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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纸鹤是取形之法中一门小法术,通过一道存灵符文,即使不是术修也能使用。

    但因纸鹤自身所受的限制,它无法远距离传信,多用于一城之内,相较于灵兽中的鸽、鹰局限颇多,只能传信到指定地点,仅相当于老式座机,还是不能说超过二十个字的座机。

    张巡看见纸鹤上的字迹,神情渐渐凝重,沉声道:“王家公子遇难了?”

    陈子云将纸鹤捏成一团:“现在还不确定,去看看。”

    完全没道理啊,若是为了行凶,当场下手就是,何必掩人耳目。

    除非是调查过程中,发现了绑架者的线索,逼的他不得不下狠手。

    将羊肉瓮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陈子云和张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京兆府在光德坊东南隅,陈子云刚穿越来遭遇刺杀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求京兆府庇护,是开元初方设立的,此前周隋置办总管都督,通名为府,十几年前才正式名为京兆府。

    孟浩然白衣飘飘的站在朱红大门口,与一个中年官员闲谈。

    中年官员穿飞禽绿袍,绯褶加两档滕蛇,身下白袴,腰捆梁带,头簪白笔,脚踏乌靴。

    瞧见孟浩然对陈子云二人招手,朗声笑道:“这两位就是浩然口中的贤弟,也不知给你施了什么法术,让逍遥自在的孟浩然也牵扯进那等商贾俗事中。”

    孟浩然介绍彼此:“这两位是监察御史张晓之弟张巡,和蜀州陈子云。”

    “祖兄是王摩诘的挚友,在京兆府任司录参军,我可是为王家的事拉下脸皮了。”

    祖咏打趣道:“浩然如此调侃我,怕是下次又要灌我几樽三勒浆。”

    司录参军正七品,仅在京兆府牧、京兆府尹和京兆府少尹四人之下,统管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在长安也算不大不小的实权官职。

    陈子云两人恭敬作揖:“见过祖参军。”

    祖咏摆手:“我们文人相交,没必要用官场上的称呼,唤我重明即可。”

    “见过重明兄。”

    祖咏领着几人走入京兆府:“你们要往年金城坊失踪孩童的卷宗,我已经让麾下录事去找了,就等着这会儿功夫,有人在光德坊一个角落发现一具男童尸首,去殓尸房看看是不是王家小子吧。”

    “王元宝区区一介商贾,还想拜访府尊,虽承圣恩,但三品大员哪是他随意能见的,听法曹参军说他还派人来找孩童失踪的卷宗,被法曹参军打发回去了。”

    祖咏当作趣味讲给陈子云两人听,言下之意若非孟浩然,他是绝不会淌这趟浑水。

    陈子云微笑侧耳倾听,对商贾在文人心中的低贱地位有了更深的领悟,难怪孟浩然排斥此事。

    这还是大唐首富,多次受到圣人召见的富豪,哪怕其背后有利益输送的权贵,王元宝此人也不入京兆府这些实权官员的眼。

    这才是人民富豪,在官员文人眼中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百姓。

    估计只有那些世家门阀、王公贵族府中的商贾才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闲谈间,接近殓尸房,披着件金钱外褂的王元宝在其管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迎面走来。

    陈子云望着他通红的双眼,安慰道:“王公无虑,不一定是王公子。”

    王元宝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重重点下头,不安的走入殓尸房。

    陈子云紧跟其后,阴沉腐臭的房间搭着几个台子,其中一个台子上,留着八字胡的仵作见进来这么多人,眉头一皱,等瞧见祖咏,赶忙放下手中的细刀。

    “卑职参见祖参军。”

    祖咏轻嗯一声,简短问道:“如何?”

    仵作翻看卷宗:“死者柳二狗,长安县光德坊人,年八岁,双目被割,死因魂魄溃散。”

    祖咏眸光一凝,语气沉重:“魂魄溃散,你确定?”

    本来被孩童的惨状恶心到的陈子云听到这话,浑身一震,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

    张巡的胡说八道竟然成真!

    双目被割,魂飞魄散,标准的有人拿童子性命来修行。

    长安多少年没出现修炼禁术的修士了。

    王元宝瞧见不是自己的儿子,大松口气,在岑寂无声的房间内不切时宜的喘着粗气。

    仵作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摇头:“除了双目被割,也无其他伤口,理应不致死,看尸体不像超过三个时辰,但体内阴灵却无半分残留。”

    “但若说是剥魂取魄,又无半分异样元炁残留,怪极怪极。”

    祖咏沉吟半晌,遂开口:“不论是否是邪修修持禁术,你立即将卷宗撰写两份,我马上呈给府尊一份,另派人去崇玄署,让他们派人来仔细勘察。”

    仵作行礼:“喏。”

    此时,王元宝屈身靠近祖咏:“参军,不知小儿有消息没?”

    祖咏斜睨其一眼:“现在府中有要事查办,王公还是去长安县报官寻人吧。”

    王元宝神情一怔,长安县可比京兆府权职小多了,万一绑架者跑到万年县去,又或者逃出长安,长安县根本无权查人,这也是他直接来京兆府找人的缘故。

    祖咏让他去长安县,就是说京兆府不想管这事。

    “是是,叨唠参军了。”王元宝喏喏道。

    祖咏让孟浩然等上片刻,录事会将卷宗拿来给他们一观,随后拿着仵作书写的卷宗告辞。

    王元宝强撑起精神,向陈子云三人弯腰施礼:“王某谢过三位先生了,若无先生们出手相助,我至今仍无一点线索,现在好歹知道有一个痦子妇人有嫌疑,事情结束,无论是否找到小儿,王某会有重礼回报三位先生。”

    陈子云心里乐开花,但脸上好似对重礼无动于衷:“王公,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令郎。”

    “唉,”王元宝长叹一声,神情落寞道:“京兆府不想受理我儿的案子,我只好把所有伙计派出去找人了,三位先生是否随我一起?”

    陈子云委婉拒绝:“王公那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先看看过往金城坊孩童失踪的卷宗,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王元宝目光闪烁,顿了顿方缓缓颔首:“麻烦先生们了,老王。”

    搀扶他的中年管事开口:“老爷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跟着三位先生,有什么发现立即报于我,以在我和先生间做联系。”

    “好的,老爷。”

    王元宝刚走不久,抱着几份卷宗的从九品上录事到了大门口:“孟先生,这是祖参军嘱托给你们观看的卷宗。”

    卷宗不过四份,陈子云几人顷刻间就看完。

    从十五年开始,在金城坊十字东街失踪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

    年岁相仿,五岁左右,家境各不相同,百姓、商贾、官员都有,皆是在逛街时不慎走丢的。

    除此外再无其他有用的信息,更别提什么痦子妇人。

    这时,两男一女从京兆府里走出来。

    一对非富即贵的夫妻,一个粗布衣裳的俊秀男子。

    俊秀男子惶恐的看着另一个男人,捂着屁股躲闪其的视线。

    张巡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录事瞥了一眼,习以为常道:“一个贼偷不长眼的偷到一个县男府上。”

    “既然发现,暴打一顿就是,何苦上报京兆府?”

    “县男趁着夫人不在,将贼偷捆缚,日夜寻欢,贼偷几度昏厥,然后其借县男上朝的时间逃跑,撞上回府的县男夫人,才上报了京兆府。”

    陈子云几人目光同情的看向捂着屁股的俊秀男子。

    忽地,陈子云心神微动,小偷不会三番几次的在一片地方行窃,人贩子也没道理几次在同一个地方拐偷孩子。

    那个妇人是在金城坊十字东街做着什么活计,顺手牵羊偷孩子吗?

    草药?

    金城坊有几家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