中纳罕:“雷娘子知道我所善的剑法,也清楚我的为人,为何他还摆出这副架势,难道雷娘子没给他说过吗?”

    林风却不理会他心中所想,斜跨半步,一掌劈来,高子羽手中折扇轻引,连划数个圆将林风的掌势带了出去,另一只手骈指轻点,不离林风胸前大穴。林风等的正是他这一指,将左手拳散开并作二指也点向高子羽,高子羽见状心头微惊:“这孩子当真不知深浅,高手之间对决若有半分差池你这只手还保得住吗?”心中如是想着手中便将指劲收了三分,仍点向林风,二人指劲相触的时候,高子羽只觉林风的指尖似藏有暗针一般,扎得自己手指阵阵发疼,一时不解,正此时又觉林风的指尖忽然变得幽深似潭,更有一股冰寒的吸劲暗蕴其中,片刻间竟将自己的手指冻得几乎麻掉。高子羽心惊之际,右手折扇折回点敲林风左手,林风右手回挡的时候,那折扇却如雾濛濛一般捉摸不定,眨眼点到,林风只得收回左手闪避。

    高子羽赞道:

    “太阴指,果然名不虚传,你且来瞧瞧我的祈雨剑法。”

    他说话之际左手捏了个起势,右手折扇轻出,飘飘摇摇,似无半分着力之处,彷如孟春初雨濛濛绵绵,连带着高子羽的身形也飘忽不定,林风见了如此剑法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惊叹,同样是剑带雨意,比之当初药王庙的洞真又不知高出多少,好在这两日他与赵一横演练应对之法,略有准备,脚下五行遁天步踏出,掌上却是玄阴七绝掌,双掌寒气微拢,所触之处冰屑纷飞,在高子羽的濛濛细雨中竟也能来去自由。

    高子羽见状微微称奇,手中折扇蓦然一紧,点向他面门,林风挥手一挡,右手方要劈出,却见高子羽的折扇早已闪电般收回,迷濛之间扇骨已在自己胸前诸处大穴之上,只待自己右掌打出,他便乘虚而入,直点自己要穴。林风连忙将步法展开,微一晃身,避在一侧,等高子羽折扇打到,他便突出一掌打他另一侧。高子羽却微微一笑将折扇收回横在胸前,左手探出疾抓对方肩胛。林风侧身避让,不想他这一抓竟是虚招,林风这一侧身刚好掉入对方的扇子之下,只觉风声陡起,折扇已然点到,好在五行遁天步玄妙无方,折扇尚未到时林风已斜里滑了出去。高子羽见他竟然躲开了,轻咦了一声,左手爪化虚为实径直抓了下来,林风躲过方才那一扇已是万幸,此时见对方爪竟真地抓了下来,心头一惊,猛得趴低身子,只听头顶上爪风呼啸而过,他虽躲过了这一抓,头上的斗笠却被高子羽打飞,好在他还蒙着面巾,否则这一下要全露出来了。高子羽方才那一抓一扇之间,虚实相合,实已是十分上乘的武功,见林风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心里也暗暗喝彩。却在此时忽见方才被自己打落的斗笠竟又飞了上来,夹着呼呼的风声端的迅捷无匹,径直向自己打来,高子羽急忙探手抓住,只觉斗笠之上传来一股电劲,自己抓斗笠的手掌竟有些发麻,他再回身向台下望去时,就见一个红衣少妇怒气腾腾地瞪着他,正是雷娘子。

    高子羽见了雷娘子微微一叹,转身向林风说道:

    “林风,你们走吧,飞骑营已经来了。”

    林风知他早已瞧破自己身份,便也不惊奇,此时见他两番说这飞骑营,不由得问道:

    “飞骑营又如何?他们能挡得住我们这些武林人吗?”

    高子羽蓦地欺近身前,右手扇出,却都点在林风身侧,林风正纳罕间,忽听高子羽低声说道:

    “飞骑营厉害之处不在军士,而在他们的飞燕连环弩,此弩箭矢如电,劲可开石,机括扣动下,可连出三箭,一般江湖人万难抵挡,你们今日救人已是不可能了,在飞骑营尚未到齐之前,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林风一边举手应对对方的扇子,一边低声说道:

    “高大侠是仁义之人,为什么不能救他们一救?”

    高子羽只摇摇头便不再说话,林风心中一急,说道:

    “我愿用鹰盒之密换他们一命!”

    高子羽低沉的双目陡然一亮,诧道:

    “鹰盒果然在你身上?”

    林风见他心动,便又说道:

    “十年前我便知道鹰盒里面是什么,而且里面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哪里,高大侠若能救他们一救,林风便将东西奉上!”

    高子羽眉头微皱,似在为难什么事。方在此时,行刑台下已经来了许多战马士兵,紧紧地将行刑台围住,连同周围的百姓也被赶到远处。萨守坚见了这一众军士,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探,使了个横扫千军,眼前三个与他对打的三个蒙面人立时被迫开丈余,萨守坚却不在追进,旋身跃上自己的战马,向高子羽和平敬宗大声说道:

    “大师兄、五师弟,到时候了!”

    那边平敬宗抬手一剑将柳烟凝逼退也翻身跃下行刑台,高子羽见二人都跳下台去,急忙低声说道:

    “林风,不要固执,赶紧离开这里!”说完也纵身跃下行刑台。

    林风尚自不解,却萨守坚猛然大喝:

    “飞骑营听令,台上之人可尽杀之!放弩!”

    众军士闻令也随之也大喝一声,都自马上摘下一个大弩,纷纷对准行刑台上众人,林风见状连忙大喊:

    “凝儿,小心!”

    他喊声方落,四面便铺天盖地的疾射来许多弩箭,林风闪转腾挪,并未被弩箭所伤,再瞧柳烟凝和另外三个蒙面人的时候,虽然躲得有些狼狈却没有受伤,只有那个使双锤的汉子臂上和腿上各插了一支,纵然如此那汉子也恍如未觉一般,兀自铁塔一般站在那里,而那宏武镖局的数十人却没一人幸免,尽数被射杀在行刑台上。

    林风登时大怒,暴喝道:

    “萨守坚!你好狠毒的手段!”

    萨守坚冷冷一笑,说道:

    “小子,本将见过的惨事比这惨过一百倍,你又凭什么来评判本将!本将劝你们放下手中兵器,不要再做什么顽抗,否则下一次死的就是你们!”说着抬手示意,众军士又纷纷将弩箭装好,只待萨守坚一声令下便再射出一轮。

    林风惊骇地看着这一众军士,心知自己凭借绝妙步法或许尚可撑住一时半刻受不了伤,其余几人怕是难以躲过几轮,心中苦苦思索退敌之策。正在此时围住行刑台一侧的军士忽然纷纷从战马上跌了下来,倒在地上呻吟不止,想是吃了什么人的暗亏。

    萨守坚大怒,暴喝一声:

    “什么鼠辈?还不给本将现身!”

    话音落下时,从一处屋顶上缓缓落下三个白衣蒙面女子,当头一个头戴五翎凤钗,在日光下熠熠闪亮尤为显眼,那女子缓缓走到近前,叹道:

    “想不到江湖传言竟是真的,王文卿的徒弟真的投身朝廷了。”

    萨守坚被戳到痛处,怒道:

    “你是什么人,也敢诋毁家师?”

    高子羽自见了这女子模样打扮就心中生疑,又听她奚落萨守坚,登时猜到眼前这人的身份,连忙将萨守坚拦住,向那女子抱拳施礼,说道:

    “高某斗胆问一句,尊驾可是何二谷主?”

    那女子微微点头道:

    “不错,我就是何白露,你便是王文卿的大弟子高子羽么?果然有些气度。”此话一落,在场的江湖人无不惊骇,即便是未曾深入江湖的萨守坚也知道何白露其人。

    高子羽知凤翔谷凤白华、何白露与自己师父王文卿平辈论交,自己尚且矮了一辈,遂恭敬地说道:

    “晚辈正是高子羽,不知前辈此来所为何事?”

    何白露指着一旁的林风说道:

    “我为他而来,我受人之托要平安的带他离开这里。”

    萨守坚闻言不禁大怒道:

    “他胆大妄为竟敢劫法场,岂容你说带走就带走,众军士听令,放弩!”

    高子羽见他竟然下令放弩,一时间又惊又怒,但想拦已是不及,只见四面弩箭又如飞蝗一般罩头而下。林风等人见弩箭如雨,正惊骇时,却见何白露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条白绫,腾身而起,半空之中只见她身如轻烟,曼妙万分,举手挥袖间已尽数将弩箭收在白绫之中。林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曾见过凤巧儿施展这套身法,却远远不及何白露这般随兴和飘逸。

    何白露一抖白绫,弩箭哗哗地全掉在地上,向萨守坚说道:

    “下一次,这些弩箭我就不是丢在地上了,而是你这些部卒的身上了。你放人还是不放?”

    萨守坚虽然惊骇,但仍是不肯放松,手长刀霍然一横,喝道:

    “有本将在这里,岂容你们这帮江湖宵小无视国法?”

    然后在马上纵声大喝:

    “飞骑营听令,将台上诸人尽数斩杀!”说完飞身跃入台中,那些军士也纵身下马,或执刀剑或擎长枪,呼喝着奔上行刑台。

    平敬宗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高子羽,便也跟着跳入台上和萨守坚并肩与何白露打斗,加上纷纷涌上行刑台的军士,整个菜市口顿时乱了起来,不时传出惨叫声。军士们平时所习的杀敌阵法,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不能施展出来,而林风、柳烟凝这样的高手却如鱼得水,人再多也无妨。高子羽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暗叹一声也突入人群中,不时施手救一下军士。

    林风在人混乱的人群中钻进钻出,无意间看见寇武州的身子还微微有些活动的迹象,连忙分开众人来到近前,唤道:

    “寇总镖头!?”

    只见寇武州猛然间抬头,一把拽住林风的衣襟,厉声说道:

    “救阿瑛!”说完嘴角流出一道污血,垂下头去。

    林风一惊,急忙扶住寇武州,却见寇武州从背上穿过胸腹间插了数枝弩箭,而寇瑛被寇武州护在身下,插在寇武州身上的弩箭有的透体而过,也插进寇瑛的体内,林风一探她鼻息,见她仍有呼吸,遂放下心来,再瞧她脸色苍白,想来是突来的疼痛将她痛昏了过去,此时趴卧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风见寇武州已无生机,便伸手抱起寇瑛,向不远处的柳烟凝喊道:

    “凝儿!”

    柳烟凝闻言一连七剑逼退身边围上的军士,旋身来到他眼前,手中长剑挥舞不停将林风左右护住,这些寻常军士哪是她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她挑翻不少。

    二人边打边走,萨守坚在一旁看见他们,叫道:

    “大师兄!”

    高子羽暗叹一声,飞身来到林风和柳烟凝面前,低声说道:

    “两位将手中人留下吧。”

    高子羽说话之时手中折扇疾点而出,一改先前与林风打斗时的绵绵招式,忽然变得挥挥洒洒,彷如深秋穿棂凉雨,虽不似孟春初雨那般绵密却多了几分寒意。林风双手抱人,无法出招只得左右趋避,幸亏有柳烟凝在一旁出剑相阻,林风才能安然躲过高子羽的扇子。高子羽招招逼近,林风心中担忧不已,心知在这里多待一刻便有一刻危险,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却苦于高子羽手段高明,一时间逃不出去。

    他正兀自焦急间,忽然斜里钻来两个蒙面白衣女子挡住高子羽,正是同何白露一起来的那个两个白衣女子,其中有一个女子说道:

    “小兄弟尽快离开这里,这里有我们姐妹挡着。”

    林风闻言大喜,连忙谢道:

    “多谢二位援手!”说着脚下五行遁天步使到妙处,在人群中左突右冲,不多时便消失在慌乱的人群中。

    何白露偷眼瞧见林风已经走脱,便将手中白绫一抖,白绫似有灵性一般钻入萨守坚的腰肋之间,白绫一端若枯藤缠树,就要缠在他的腰上,端的诡异非常。萨守坚心中惊骇,左手掌起,猛地一掌拍在白绫上,谁知白绫竟毫不着力,攀绕着自己手腕又要缠住。旁边平敬宗也瞧出白绫厉害,长剑疾出,唰地一剑斩向白绫,何白露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他这一剑,左手缠住白绫右手施力,白绫骤然一紧,萨守坚不及防备被她拉得往前一扑,恰好落在平敬宗的剑下,平敬宗大骇,连忙施了个“回风落叶”身子一旋将剑收回,只是方才出剑太快,已经将萨守坚肩头的甲叶削去许多。平敬宗暗叫侥幸,方要舒一口气时,却猛然间见眼前白影闪动,一只手已然拍到自己胸前,急忙连退数步,手中翻转宝剑连挽数个剑花护住胸口,萨守坚也稳住脚步立在平敬宗身侧,只待何白露一掌打到便挥刀劈砍,谁知何白露这一掌竟是虚晃一下,身形一退之际脚尖轻点,白影飘飘然已落在远处房顶之上,宛如一开始便在那里一般。

    那两个与高子羽缠斗的女子见何白露后退,便也跟着飞身而上,一如两只翩翩白蝶缓缓落何白露两侧,高子羽见了如此轻功,心中惊叹:“常听师父说凤翔谷轻功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何白露不看萨守坚和平敬宗,只对高子羽说道:

    “高子羽,今日之事若到了你师父那里,你们也没多少道理,不如就此罢了。”

    高子羽闻言缓缓点头,垂首说道:

    “既是何二谷主说话,晚辈自然不敢僭越。”

    萨守坚大叫道:

    “大师兄,你可记得你当日在廉皇叔那里说的什么?”

    高子羽蓦地冷哼一声,斥责道:

    “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廉皇叔那里我自然会去说,若让师父知道了此事,你还能回你的飞骑营吗?”

    萨守坚心中一惊,他当年艺成下山投身朝廷,他师父王文卿便略有不满,十数年来王文卿不曾探问过他一句在朝廷中的情况,他也自知不得师父喜爱,不敢稍提朝廷之事,此时见高子羽如此说便不敢再说什么。

    何白露微微一笑,盈盈说道:

    “那我就告辞了!”说着将身形一转,纵身离去。

    高子羽看着满地的尸体,有宏武镖局的镖师也有飞骑营的将士,心中不由得一叹,转向萨守坚,说道:

    “萨师弟,你这是何苦呢?”

    萨守坚面无表情地将长刀收起,固执地说道:

    “朝廷明正典刑,死这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高子羽徐徐叹道:

    “自古有偱吏、酷吏,偱吏流芳百世,酷吏遗臭万年,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萨守坚闻言连连冷笑:

    “但凡触动朝廷律法者,就该受到应有的惩戒,偱吏如何?酷吏又如何?只要萨某人行得正坐得端,管他人如何评说?”高子羽闻言摇了摇头默然不语,随后便转身缓步离去。

    却说林风抱着寇瑛来到一个小巷子里,见左右再无追兵,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忽觉身后风起,脚下步法一转闪到一旁,回头瞧时却见一个罩在黑衣大斗篷中的人立在身后,正是那青木令主。

    林风见了来人,猛然退后数步,盯着来人冷冷地说道:

    “青木令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木令主嘿然冷笑:

    “若不是萨守坚太无能,也用不着本令主亲自来杀你!”

    林风惊问道:

    “萨守坚是你们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青木令主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笑道:

    “萨守坚不过是把刀,只不过这把借来的刀太过锈了,没半点用处。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肯定会知道,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笑道:“咱们可还见过面呢!”

    林风闻言不由得一惊:

    “我见过你!?”

    那青木令主却不再答话,双手一晃,连画三个圆拍向林风,谁知眼前灰影一闪,一个魁伟的汉子挡在林风身前砰地一拳打在他手掌上。

    他只觉对方拳劲刚猛,势不可挡,连忙一翻身子落在数丈之外,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汉子,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

    挡在林风面前的正是赵一横,他当时看台上打得起劲自己又不能上去,只得窝在一旁喝闷酒,见林风从人群中钻出来便也跟着来了,恰好碰见这青木令主。

    赵一横尚未答话,林风却陡然怒喝道:

    “厉二娘现在何处?”

    此话一出,赵一横登时浓眉倒竖,圆睁双目,一步步逼近青木令主,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厉二娘在什么地方?”

    青木令主见赵一横来势凶狠,心里不敢大意,左手取出短刀握在手中,右手微微凝力,口中轻笑道:

    “黑水令主吗?本令主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

    赵一横闻言更为惊怒,沉声问道:

    “如此说来,你们是有些关系了,我先将你抓住,你定会告诉我的是也不是?”

    赵一横说着大步迈出,在数丈之外便举拳打来,青木令主心中惊疑,暗道:“你这数丈之外就出拳,任你拳劲再刚猛也打不到我。”不料赵一横一拳打出,第二拳的时候已经在他身前两三丈的地方,两拳并作一拳轰然而至,只一瞬间,青木令主就觉耳中雷鸣阵阵,胸口一阵阵烦恶,对方拳劲彷如炸雷一般骤然砸到,自己若出掌相迎万没好处,便右掌斜斜挥出,身子也跟着斜滑开丈余,左手的短刀却在滑身之际藏在黑袍下划向赵一横腰肋。赵一横不妨他黑袍中藏有短刀,一时不慎被短刀割断挂在腰间的酒葫芦,葫芦倒地将酒全洒了出来。赵一横见酒洒了一地并未在意,身形陡转间长臂一展将丈余的地方都罩在自己的双拳之下,拳劲排山倒海一般漫延开来。青木令主被这汹汹拳劲压地胸口气息呆滞,只觉对方拳劲似有形有质扑面而来,当即乘势纵出三丈之外,将黑袍一甩竟急掠而去。赵一横大喝:

    “哪里走!”也纵身追了出去。

    二人方走,柳烟凝便从一旁转了出来,刚好瞧见赵一横的背影,问道:

    “赵大爷追什么人去了?”

    林风沉声说道:

    “是那青木令主!”

    柳烟凝双目寒光一闪,问道:

    “可是打伤你的那个人?”

    林风点头,待见柳烟凝提剑也要去追,忙道:

    “若义父追不到,你去了也无益,咱们还是尽快将寇姑娘送到静云大师那里去。”

    二人回到茅屋时已是傍晚时分,却见静云和三个白衣女子正坐在茅屋前,正是何白露三人。林风脚下紧赶几步来到静云面前,急道:

    “大师,救一救寇姑娘。”

    静云微笑着点头,示意林风将寇瑛放下,静云察看了一下寇瑛的伤势,道:

    “小施主莫担心,箭射到寇姑娘身上的时候力道已经消减了不少,并未伤到内腑。”

    林风想起当时寇武州身上插着的箭,心中不由得一阵悲戚,默然不语。

    何白露向旁边的两个白衣女子吩咐道:

    “素琴,你将寇姑娘抱到屋里,仔细照顾,云筝,你去找些吃食。”

    何白露旁边一个白衣女子应声,伸手将寇瑛抱进茅屋内,另一个白衣女子也应声离去。

    林风冲何白露一拜,恭声说道:

    “晚辈林风,谢何二谷主援手之恩!”

    何白露见林风下拜,面露微笑,伸手将林风扶起来,握住林风的手仔细端详他,林风被她瞧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何白露见状笑道:

    “我做你祖母都可以了,用不着脸红。”

    忽然声音一滞,叹道:

    “你的眼睛真像极了云儿。”

    林风不明白她话中意思,愣愣地瞧着她,何白露苦笑一声,说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故去的亲人,咦,我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林风点头说道:

    “十年前在潭州街头,林风曾蒙何谷主救过一命。”

    何白露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了,你便是当日那个险些被马踩到的小娃娃?”

    林风点头说道:

    “正是。”

    何白露不禁笑道:

    “没想到竟这般巧法,先前巧儿那疯丫头说你在这里有难,要我来这里救你,那时我已经知道雷娘子夫妇在这里了,便没着急过来,最后拗不过那丫头还是来了。”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径自笑了起来。

    林风听她说起凤巧儿,急忙问道:

    “巧儿现在哪里?她的伤好了没有?”

    何白露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

    “恩,还不错,不枉那疯丫头念你一场,她被送回谷里了,身上的伤倒没什么,只不过回去的时候不怎么乐意罢了。”

    林风听到凤巧儿已经回到凤翔谷,微微松了口气,又说道:

    “还望何谷主不要责备她,她不过是一时贪玩。”

    何白露哼了一声,啐道:

    “就是打得少了,这次回谷,师姐少不了要罚她的。”

    忽又瞧见林风一脸担忧,便笑道:

    “你不必担心,那些责罚她自小便吃,多吃些少吃些也无所谓。”

    林风忆起凤巧儿的狡黠,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正在此时,雷娘子和风铃匆匆回来,雷娘子手中还抱着一个人,她见到了林风便问道:

    “风儿,赵一横呢?”

    林风回道:

    “义父他追人去了?”

    雷娘子讶道:

    “追人?他能追什么人?难道他看见厉二娘了?”

    何白露闻言一惊,问道:

    “可是遇见厉二娘了?”

    林风摇头说道:

    “不是,是一个前些日子和厉二娘在一起的人,他一身黑衣,自称青木令主。”

    雷娘子闻言微微一愣,讶道:

    “青木令主?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此人啊?是如何模样?”

    林风道:

    “他身着一件黑色大斗篷,将面目全遮住了,看不清长相如何,不过他说我曾和他见过,我左思右想真想不起这人是谁。”

    何白露衬道:

    “想必是为了什么目的隐姓埋名,他武功如何?”

    林风道:

    “武功很高,和那厉二娘不相上下,哦,他还称厉二娘为黑水令主。”

    雷娘子踱着步,缓缓说道:

    “江湖上与厉二娘武功相若的人并不多,他隐去原来面貌姓名,这其中必有蹊跷,前几日你说厉二娘他们在宏武镖局出现过,说不定宏武镖局的这一场祸事便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话声一落,她怀中的人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是寇瑛身边的小丫头芦儿,雷娘子问道:

    “小姑娘,怎么样了?”

    芦儿睁开眼睛,见了雷娘子问道:

    “你是?呀!小姐怎么样了?总镖头呢?”

    雷娘子摇头叹道:

    “寇小姐已经被救回来了。”却不说寇武洲已死。

    芦儿得知寇瑛还活着登时大喜,挣了下身子,颤颤巍巍地站住,问道:

    “小姐在什么地方?”

    林风指着屋内说道:

    “在里面,虽受了些伤,却没有什么大碍。”

    芦儿连忙奔入茅屋内,风铃担心她的伤,便也跟着进去了。雷娘子见林风神色忧伤,知他是心中遗憾宏武镖局之事,便劝道:

    “风儿,宏武镖局之事已经如此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林风默然不语,转身走进茅屋之中,柳烟凝见他进去,便也跟着进了茅屋。何白露见林风眉头不展,不由得说道:

    “这孩子好重的心思。”

    雷娘子叹道:

    “他出生不久父母便遭人杀害,又少年离家,心里总有些过不去。”

    何白露讶道:

    “他不是风公子的亲生子?”

    雷娘子点头说道:

    “他是我当年在一个小山村里捡到的,当时整个山村的人都被厉二娘杀死了,我怜他孤苦将他抱回风雷山庄,我哥哥便收下了他。这些事十年前被他知道了,竟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

    何白露问道:

    “他的父母也是被厉二娘所杀?”

    雷娘子想起厉二娘心中愤恨,手中不自觉掰下一块桌角,沉声说道:

    “当年这恶婆子杀了萧谦夫妇,又手屠了绥安县边上的一个小山村,这孩子就是当年那小山村的遗孤。”

    何白露不由叹道:

    “原来他竟是那个小山村活下来的孩子,当真是命苦了。”

    寇瑛经静云救治,不多久便悠悠醒来,抬眼望见芦儿,便问道:

    “芦儿,你也死了吗?”

    芦儿见她醒来早已是泪流双颊,说不出话来,林风在一旁于心不忍,轻声劝道:

    “寇姑娘,芦儿没死,你也没死。”

    寇瑛循声望去,只见静云、林风等一众人正看着她,惊叫道:

    “我爹呢?林少侠,我爹呢?”

    风铃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柔声劝慰道:

    “寇总镖头为了救你已经过世了,寇姑娘千万要放开心,不然寇总镖头也不会瞑目。”

    寇瑛闻言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林风大惊,静云却道:

    “她没事,只是一时受不了,等她醒过来再好好开导她。”说着手中取来一根银针在寇瑛的穴道上微微扎了几下,寇瑛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林风急忙说道:

    “寇姑娘,不要乱动,你身上还有箭伤。”

    寇瑛怔怔然说道:

    “那我爹呢?我爹身上的箭伤呢……”

    她只记得当时四面弩箭似飞蝗一般罩头而下,寇武州将她压倒,身上一疼便昏了过去。芦儿瞧着她黯然伤神的样子,心里难过,哭着扯住她的衣袖,说道:

    “小姐,您看看我啊,我是芦儿啊!”

    芦儿不停地摇着寇瑛的手臂,寇瑛却彷如未觉一般,口中兀自喃喃说道:

    “我爹身上的箭伤呢?他身上好多箭啊!”众人见她如此都默然不语。

    林风心中难受,走出茅屋见了雷娘子,说道:

    “姑姑,经劫法场这一闹,势必惊动朝廷,此地已不是久留之地了,寇姑娘在这里也不方便,我想将她们送到风雷山庄去。”

    雷娘子点头说道:

    “恩,不错,眼下这洛阳城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寇武州已死,寇姑娘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亲人,将她们送到风雷山庄里倒是处安全的所在。只是千里遥遥,路上不能出个闪失。”

    林风道:

    “那等义父回来,咱们就动身回风雷山庄,免得夜长梦多。”

    雷娘子忽然骂道:

    “赵一横这厮追起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不必等他,我们就此动身,你去跟寇姑娘说一下。”

    林风回到屋内,对寇瑛说道:

    “寇姑娘,眼下洛阳已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你们不如先同我们回风雷山庄暂住些时日,那里山高地远,不会有什么麻烦,也方便穆兄疗伤。”

    寇瑛黯然回过身来,双眼无神地望着林风,问道:

    “表哥?”

    林风见她有所反应,连忙说道:

    “恩,前几日,高大侠将穆兄救了出来,现在就在这里!”

    谁知寇瑛又问道:

    “那爹爹呢?”

    林风见她脸色戚伤,心中不忍,便出言哄骗道:

    “你们先到风雷山庄,寇总镖头随后便到。”

    听了这句话,寇瑛唇角一弯,乖巧地点点头,将身子躺下缓缓地睡去。柳烟凝望着睡下的寇瑛,不无担忧地轻声问道:

    “这样好吗?”

    林风叹道:

    “她心里不想听见一丝坏消息,所以无论咱们如何劝,她总是听不进去的。现在只能这样了,等到了风雷山庄再慢慢开导她。”

    他顿了顿又说道:“凝儿、铃儿,收拾一下,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回风雷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