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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宿命(三)

    到了那个马家村,只见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他马上找到村子里面最大的那间房子,只见屋里面还有灯光。

    他走近那家人的木门,用手敲了敲。

    “谁?”里面一个男的警惕地问道。

    “彩云在家吗?”川甚问道。

    “这里没这个人!”里面的声音回答。

    “我有重要的事要问她。”川甚说。

    “都说这里没有这个人了,你赶快走!”里面那人声音变大了。

    “你跟她说我是楼公子的朋友,我叫张山。”川甚说。

    “你快走,要不我喊人抓贼了!”那人的声音里充满怒气,但又有一丝颤抖。

    “父亲!”一个女的小声说道,然后川甚听见有人走向门这边来,接着,木门打开了,一个身材不高的少女出现在门内,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脸色憔悴苍白,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

    “你……是张公子?”那少女问道。

    “是!我本来是跟楼公子一起来洛阳的,因为有要事在身,所以现在才到。”川甚说,“一同而来的应该还有三个客人。”

    “对……”那少女说,声音仍然不大,“张公子你进来吧。”她说着,让身让川甚进门,然后往外面看了看,就把门关上。

    进门是一个小客厅,川甚就桌边坐下。只见一个消瘦疲倦的中年男子站在客厅一角的油灯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川甚。那少女关门回来后,轻声对他说:“父亲,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那男子欲言又止,转身就进了旁边房间的门,把门关上了。

    “张公子,我叫马彩云。”那少女走过来,站在一旁说。

    “我听马大胆说了,你坐下来说。”川甚指着对面的位子说。

    “是。”马彩云在他的一侧坐了下来,“你认识大胆?”

    “不,他去楼公子家里偷东西,被我碰见了。”

    “他胆子真的是……很大……”

    “姑娘,楼公子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楼公子和那三个客人呢?”

    “其实……我也知道得不多……”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你把你知道的跟我说。”

    马彩云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我在张齐公子住的房间铺好被子,点了灯,然后回到正厅,突然就听见后厅有人大喊大叫,还有人惨叫。

    “当时大家都向后厅跑去,但我听见那叫声,觉得很可怕,就没跟着一起去。那些人跑去后厅后,一直有人在惨叫。我越听越害怕,就往前厅跑。那时也有几个人从后厅那里跑来,有人边跑边叫道:‘鬼啊!’’杀人啦!’’快跑!’

    “当时我吓得全身直哆嗦,便跟他们一起向前跑,然后我听见正厅里有奇怪的声音,我回头看一下,看见厅里有一团东西,不知道是人是鬼,正向我们冲来。它不知道是手里拿着刀剑,还是长着长爪子,就是用那东西把人撕裂。

    “我回头看时,正好管家马老伯……的半个身子飞向我这里来,撞到我的身上,他的血溅了我一身……”说到这里,她那眼神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被撞倒到地上,刚要爬了起来,那东西正好冲过来,又把我撞着,这次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那时……”她说到这里,就全身颤抖,“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又看见当时那可怕的场面。川甚安慰她说:“不要怕,现在没事了,官府已经处理好了。”她听了之后,擦了擦眼泪,说:“我就一个人跑了回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回来后我还是很怕,怕那东西来找我,就一直躲着,不敢见任何人。不过那天晚上回来时还是被马大胆看见了。”

    川甚点了点头,说:“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怕。”

    马彩云也点点头,继续擦着眼泪。

    “那么那个东西你没看清楚是什么?”

    马彩云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它不一定是鬼?”

    “因为……”马彩云说,眼光闪烁,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它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一股檀香,跟夫人、公子,还有那位张齐公子身上一样的檀香……我想鬼的衣服应该不会有香味的吧……”

    川甚点点头,他想了想,继续问:“那楼公子和三位客人,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

    “不知道。”她说道,“不过只有两位客人。”

    “只有两位客人?不是有三位客人和楼公子一起回来吗?”

    “是有三位客人和公子一起回来,但五六天之后,张公子的父母就离开了。”

    “离开了?他们去哪里?”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听说是楼公子亲自送他们走的。”

    川甚听了,没有说话。亓元夫妇走了,就只剩下小齐这一位客人,人数对不上。

    马彩云大概知道他所想的,便说:“公子他们回来后,又来了第四位客人。”

    “第四位客人?”

    “是。”

    “这位客人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是什么人?”

    “他是在公子他们回来后十天左右来的。好像姓‘齐’,或者是‘期’,还是‘祁’,差不多这个姓,大家也不清楚。这个人我没有见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因为公子原先交代过我,说过几天张公子你会来,可能还会带一个姑娘,要我准备好两个房间。我就一直在留意你什么时候来,所以听说有客人来了,我就去问管事。但问过后知道不是你,只听管事说那人只自称是公子的故人。”

    “楼公子的故人?”

    “是。不过听说这个人比较古怪,伺候那人的阿燕说,那人有时候会一个人在房间里自己跟自己说话!他来了之后,也跟张齐公子的父母一样,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见人。”

    “那个人长什么样?”

    “听阿燕说那个高高瘦瘦的,但究竟长得怎么样,大家都不太清楚——他是晚上来的,平时又不太见人。”

    川甚听了,想了一会儿,想不出这个人是谁。他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楼公子也是近一段时间认识的,他以前也一定有很多亲朋好友,那些人他都不认识。

    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很重要,他出现在事情发生之前、亓元夫妇离开之后,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如果是敌人,楼公子应该不会让他进来住下,亓元夫妇离开时也一定会带小齐离开。

    现在的问题是,亓元夫妇为什么要留下小齐离开呢?他想到彩云刚才说的话。

    “张齐公子的父母也总呆在房里不出来见人吗?”他问道。

    “开始一两天还有出来见人,但后来他们就不出房间了,也不让人进去打扫房间。过几天他们就被楼公子送走了。”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吗?”

    马彩云摇摇头。

    “其实,那一段时间好像很多事情有点奇怪……”她说道,眼光又闪烁起来。

    “有什么奇怪事情?你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

    “一开始大家都在说,楼公子这次的客人跟其他客人不一样,来了之后就都总是在房间里,不太出来,好像怕见到人似的。后来只有张齐公子有出来四处走动,但在他父母离开后,也就不出来见人了。第四位客人也是一样,来子之后就只躲在房间里,或者只去张齐公子的房间,两人一处就是一整天,好像在谈什么事。后来,楼公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楼公子也不见了?”川甚惊奇地问道。

    “是,那位客人来了几天后,楼公子也不见了!听那位客人和张齐公子说,楼公子去找张齐公子的父母了。”

    “那出事前楼公子有没有回来?”

    “这我不知道,因为楼公子的房间不是我负责的。”

    “那么出事前你也没有看见楼公子了?”

    “没有。”

    “那后来你有没有再听到楼公子和张齐公子的父母的消息?”

    马彩云摇摇头:“也没有……”

    川甚听了,感觉这一切好像很奇怪。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有时他感到有些头绪,但有时又觉得线索很乱,很多东西都无法拼凑在一起。楼公子和亓元一家回来了,亓元夫妇留下小齐离开了,那个客人来了,楼公子又离开了,然后出事了,小齐和那个客人是生是死不清楚,楼公子和亓元夫妇也没有回来,现在在哪里也不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楼家庄还有没有其他人活下来?”他又问马彩云。

    “应该没有,应该都……”马彩云又流下眼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觉得奇怪的事吗?”

    “哦,还有一件事。”马彩云说,“在出事的前几天,大家听到有人吹笛子的声音。”

    “吹笛子的声音?”

    “对,大家都有听到,但不知道是谁在吹,在哪里吹。因为那些笛声时有时无,所以大家也就不在意了。”

    “那庄里有人会吹笛子吗?”

    “以前没有听人吹过。”马彩云说,突然她双眼瞳孔一收缩,“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事?”

    她的眼神又变得迷离,内心又陷入回忆中,整个人又开始颤抖。她带着哭声说道:“出事那天晚上我又听见那笛声,而且比以前更大声!”

    川甚看见她全身在发抖,便伸出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说:“别怕,可能是正好有人在吹笛子。”

    “是,可能是……”马彩云说,身子也渐渐安静下来。

    此时马彩云的父亲从房间走了出来,说:“客人,现在已经很晚了!”

    “好,已经打扰多时了,我这就走。”川甚说,从怀里拿出几两金子放在案上,“楼公子可能一时不会回来,这些银子给你们补贴家计。”

    “谢谢公子,”马彩云说,“其实今晚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内心也舒缓了很多。”

    “这些事情你也不要跟别人说,有人问到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马彩云点了点头。

    川甚出了马家的家门,慢慢离开了马家村。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那笛声。虽然他安慰马彩云说可能是巧合,但他知道其实这个笛声非常可疑。在出事前,那笛声已经有了,可能在为这次屠杀提前进行演习。

    笛声可能是屠杀的信号!

    但最主要的是,亓元夫妇去哪里了?楼星雨又去哪里了?小齐应该不会在这次屠杀中有事,否则亓元夫妇和楼星雨一定会回来找他,那么他去哪里了?还有那位奇怪的客人。

    难道他们几个人在出事前或者是出事时一起走了?

    那他们可能到哪里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各种可能,但无论如何他想不出个结果。

    小月没有救到,刘庄和黄店村的人失踪,现在连楼星雨这边的几个人也不见了,一次又一次地扑空,让他内心感到很失落。

    突然,他想到怀里那些碎纸片。他灵光一闪,马上把那些纸片掏出来,放到地上互相拼凑起来,只见“华山莲”和“花峰”可以拼在一起,“各阳洛”和“公子”能够拼在一起,“决高”和“低”也是一样。在“各阳洛”中那个“各”字前,可以看到有标点,应该是三点水,那么那三个字就是“洛阳洛”。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纸片已经拼成这么几个字:“楼兄”,“华山莲花峰”,“决高低”,“洛阳洛公子”!

    有人约楼公子去华山莲花峰一决高低!这个人自称洛阳洛公子!

    难道楼公子离开楼家庄是去了华山?也许找到他就知道亓元一家在那里!

    他内心欣喜无比,决定连夜向华山出发。

    ***

    华山莲花峰的山谷中,川甚沿着山体斜坡向峰顶飞奔。

    此时的莲花峰云雾缭绕,四处一片白茫茫,只能看见十尺以内的树木。

    从洛阳到华山足足有五百多里,他越过边境后,偷了两匹军马,一路狂奔而来,两匹马都跑不动后,他去了一个驿站强行换了一匹好马,终于总共只用两天多的时间,来到了华山。

    从山脚一路飞奔上山,他已经感到十分疲惫——这一路他都没有休息。如果此时遇到强敌,恐怕他没有任何胜算。

    但他没有办法再等了,他不知道这个约战是在多长时间之前,他希望赶到这里还能够找到楼星雨。

    很快地,他就到了峰顶,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在他右手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峰顶的一块巨石,在他左手边,仍是一片白茫茫。

    四处静悄悄,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一点人的气息。

    他不禁感到失落,难道自己又是一次扑空?

    云雾从悬崖那边慢慢飞来,四周的景物忽隐忽现。

    突然他看见左方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但马上又消失在云雾中。

    他马上走了过去,发现是趴在地上的一个人!

    他蹲下来,将那人扳过来一看,只见那人头顶和七孔都流血,显然被什么钝器击中面门,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已经僵硬,发出臭味。

    那人头戴紫色头巾,身穿紫色金领道袍,显然是个道士。

    川甚放下那人,向前看去,又发现前面地上,又有两具同样穿着的尸体。

    他走了过去,发现两个人同样受钝器攻击而死,头部血肉模糊。在那两人的旁边,又有其他几具尸体,那些尸体都是同样的衣服。他看到其中一个人紫色道袍里面穿着另一件道袍,于是便过去趴开一看,那件道袍是黄领葱绿色的。

    那是圣木教的法袍!

    这些人是圣木教的弟子吗?如果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穿上不一样的道袍?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个人又会穿圣木教的衣服?

    他还在惊疑之中,此时突然悬崖那边吹来一阵强风,一下子把山顶的云雾吹散了,他向前望去,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下面的山岭上,散落着几十具这样的尸体,看来这些人都是在一场大战中死于非命。

    他马上返身,回到峰顶的巨石边。

    只见这里也有几具尸体,都是同样的衣装。

    在巨石上,他看到有人用鲜血轻描淡写地写道:“洛阳洛公子到此一游!”

    看来这里的人都是这个“洛公子”杀的,而且这个“洛公子”看来出手极其狠毒,几乎所有人都是被他用钝器击中面门而死的。

    从鲜血干涸程度上看,这场杀戮发生在两三天之前。

    川甚又四处搜寻,希望能再找到其他什么东西,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峰顶除了他,已经没有另外一个活人。

    他感到万分无奈,便跃上那块巨石,四处遥望。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四周峰峦叠嶂,层林尽染。只见天地间一片寂静,他看不到一个人影,也觉察不到一点人的气息,仿佛人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久久在巨石上伫立着,一种深深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天色更加暗淡下来,天地间变得更加寥廓苍茫,他内心也不由更加惆怅:

    茫茫天下,小月,小齐,楼公子,你们究竟在哪里?

    (长生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