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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痛(19)

    (19)

    我先回到我的画室,只见来了几个工商局的人。

    你们的老板在吗?领头的高个子对学生发问。

    什么老板,你是说我们的老师吧。一个同学作答。

    那他在这里吗?若在就请他赶快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不过我能感觉出他们是有备而来。我向他们走过去,说:请问找他什么事?我就是老师。

    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事情找你,你私下办班多久了,请你如实的说。

    我完全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来向我收费了。我向他们简短的阐述了这个班的性质,我说这是学校增设的课外辅导,我也不是这里的老板,我是这里的老师,由于是艺体,学校让我们抽课外时间去辅导,考上大学后,还会有奖金的,我没有收一分钱。

    你胡说八道,分明是营业,请出示你的营业执照。

    我躲过一股刺鼻的酒气,发觉那些人在用审判者的目光煮我。

    说话呀,老板,有没有执照,如果没有,我们将对你进行强制性执法。

    气氛极不协调,我像欣赏一件古瓷一样用轻松的目光朗照着他们,这种欣赏的眼神让他们极不自然。

    没有吧,那就马上先给门贴上封条。这种人不识识务,连起码的人话也不会说两句,如果世界满是像你这样的人,那么怎么能创建和谐社会呀?

    生活中,当一个很凶的人站在你面前时,你完全可以把他作为一种廉价的研究对象去看待或去欣赏,把他看作你精神世界的反面道具或参照物。

    请学生们马上出去,这里我们要查封。学生们很快被他们驱出画室。

    这时我很冷静,也请他们出示证件。原来他们也没有,至少没有带上。

    你小子有这资格吗?你以为我们身穿的这身衣服是你爹妈老汉儿能从服装店里买回来的吗?高个子话落,那群人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那湿辘辘的笑简直可以摇落一季的麦穗。

    一些懒散的人开始被制服给吸附过来了。人群中多了杂音。

    这是他自己找的,太不识相了。

    老师就是不开窍。

    ……

    高个子感觉到这身制服完全可以当成身份证。

    我有点孤立无援,我努力的把这伙人的脸想象成一副副凶神恶煞的漫画。

    他们真的在手忙脚乱的封我的门了,这时我向学校的艺体组打去电话,把这边的事告诉给了有关负责人。

    当艺体组来人交涉与证实此画室是学校开的后,高个子这才叫人撕掉封条。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给父亲,怀疑学校有人在报复我,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父亲听后说,人的胸怀要宽广点,宰相肚内能撑船,即使是有人对你不满,你也得把他们视为某种文化,这对冶炼你的情操有极大的好处,你不但要呆下去,而且还要把工作干得更出色,这才是真君子、大丈夫。我想父亲说得也对,尽管有点像大道理,但,用感激矛盾的心上路,也的确可以使人走向开阔的境地。

    父亲叫我遇到挫折时就静静的看着远山。是的,远山,我把你写成诗:

    “真想把室内的忧愁带给那轻描淡写的远山。迤逦不绝的远山,委婉而流畅,一点也不急促的向深深处蜿蜒,流动着一种极浅极淡的友善,一种模糊的快感涌向天边,一点也看不出曾被狠毒袭击过的痕迹。

    远山在流淌,流淌着一种解脱与释然,那畅叙的态势攒动慰籍、拉长休憩,犁起有情人的眷恋。

    倏忽中,要是有远山那么纯朴该多好!在熙来攘往的刑具中,我便不会晕眩和压抑,用目光在远山的纯朴上签字,让恐惧、憔悴、不安与颓唐泊进远山淡泊的粼;迷离恍惚中,要是有远山的淡泊该多好!在日子植下的稠密的锁链里,我便可以在温煦中发芽天真,我便可以在远山的淡泊里,种上嘟哝的马铃薯和质朴的菖兰花,让困惑、挫折、迷茫与苦痛,均长成温和的稼穑。

    蒸发掉生活中所有碎裂的痕迹,铺展开自己,让远山这支深情的句子灌溉过来,滋润阴晦中那段沉睡的枪伤……”

    我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种被权力染指的空间里,几次好想从高楼跳下去,把自己盛满纷扰的肉身交待干净算了,但每每这时,我就会想到我的小女儿,她那么可爱,可爱往往因为人性的单纯,我不想她长大,这样她就永远只会明白这世界上只有鲜花与童话的美好。我写了一首诗——《看一看小女儿》:

    看一看小女儿

    我的心开始柔和

    白昼中粘惹的冷酷

    也开始在小女儿的眸子里熄灭

    女儿才是我心灵的清歌

    小女儿朴素的等候

    傍着门、踮起脚

    在等我回家

    职称又没有评上去

    同类设下的等级

    令我再次折回扑打水面的翅膀

    看一看小女儿

    听一听那声“爸爸”

    我还是会心的笑了

    傻傻的

    有点象女儿放在餐桌上的不倒翁

    当我从父亲家回到城里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二审的结果终于下来了,驳回了一审的判决,校方四大侵权全部成立,并且由学校支付精神赔偿费六万元。

    这一喜讯让父亲激动得老泪纵横。四姐得到这一公证的判决消息后,直奔女儿的墓地,抱着女儿的坟头,边哭边说,宝贝女儿,你的清白终于得到偿还了,这下你就安心的睡吧,妈妈不想吵醒你了。

    关于班主任的处理,法院先征求我们的意见,叫我们在民事诉讼的处理意见栏提出申请。父亲得知后便劝姐夫想开点,班主任不是存心的,他主要是教育方法错误。父亲叫姐夫就不要再去追究班主任的责任了。姐夫开始想不通,但后来还是依了父亲。

    父亲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他在老家还找人打了口水井,安上了自来水。并且父亲还请来木匠为每个儿女做了小木凳。

    父亲一生喜欢热闹,据王嫂说父亲还请了两个石匠,在母亲的墓地前用石头做了一个象棋桌。完工那天,父亲面朝墓碑连叩四个响头,以儿女的名义自言自语的说,你好好在这里头长眠吧,孩子们今天来看你老人家了,儿孙们就陪伴在你的面前呢,你就与母亲和妈妈一起安静详和的生活吧,我们当儿女的会把你孝友传家的作风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话刚说完,父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想准是哪个儿女又打问候的电话来了,于是自足而快乐的按下免提键,想把这种欢娱的心声传达给一草一木们听。

    天啦,谁知道这是个噩耗!原来是三姐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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