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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谋反前夕,阴谋渐显

    半个时辰后

    皓月当空,杜仪风将青瓷灯向手边挪了挪,意将案上展开的画卷看得更清楚些。

    画卷上的女子一身白衣,目光盈盈望着作画人,笑如春花烂漫。

    “王爷。”夜栖轻叩屋门,“长公主现已回到公主府。夜栖已派一队人马连夜护送王妃前往锦州。”

    杜仪风缓缓合上画卷,眸光复杂:“好,再过一个时辰本王便出发。明日辰时你带一队车马,按照杜嘉霓所说的伪装好,走咱们来时的路线。”

    “属下遵命。”夜栖微微一笑,俯身领命,双目满含神采。

    杜仪风伸手将画卷旁的锦盒收到袖中,下定决心般呼了口气,对夜栖道:“本王出去一趟,府里你先照看着。”

    夜栖心里明了,看向杜仪风:“王爷,事已至此,万不可前功尽弃。”

    “本王明白。”

    流水楼后院

    “畅儿,你开门好不好,临走前我想见你一面。”

    杜仪风一遍遍叩着房门,神情落寞,语气近乎哀求。

    屋内始终黑着灯,晚风微寒,给这本来就寂寥的园子更添几分凄冷。

    “畅儿,我不要藏在高府的文书了,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杜仪风附在门上说着,门内却一片寂静,他苦涩笑了笑,手无力地从门上滑落。

    月光将青石台阶染成清冷的灰白色,杜仪风缓缓转身靠在门上,唇角轻扬,声色柔和:“记得初见你时,你在花树下起舞,我也是这样絮絮叨叨个不停,你一言不发,白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当时我只以为你性子难接近,心里就此作罢。没成想一次曲水流觞的宴会后,你竟追着我要琴谱。”

    “当时我还想,这小姑娘当初一脸高傲地不理我,现在找我要琴谱,我非得为难一下她。”说到这杜仪风不禁笑了,目光似是穿透月色直达十七年前,“熟料那棋局,我连下三盘竟连输三盘。后来我孩子脾气上来了,心想非得找个你不会的让你服气。偶然得知你惧水后,我硬拉你去游湖。”

    杜仪风眼眶泛红,他微微张嘴,抬头强忍情绪,继续道:“在舟上,你蹙眉紧闭着眼,浑身发抖。那时我后悔极了,起身就想去安慰你,你却用力将我一推,舟体猛得一晃,咱们双双落入水中。我抱你拼命游上岸,心里慌极了,我也真是傻得可以,哪有这样对待喜欢的人的。后来我才知道,你母亲当着你的面投河自尽,你因此留下阴影。那时我就发誓,会用一生去守护你。”

    似是再也说不下去,杜仪风低下头紧抿着嘴,心痛不绝。

    他从袖中摸出那枚锦盒,轻轻放到地上,最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声道:“畅儿,这金钗我放到你门前了。金钗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你,一半我带在身上,待到他日重见时,两钗并,就是我娶你之时。”

    依旧是一片沉默,杜仪风深深看着房门,终是转身离去。

    他背影落寞,再未回头。

    约莫一炷香后,房门缓缓被打开。云畅坐在地上满面泪痕,颤抖着伸手拿过锦盒,心绞在一起,喉咙火辣辣得疼。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皇宫安昌殿

    “长公主殿下,您里面请。”

    杜宸抬头看向来人,看见杜嘉霓后放下折子,眉眼舒展一笑:“皇姐你许久没入宫了。”

    “参见陛下。这不是想着陛下政务繁忙,不敢来打搅嘛。”杜嘉霓盈盈一拜,回头看了眼殿内的宫人。

    杜宸心领神会,冲文福摆了摆手,高声道:“带着他们都下去吧。”

    看宫人退下,杜宸忙指了指下方的座椅让杜嘉霓入座,见她一脸愁容,不禁问道:“皇姐,看你神情,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有皇上给臣撑腰,谁敢欺负臣啊。”杜嘉霓帕子掩嘴,低头笑了笑,旋即叹了口气,眉眼染上哀意,故作忧色,“臣是听到些流言蜚语,说是北朔那边皇叔要反?”

    见杜宸神色暗淡下去,杜嘉霓又长叹一声,嘴角不着痕迹一笑,继续伤感道:“唉,我一介公主,本不该妄议朝政。可皇叔与咱们,毕竟是骨肉至亲,臣一听这些流言,只觉内心悲凉。宸儿,你虽是皇帝,可对皇姐来说,比起君臣,你我更是亲人。”

    杜宸闻言垂下眼睑,心中泛起苦涩,杜嘉霓的话正好勾起他内心深处尽力掩埋的感情。

    “朕知道皇姐对朕好,朕一直都知道。”杜宸看向杜嘉霓,眸光柔和,发自内心道。

    杜嘉霓同样深深凝望杜宸,只是嘴角的笑却多了层别的意味。

    杜嘉霓低下头,眼眶泛红似有哭意,旋即抬头道:“所以皇叔是真要反了?”

    杜宸别开杜嘉霓目光,低下头沉默不语。

    “皇上不想说,是不信臣?”杜嘉霓缓缓道,语音含颤,“无事,是皇姐僭越,皇姐是心痛骨肉相残心痛得迷糊了。唉,皇家亲情凉薄,皇上提防着臣也是应当,臣告退。还望皇上别累坏了身子,否则真是要让皇姐心疼死。”

    见杜嘉霓起身就要离开,杜宸连忙起身,快步拉住杜嘉霓。

    “皇姐你不要多想!”

    手腕被杜宸拉住,杜嘉霓嘴角勾笑,脸上忙换上哀意,转身看向杜宸。

    “朕怎会不信皇姐,罢了那些流言没错,皇叔是要反了。”

    杜嘉霓佯装惊讶,踉跄着后退两步,不可置信般看着杜宸:“怎么会这样?那皇上打算怎么办?听闻光是皇叔的抚北军就有五万人,王府和国公府私兵也不是少数,近些年又勾结乱民土匪,关外还有军队倒戈,他在朝中和地方的势力也纷纷动作起来。”

    话说到这,杜嘉霓神色愈发凝重,她紧盯杜宸双眸,一字一句:“那朝廷的兵力又有多少?”

    杜宸思考骤然停下,眼神瞥向杜嘉霓,神情严肃。

    杜嘉霓笑了笑,一脸无害,柔声道:“臣这是担心皇上,毕竟流言不可不轻视,叔叔来势汹汹。”

    “除了东岭和西川的驻军、各州守军、高晋手下的禁军,还有关隘守军。朕只知道大约的数字,军事上的事母后比较清楚。除此外各个门派还有一定的力量,江湖上的事,朕比较信任窥星阁,朕相信他能处理好。”杜宸收回目光,徐徐开口。

    “这样啊”

    杜嘉霓暗暗算计着,面色如常,缓缓附到杜宸耳边,小声道:“你可是皇上,身为皇上就不能信任何人。”

    杜宸侧头,微眯双眸看着杜嘉霓。

    杜嘉霓眼波流转,嘴角勾起笑意,两人沉默数秒。

    “臣前些日子丢了玉牌,心下烦闷得很,就先回公主府了。”杜嘉霓率先开口,福了福身,欲告退。

    “玉牌?”杜宸思绪被杜嘉霓的话拉回,一愣。

    杜嘉霓一脸惋惜:“嗯,就是父皇赠的那枚刻着臣封号的玉牌。唉,这玉牌丢了数日,许是臣忘记放哪儿了。还说不准啊,是臣府内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偷偷弄出去当了。”

    杜宸点头,道:“那朕让文福送皇姐回去,若是皇姐需要,朕便派人彻查玉牌丢失之事。”

    “好,臣多谢皇上。”杜嘉霓含笑告退。

    公主府内

    织萝警惕地查看四周,掩好门,忙转身为杜嘉霓沏茶。

    杜嘉霓重重拍下桌案,秀目怒瞪,看来气得不轻:“杜宸这个窝囊皇帝,居然连朝廷可调动的兵力具体有多少都不清楚,白费本宫心神在那演戏!”

    “本宫打探这么些年,始终未能摸透朝廷的兵力和守卫强度,现下套杜宸话又套不出。林斐柔和窥星阁蛇鼠一窝,贼得很。为今之计只有让皇叔谋反,亲身用性命替本宫试探试探朝廷的兵力了。”杜嘉霓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织萝不语,为杜嘉霓沏上茶,轻声问道:“公主,咱们不是把那玉牌给北朔王,助其破赤焰关了吗,您为何给皇帝说玉牌丢了啊?”

    杜嘉霓瞥了眼织萝,冷笑一声:“为免叔叔事败后拿玉牌反咬本宫,本宫不如装作受害者,制造叔叔派人偷了本宫玉牌的假象。”

    “可赤焰关守关将军是公主表兄,见到玉牌后保不准会打开城门啊。”织萝不解。

    “不会,前些日子本宫早已修书一封给表哥,告诉他见到玉牌也不可开城。”杜嘉霓笑着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笑道,“皇叔一定会输的,到时朝廷论功行赏起来,表兄不因为玉牌而放行,是‘忠心耿耿‘,本宫正好顺水推舟请求皇帝将表兄升官。到时我方势力定会大涨。”

    织萝恭默守静,再次为杜嘉霓满上茶。

    杜嘉霓缓缓起身走到内室,香案上一牌位无声静伫。她深深凝视着牌位上的字,眸光冷如寒刃,紧抿着唇。

    “皇叔,您也别怪侄女狠心利用您,这大华的江山啊,侄女替您看着,杜宸和林斐柔母子,侄女替您除。您放心,侄女定给您找个暖和地方葬了,不让您像在北朔一般被冻着。”

    窥星阁内

    安都内眼线的消息一波一波地递进来,段尘脸色愈发阴沉。

    “杜仪风的车马今日辰时离开了王府旧宅,往垠州方向去了,看样子是想原路返回北朔。”一侍卫跪地道。

    段尘点点头,不语,看向那边的暗卫衍息,“你呢,在北朔王府旧宅外蹲守了一夜,可发生了什么?”

    衍息走到殿中央,正色道:“属下按照阁主的吩咐在王府旧宅后门蹲守,不出您所料,有两队人马趁着夜色一前一后离开,行踪极为低调隐秘。未免被发现,属下不敢贸然跟进,所以属下尚且不知这两队人马护送的是何人。”

    段尘挥手让其退下,殿内只留下诸葛翊、诸葛霜和崔浩四人。

    崔浩蹙眉,一脸凝重:“看来他是真要反了。”

    诸葛翊翘着腿,手肘搭在腿上,边凝神思考边咬着手:“今晨走的那队车马应该只是掩人耳目,杜仪风估计夜里就逃走了。”

    段尘看向崔浩,道:“这个时候他总不会回北朔王府或者国公府,他去的,只能是抚北军军营。”

    崔浩点头,眉头紧锁着:“抚北军军营驻扎在雾山脚下,若想抄近路的话,杜仪风应该会沿着乌罕山走野路。”

    诸葛霜拿来地图,横铺在案上:“杜仪风主要兵力集中在北朔,西川军队过半数掌握在太后手中,剩下一小部分还在咱们阁手上。待杜仪风举起反旗,不如让西川和东岭的军队左右夹击。”

    “东岭驻军未必可信。”崔浩摇摇头,看向段尘,“杜仪风曾传信给东岭凌苍术将军,虽不知信上内容,但八成是借兵。凌将军对此态度如何咱们无从知晓,因此还是小心为上。”

    段尘凝神思考,手指着地图上几个地方,低声道:“朝廷在各州兵力较少,力量薄弱。关隘易守难攻,守军数量多为一万左右,五倍可攻之。杜仪风明面上的的兵力并不宽裕,应付各地兵力虽绰绰有余,继续往南打却不是易事。”

    “关隘守军可有他的人?”诸葛翊凑近崔浩。

    崔浩低着头表情严肃,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叹气道:“杜仪风并未将所有事都告诉我,我只知已有几个关隘将领被他收买,具体是谁,具体有几个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有一点我能肯定,他力量最为薄弱的地带就在大华西部。”

    大家不再言语,眼神偶有交汇也皆是凝重。随着天色渐趋昏黄,人心也闷闷的,少了几分透亮。

    殿外几声叩门声将殿内人的视线牵了过去,神经随即绷紧。

    “进来。”段尘开口。

    侍卫进殿叩首,动作干净利落:“阁主,流水楼眼线传来消息,已有数日未见秋无情,许是不在楼内。城门守卫说,好似见到秋无情出城。”

    思考节奏随之加快,段尘与众人对视一眼,问侍卫道:“那云畅呢?”

    “仍在楼内。”

    “退下吧。”

    “是。”

    段尘环视众人,轻笑两声:“你们觉得秋无情会去哪儿?”

    诸葛翊若有所思,猛然抬头:“北朔?她想去北朔找杜仪风!”

    段尘渊思寂虑,徐徐开口:“当年圣皇帝有令,云畅非**离开安都,杜仪风此生非召不能回都,为的就是让他二人此生不复相见。如今秋无情匆匆离城,八成是受云畅嘱托,前往抚北军营最后一次劝他收手。”

    诸葛霜微眯双眸,道:“好不容易走到这步,可不能让他停手啊。”

    段尘嘴角轻笑,拍拍手朗声道:“进来。”

    门骤然打开,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进殿,齐齐跪地恭敬行礼。

    段尘起身凝视众人,正色道:“你们带人走杜仪风来时的路线,跟紧夜栖的队伍,要比他们先一步到达虎跃营,制造出虎跃营遇袭的假象,嫁祸给杜仪风的人,然后借此昭告天下,就说杜仪风起兵谋反了。”

    “啧啧,阴呐。这样一来,杜仪风便不得不反了。”诸葛翊身子往椅后一靠,笑道。

    崔浩默默看向窗外,乌云缓缓移动,天空呈现不匀称的色彩,风声渐急。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