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该怎么活着？
目送着二人离开。
徐青也不生气，军人们都比较直来直去，他也明白这些说教都是为自己好。
这就更没有资格拒绝了。
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他，随即就脱下军装，也学着周围的战士，只套了件灰白背心在上身。
衣服一脱下，本来就很显瘦的身材看起来更瘦了，一下子露出了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的手臂、肩膀和躯干。
虽然很瘦，但也算健康。
‘伍万里’的原身常年在水里来水里去，身手非常灵活矫健，家里面老父母更是把好吃的鱼肉都留给他，即便在这个大多数人衣食不饱的情况下，身上依然长出了一些肌肉。
“雷公，搬到哪？”
“跟我来吧。”
他把地上的这些杂碎物件抬起来，跟着雷公放到车厢隔间里，随着他的指引一件件放好。
“……好，枪给我，其他放到这就好了。”
雷公从他手里接过最后一把三八大盖，微微点头：“可以啊孩子，干的不赖，手脚蛮灵活的嘛。”
“没其他事了，先到我这儿来吧。”
他带着徐青进了车厢隔间。
这里铺了小小一张行军床，上面一叠整整齐齐的被褥，其他空地方堆着各色各样的军备装具和零件，墙角还立着一排长筒一样的武器，很像是火箭筒一样。
“没摸过枪吧？”
雷公看徐青目光盯在那边，笑了起来，道：“怎么，是不是以前没见过这种？”
“没……”徐青摇头。
他笑了，指着炮架说道：“这个啊，叫巴祖卡。”
“美国人发给老蒋的，去年被咱们缴了，整个七连就咱们炮排分到两架，你可别看它个头小，这玩意威力可大着呢，一炮打下去，一个排的敌人就没啦！”
徐青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是这个年代的火箭筒啊。
雷公笑呵呵的介绍：“咱们国家啊刚建立，现在用的大多是‘万国牌’，什么步枪、冲锋枪、大炮，有小鬼子造的，美国人的，还有苏联兄弟的，但这些个啊都不要紧，只要能打死敌人，就是好家伙，咱们就拿着用！”
“行了……这些待会再说，下午给你授完枪，上了战场够你用的。”
他拍拍床边：“坐下来聊？”
徐青点头：“好。”
擦了擦汗，随即在旁边坐下。
雷公上下打量，这才发觉他个头并不算大，整个人小小的瘦瘦的，忍不住问道：
“你多大啦现在？”
“……不算大。”
徐青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灵魂也才二十出头，‘伍万里’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估摸着雷公两边雪白的发鬓角，想了想：
“估计跟您儿子差不多大？”
雷公愣了下，表情顿了一两秒。
不过随即恢复正常，慢慢开口：“挺好，那还真不算大，我儿子要没死，大概是有你这么大了……”
徐青闻言怔住了。
有些感到抱歉，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您……”
雷公笑了：“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啦，我个老家伙早无所谓了，你看这七连，有一半的兵都在我手底下待过，算起来足足好几百个，可这些年来战死了也快有好几百啦，哪还能看不开呢……”
徐青有些哑然。
他看着眼前的老人谈笑风生，却又饱经风霜的面孔，他觉得伍千里说的很对。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哎，对了？要这样算起来，你应该多少号来着……”雷公说着说着，突然一拍脑袋，有些糊涂了。
他转头掀开帘子，对着车厢过道喊道：“余从戎，这孩子他是第几个加入七连的！”
徐青从缝隙里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战士正躺在床上嗑瓜子，闻言愣了一下，皱眉回道：
“谁？连长那个弟弟？我想想啊，他应该是……六百七十七，对，第六百七十七，就是这个数，也是咱们连，啊不咱们全九兵团今年唯一一个新兵嘛！”
“行了行了，就你嘴巴碎，这孩子以后也是你们战友，留点口德吧！”雷公瞪了他一眼。
余从戎耸肩一笑：“行吧，不讲了不讲啦，雷爹您说啥就是啥～”
雷公放下帘子，对徐青道：
“没错，就是这个了，六百七十七……哎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啦！不过，你还是得要记住，自己是七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
“这个啊，是每个人必须得记住的，说点不吉利的话……哪怕是死在了战场上，这也算有一个根，别人也能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不然死了又没亲人都找不到人收尸……”
徐青点头，默念了几句：“六百七十七……”
一个数字，几乎代表一个人的身份、生命……和全部。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串数字上面沉甸甸的分量。
雷公见他模样，像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又道：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要参军啊？”
徐青想了想：“保家卫国呗，除此之外，也想给百里大哥报仇、杀敌；想让二哥看得起；还有，一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对社会也什么贡献，现在有机会就想换一种活法……”
“很好很好，这些都够了，光是能知道保家卫国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他顿了顿：“看过死人吗？”
“见过。”
徐青想起自己现实世界车祸去世的父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死在我眼前。”
雷公“嗯”了一下，又问：“打没打过架？很拼命的那种。”
徐青点头：“……打过。”
记忆里，‘伍万里’成天在乡野里打架，这才服了一众野孩子成了孩子王。
“那就成了！”
雷公哈哈一笑，一拍巴掌，“你哥让我好好教你，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我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
“七连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兵从我手里走出去又被抬着送回来，我也想了很久，到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你想过吗，你离开家里面一切跟着你哥来打仗，你想过吗，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徐青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
“我也一样，我也想过，又没想过，因为你根本保证不了自己百分百活下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准备的再多也敌不过一颗子弹。死不死，都是命，既然都是命，那还不如拼一把？”
“我能打这么久的仗——七连还有这么多战士在战火里活了下来，靠的，就是一股拼命的劲。”
“孩子，你还小……我也有过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杀过敌人、没打过一颗子弹，是不是觉得这种事离你很遥远？可下一刻马上就要上战场，就要和凶悍的敌人拼刺刀了，你怎么办？”
“我教你一个办法，也只有一个方法……”
雷公竖起眼睛，头上的白发仿佛都站立起来：
“想想因为你的懦弱，你对敌人的同情，而死在你面前的亲人！不要有所顾虑，在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只要是敌人，就不能留一丝情！”
“拿起枪，对着他，啪——”
“你就活下来了！”
徐青也不生气，军人们都比较直来直去，他也明白这些说教都是为自己好。
这就更没有资格拒绝了。
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关注他，随即就脱下军装，也学着周围的战士，只套了件灰白背心在上身。
衣服一脱下，本来就很显瘦的身材看起来更瘦了，一下子露出了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的手臂、肩膀和躯干。
虽然很瘦，但也算健康。
‘伍万里’的原身常年在水里来水里去，身手非常灵活矫健，家里面老父母更是把好吃的鱼肉都留给他，即便在这个大多数人衣食不饱的情况下，身上依然长出了一些肌肉。
“雷公，搬到哪？”
“跟我来吧。”
他把地上的这些杂碎物件抬起来，跟着雷公放到车厢隔间里，随着他的指引一件件放好。
“……好，枪给我，其他放到这就好了。”
雷公从他手里接过最后一把三八大盖，微微点头：“可以啊孩子，干的不赖，手脚蛮灵活的嘛。”
“没其他事了，先到我这儿来吧。”
他带着徐青进了车厢隔间。
这里铺了小小一张行军床，上面一叠整整齐齐的被褥，其他空地方堆着各色各样的军备装具和零件，墙角还立着一排长筒一样的武器，很像是火箭筒一样。
“没摸过枪吧？”
雷公看徐青目光盯在那边，笑了起来，道：“怎么，是不是以前没见过这种？”
“没……”徐青摇头。
他笑了，指着炮架说道：“这个啊，叫巴祖卡。”
“美国人发给老蒋的，去年被咱们缴了，整个七连就咱们炮排分到两架，你可别看它个头小，这玩意威力可大着呢，一炮打下去，一个排的敌人就没啦！”
徐青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是这个年代的火箭筒啊。
雷公笑呵呵的介绍：“咱们国家啊刚建立，现在用的大多是‘万国牌’，什么步枪、冲锋枪、大炮，有小鬼子造的，美国人的，还有苏联兄弟的，但这些个啊都不要紧，只要能打死敌人，就是好家伙，咱们就拿着用！”
“行了……这些待会再说，下午给你授完枪，上了战场够你用的。”
他拍拍床边：“坐下来聊？”
徐青点头：“好。”
擦了擦汗，随即在旁边坐下。
雷公上下打量，这才发觉他个头并不算大，整个人小小的瘦瘦的，忍不住问道：
“你多大啦现在？”
“……不算大。”
徐青想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灵魂也才二十出头，‘伍万里’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估摸着雷公两边雪白的发鬓角，想了想：
“估计跟您儿子差不多大？”
雷公愣了下，表情顿了一两秒。
不过随即恢复正常，慢慢开口：“挺好，那还真不算大，我儿子要没死，大概是有你这么大了……”
徐青闻言怔住了。
有些感到抱歉，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您……”
雷公笑了：“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啦，我个老家伙早无所谓了，你看这七连，有一半的兵都在我手底下待过，算起来足足好几百个，可这些年来战死了也快有好几百啦，哪还能看不开呢……”
徐青有些哑然。
他看着眼前的老人谈笑风生，却又饱经风霜的面孔，他觉得伍千里说的很对。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哎，对了？要这样算起来，你应该多少号来着……”雷公说着说着，突然一拍脑袋，有些糊涂了。
他转头掀开帘子，对着车厢过道喊道：“余从戎，这孩子他是第几个加入七连的！”
徐青从缝隙里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战士正躺在床上嗑瓜子，闻言愣了一下，皱眉回道：
“谁？连长那个弟弟？我想想啊，他应该是……六百七十七，对，第六百七十七，就是这个数，也是咱们连，啊不咱们全九兵团今年唯一一个新兵嘛！”
“行了行了，就你嘴巴碎，这孩子以后也是你们战友，留点口德吧！”雷公瞪了他一眼。
余从戎耸肩一笑：“行吧，不讲了不讲啦，雷爹您说啥就是啥～”
雷公放下帘子，对徐青道：
“没错，就是这个了，六百七十七……哎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啦！不过，你还是得要记住，自己是七连第六百七十七名战士！”
“这个啊，是每个人必须得记住的，说点不吉利的话……哪怕是死在了战场上，这也算有一个根，别人也能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不然死了又没亲人都找不到人收尸……”
徐青点头，默念了几句：“六百七十七……”
一个数字，几乎代表一个人的身份、生命……和全部。
他仿佛能感觉到这串数字上面沉甸甸的分量。
雷公见他模样，像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又道：
“说起来，你是为什么要参军啊？”
徐青想了想：“保家卫国呗，除此之外，也想给百里大哥报仇、杀敌；想让二哥看得起；还有，一直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对社会也什么贡献，现在有机会就想换一种活法……”
“很好很好，这些都够了，光是能知道保家卫国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他顿了顿：“看过死人吗？”
“见过。”
徐青想起自己现实世界车祸去世的父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就死在我眼前。”
雷公“嗯”了一下，又问：“打没打过架？很拼命的那种。”
徐青点头：“……打过。”
记忆里，‘伍万里’成天在乡野里打架，这才服了一众野孩子成了孩子王。
“那就成了！”
雷公哈哈一笑，一拍巴掌，“你哥让我好好教你，怎么在战场上活下去，我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
“七连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兵从我手里走出去又被抬着送回来，我也想了很久，到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呢？你想过吗，你离开家里面一切跟着你哥来打仗，你想过吗，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徐青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
“我也一样，我也想过，又没想过，因为你根本保证不了自己百分百活下来，战场上瞬息万变，准备的再多也敌不过一颗子弹。死不死，都是命，既然都是命，那还不如拼一把？”
“我能打这么久的仗——七连还有这么多战士在战火里活了下来，靠的，就是一股拼命的劲。”
“孩子，你还小……我也有过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杀过敌人、没打过一颗子弹，是不是觉得这种事离你很遥远？可下一刻马上就要上战场，就要和凶悍的敌人拼刺刀了，你怎么办？”
“我教你一个办法，也只有一个方法……”
雷公竖起眼睛，头上的白发仿佛都站立起来：
“想想因为你的懦弱，你对敌人的同情，而死在你面前的亲人！不要有所顾虑，在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只要是敌人，就不能留一丝情！”
“拿起枪，对着他，啪——”
“你就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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