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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商怡大婚(下)

    高府

    当那马高高扬起蹄子又落下,高府门口的宾客皆是一愣。

    高晋旁若无人般将商怡抱下,经过段尘时停下,抱拳恭敬道:“阁主。”

    段尘拍拍高晋肩头,嘴角含笑:“宾客皆至,还在这站着做甚?”

    高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手紧牵着商怡,放眼四周有些奇怪道:“翊护法呢,今晨他还说要在门口迎属下。”

    “本座也不知,一直没见到他。”段尘眸中透着茫然,好似浑然不知诸葛翊现在身在何处,“进去吧,不用等他。”

    萧潆等人掀帘下轿之时,段尘刚目送着高晋和商怡进门,忽然似心有所感般转头,只见萧潆轻巧跳下轿子,正眉眼弯弯看着自己。

    “诶!潆儿你发什么呆,该进去了。”慧文轻拍萧潆,唤她。

    萧潆应了一声,跟着她们一齐向高府里面走去。在经过段尘时,只听见那熟悉的嗓音

    “萧潆姑娘,窥星阁有个东西,要劳烦你亲自带回流水楼给云前辈,能否请你随本座去取一趟?”

    白梓脚步一顿,看向萧潆:“这样啊,潆儿你去吧,待会儿记得来大殿啊,可别误了拜堂。”

    “嗯。”萧潆点头应着,嘴角憋笑,眼睛偷偷瞥向段尘,只见他面色如常,一脸认真。

    片刻,某房内

    “段阁主在撒谎这方面可真是厉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萧潆抱臂抬头笑看着段尘。

    段尘关上房门,转身将萧潆拉到怀里默默抱着,闭着眼沉默不语。

    他低声喟叹一声,缓缓松开萧潆,低头捏着她的脸,浅笑道:“人常道相思则不思饮食,看来是不想我,脸都吃胖了。”

    萧潆拍开段尘捏着自己的手:“我这是借食消愁。”

    段尘看似对萧潆的解释颇为受用,手指轻弹她额头,面色明朗:“阿潆,你们几时回楼?”

    萧潆一想到能在外面多呆一会儿,眉眼不觉染上笑意,欣然道:“楼主格外开恩,允我们明早再回去。”

    “那我要忍到何时,才能与你日日在一起?”段尘低头看着萧潆,声音好听极了,缓缓淌在她心里。

    “这有何难?”萧潆似是来了兴趣,踮脚环住段尘脖颈,笑得明媚,“那段阁主娶我可好?”

    段尘心神一动,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微愣,萧潆眸子一片澄明,此刻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似是等着他的回应。

    段尘话涌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尝试数次终是没能说出口,神情复杂看着她。

    “嗯?段阁主不愿?”萧潆眸光一暗,离开段尘怀抱后抬头蹙眉看着他,伸手将段尘往后一推,自己向前步步紧逼,“那段阁主想娶谁?”

    “和谁学的这暴脾气。”段尘眼看着萧潆把自己逼到墙角,靠墙低头无奈笑着。

    “想娶诸葛霜?”萧潆不理会他,自顾自逼问。

    段尘轻摇头,笑而不语。

    萧潆:“那是楚芷烟?听说你们幼时见过。”

    段尘皱眉看着萧潆,脸上写满了拒绝。

    “那难道是诸葛翊?”萧潆猛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段尘。

    “你可饶了我吧。”段尘抬手捏着眉心,眸中满是无奈,看起来好像格外头痛。

    忽然传来几声叩门声,诸葛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对屋内恭敬道:“阁主,该去大殿了。”

    段尘应了一声伸手拉近萧潆,低头轻吻了下她额头,含笑默默看了她片刻,旋即转身走向门口。

    段尘走后,萧潆绕着指头在屋内踱着步子,心里仍在想着段尘方才的反应,她虽未明说但心里其实非常在意。

    片刻后萧潆拍拍头,似是在提醒自己先专心商怡大婚之事,遂离开屋子前往大殿。

    高府大殿

    殿内聚集的宾客不多不少,多半是高府亲朋,高晋、商怡好友。

    高晋深知商怡不喜拘束客套,因此并未邀请江湖门派以及朝廷官员。整场宴请少了几分奢华铺张,却更显自在随和。

    大殿上方端坐着高晋之父与商怡父母,商怡父亲商泯也是武官出身,她的性子受商泯影响极大,自小被灌输的便是巾帼不该让须眉的思想。商怡母亲廖氏出身流水楼,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嘴角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萧潆匆匆从边上溜过来,弯腰凑到墨玉等人身旁。只见商怡手中拿着不知又从哪里冒出的团扇,规规矩矩挡在脸前。

    “瞧瞧她,见了长辈简直安分得不像话。”白梓看到商怡这副样子不禁掩嘴小声道,惹得萧潆等人一阵低笑。

    商怡闻声偷偷侧头看向萧潆等人,偷笑着努嘴做鬼脸,她眉眼弯弯眸中透着光彩,凤冠上的流苏随着她转头互相碰着,一阵清脆。

    “咳!”商泯手握拳抬到嘴前咳嗽一声,就差冲上前去提醒商怡注意仪态。

    廖氏见状忙向傧相使着眼色,示意其赶紧开始。

    傧相会意,侧过身正对着新人,声音亮堂堂响在屋里:“两姓联姻,佳缘永结。自此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一敬高堂,二谢宾客,三愿新人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现谨以白头之约行夫妻交拜礼,拜!”

    高晋和商怡双双转身相对着,墙上正中央的烫金喜字透着喜气,远看去巧不巧夹在两人中间。

    商泯与高大人相视欣慰而笑,手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廖氏垂下眼睑,手捏着帕子轻沾着泪,嘴角含笑。

    商怡有些恍惚,隔着团扇看眼前什么都是雾蒙蒙、晕乎乎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喜服,腾出一只手又摸了摸凤冠,手上有些坚硬冰凉的触感让她一愣。

    真的成婚了?

    忽然,手被温热的触感包住,商怡一颤,另一只手上的团扇险些脱手。

    高晋抓着商怡触碰凤冠的手的有些发紧:“都这时了,可不许你反悔。”

    “我何时说要反悔了?”商怡笑了两声,似是奇怪高晋此时的不安。

    “我我以为你要摘了凤冠,以为你要悔婚。”高晋讪讪地收回手,松了口气似是安了心。

    商怡闻言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心中五味杂陈。

    她刚才的确在恍惚,这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当初演武场上看似荒诞的玩笑却成了真,两个人没有曲折,甚至没有一个追求的过程,一眼便定了余生。两个最不喜拘束的灵魂,却心甘情愿在命里加上束缚。

    商怡理解高晋的不安,两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心,却都不敢去揣测对方是不是如自己一般。无论高晋征战沙场如何不畏生死,却始终需要一句话让他安心。无论商怡心性如何不羁洒脱,她始终是个女子,在情感上始终比高晋更为通透。

    “阿晋,我不后悔,你是这世间我唯一瞧得上的男子。”商怡声音一如既往的透亮,此时偏又提高了几分音量,似是让对方安心。

    “我也是。”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商怡好像从高晋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颤抖。不待她多想,便随着高晋缓缓俯身相拜,顿时充耳是满堂的欢呼喝彩。

    在众人的起哄和簇拥下,高晋和商怡被一群人推着往喜房走,高府像是个被点燃的炮仗,“轰”得一下热闹了起来。

    萧潆颇有些感慨地抬头,举目看了看这浸了红染缸的屋子,摸了摸了柱上缠着的红绸子,心中涌出几分羡慕。一抬头,却正对上段尘的眼睛,此时那双眸子正默默地望着自己,眼中有自己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萧潆抽手离开红绸子,转头别开段尘目光,向商怡的方向大步跟了过去。

    “诶诶!你们别推我!”商怡被众人嘻笑着推进喜房,还未回过神来,门便被“咣”地合上,紧接着传来门被闩上的声音。

    “嫂子,得罪了啊。您便在屋里等一等,待我们把高晋灌个差不多了,再把他给您送来。保证啊,完完整整,原封不动的。”诸葛翊刚被诸葛霜放出来,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热闹一场,自是不会放过高晋。

    “护法我”高晋刚欲说话,却被诸葛翊招呼着人往大殿的方向推。

    “什么护法不护法的,今日啊,只有咱们兄弟之情,没有等级尊卑!你若想早点回来啊,那便把该敬的酒都敬了。告辞啦嫂子!”诸葛翊向喜房的方向挥了挥手。

    白梓、慧文等人哄笑着,也随众人一起向大殿而去。

    大殿上

    人们聚成四五桌,婢子们来回走动着添酒,诸葛翊则是拽着高晋一个桌一个桌地串,那架势恨不得把高晋丢到酒缸里泡起来。

    萧潆和流水楼等人和高府女眷们聚在一桌,也有说有笑地饮着酒,不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笑声。隔着桌子,萧潆瞥见段尘一直皱眉看着自己这边,萧潆撇撇嘴,索性走到桌子另一边背对着段尘,一仰头便又是干了一盏酒。

    “咳咳咳”许是灌得太猛,萧潆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段尘有些心急地放下酒盏,刚迈出步子,就见慧文上前轻轻为萧潆拍着背。

    “潆姐姐,你怎饮得这样急啊,是怕我们与你抢不成?”茉儿小跑到萧潆身侧,抬头欢笑着问道。

    “我,我是今儿太高兴了,来,咱们继续喝。”萧潆不置可否般笑了笑,举起酒盏。

    段尘皱着眉,招手唤来几个婢子,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萧潆正与墨玉玩笑着,见婢子执着酒壶过来便将酒盏伸了过去,送到嘴边却秀眉一皱,有些奇怪地闻了闻盏中清液,又抿了抿,遂一大口灌入喉中。

    这酒怎么一股子水味

    不对这明明就是水!

    萧潆狐疑地看了看婢子手上托着的酒壶,眼看着白梓也饮下刚满上的酒,便凑近她问道:“白梓姐姐,你可觉得这酒是水代的?”

    “水?”白梓一愣,轻拍了下萧潆的头,脸上满是看傻子一般的笑,“潆儿你莫不是喝多了?怎得连酒与水都分不清了?”

    萧潆尴尬地干笑两声,不解地偏过头小声嘟囔:“难道真是我喝多了?不可能啊喝再多也不至于味觉失灵啊”

    见婢子还候在自己身侧,萧潆转身蹙眉打量着婢子,递去酒盏,眼神始终不离婢子手上的酒壶。

    婢子面色如常为萧潆满上酒,始终低眉一派恭顺。

    萧潆缓缓接过酒盏抿了抿,顿时心中万马奔腾一般,仰起头又是一饮而尽。

    “高府的酒,颇有些寡淡啊。”萧潆深吸口气,凝视着婢子,“不知是何处酿的?”

    婢子并不抬头看萧潆,眼神似有躲闪,边为白梓斟酒边回萧潆道:“回姑娘,这都是咱们府上自己酿的。”

    不待白梓接过酒盏,萧潆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酒液在摇晃中洒了大半。

    “潆儿?”白梓一愣。

    萧潆不回答,默默饮了口酒,面色顿时黑了几分。

    这酒入口,明显与自己盏内的“酒”不同。

    萧潆将酒还给白梓,上前一步夺下婢子托着的酒壶仔细打量,忽看到酒壶上一处印花有所凸起,鬼使神差般一按,顿时心中明了。

    “两心壶”萧潆冷笑一声,将酒壶放回婢子手上,只见那婢子头低得愈发深。

    “怎么了潆儿?”慧文见状也凑了过来。

    “无事。”萧潆看了眼婢子,她这明显也是听人吩咐,怨不得她,“这高府酿的酒深得我心,我就瞅着那酒壶也是好的,便拿来瞧瞧。刚才看白梓姐姐饮得开心,还以为姐姐的酒与我的不同,便忍不住尝了尝。”

    “你啊,”白梓无奈摇了摇头,“这酒能有什么分别,我看你八成是玩疯了。”

    萧潆笑而不语,大家便也散开去聊各自的了。

    见大家散开,萧潆脸上带着愠意转身看向那桌上的段尘,晃了晃手中酒盏,似是在问他这酒是不是他命人掉包的。

    段尘不置可否一笑,眸光深邃。

    萧潆抿着嘴赌气般猛然回头,段尘的眼神却缭绕心中,惹得她不自觉浅笑。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暗骂自己不争气。

    美色误事,萧潆觉得把这句话当成自己座右铭甚好。

    “好了,翊,差不多得了,高晋今晚还有事不是?”段尘见那边诸葛翊脸上挂着醉意,高晋虽言行依旧正常,脖颈却因酒意染上淡红,不由起身劝道。

    “阁主说的是,那高晋先失陪了。房间给众位已安排好,请众位先在府内住下,一会儿婢子便来领着各位去房中休息。”高晋见有机会脱身,忙把挎着自己肩膀的诸葛翊卸下,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把他推到段尘怀里。

    “诶!高晋别走!今晚我陪你不醉不归!”诸葛翊见高晋欲逃,挥着胳膊就要去追。

    “你唔!”

    段尘捂住诸葛翊嘴,冲高晋点点头,朗声道:“天色已晚,还请诸位随婢子下去休息。本座代高晋多谢各位捧场。”

    “阁主客气。”众人纷纷行礼。

    “霜。”段尘低头看了看怀里瞪着眼被自己捂着嘴的诸葛翊,叹了口气唤来诸葛霜,将诸葛翊推给她,正色道,“本座今夜有事,别让他来打扰本座。”

    诸葛霜:“属下遵命。可翊的房间与主上房间甚近,为免影响主上休息,还是让翊暂住别处的好。对了,属下听说高府柴房空着。”

    段尘:“甚好。”

    诸葛翊:“???”

    与此同时

    “什么?有人不能不和大家住一起?”茉儿追问着婢子,一脸郁闷。

    “是,流水楼的住处本安排在西院,可下人们许是太忙安排乱了,少收拾了一间房,东院那反而多了一间。”婢子点头,脸上颇有愧色,旋即看向萧潆,“不知萧姑娘可否委屈去东院暂住?少夫人母亲廖夫人住处与东院甚近,廖夫人也说想与姑娘聊一聊少夫人的事。”

    “这样啊,无妨,我住哪里都可以。”萧潆安慰般摸了摸茉儿头顶,对婢子道。

    “那潆儿,看样子便只好委屈你一晚,明日用过早膳后咱们在高府外会合可好?”白梓拉过萧潆手,柔声道。

    萧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