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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阿兰一把推开门,肿胀乌黑着脸走了进来问云平:“龙儿哪里去了?”

    被阿兰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云平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忙回道:“不知道呀,他就跟没有龙头的马似的,怎么啦?”

    云香接声道:“早上一大早,嫂子就接到江南城轻纺镇派出所的电话说龙儿犯国法了,有人告龙儿强奸罪。后来是华老板出面花了三十万才把事情了了。嫂子立马就让我和她一起坐飞机赶了过来要把事情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平这才想起来,龙儿经常喝醉酒被华老板的华厂长等人踉踉跄跄搀扶回来,笑嘻嘻地说今儿又跟美女潇洒走了一回。当时以为他只是酒话连篇,也没有太在意。想不到这小子真是胆大妄为呀。

    阿兰阴沉着脸就像一把劈魔刀,见人想杀人,见鬼想斩鬼,让整个房间都快透不过气来,她用手机打电话给龙儿让他马上回交通旅馆来。

    云平能从空气里听出阿兰那颗愤怒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歇了一会儿,龙儿开着威风凛凛的黑色豪华轿车回来了。

    见到龙儿,没等开口,阿兰上前就左右一个大响巴掌。打得龙儿圆嘟嘟的脸庞两边印着清晰的火辣辣五指巴掌。

    阿兰拉着响亮地尖音质问龙儿:“你想把我们家给亲手毁掉吗?你以为你能赚钱就翅膀硬了吗?你以为没有了你,我们家生意就活不下去了吗?小小年纪就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我们家有谁是这样的?”

    龙儿翘着嘴辩解道:“那些茶楼的姑娘有什么正经的?不就想要几个钱呗!”

    “啪”,阿兰咬着牙凤眼圆睁凶巴巴地又赏了龙儿一个大烧饼,呵斥道:“人家怎么是人家的事,用不着你说三道四。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问你,这次赌输了多少钱?”

    龙儿脱口而出道:“就三十万。”

    “都输给了谁?”

    “华老板呗。不过,他也花了三十万帮了我这次大忙。”

    阿兰到底知道了龙儿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学会了五毒俱全。她想起了云平曾经多次提醒了她和云东不要太放纵龙儿以免学坏。现在看来,龙儿学坏比云平说的还要快得多。阿兰思忖:龙儿书不会读,三教九流一点就通。若再不让龙儿悬崖勒马,老老实实做人,就是赚再多钱也是不够他挥霍。钱赚得越多把龙儿害得越惨。人有钱就变坏,怎么会在龙儿身上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呢?

    阿兰满脸横刀地警告龙儿道:“用不着我说,这是自你懂事以来,我第一次打你。不管你赌输了多少钱,都过去了。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我想你外太公的人生悲剧故事,你不会不知道。你爸你叔从来都不敢染赌,而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只怕你吸毒这样玩命的事都做了,我想你爸你叔都是你的前辈也是你的好榜样。如果下次,再发现你第二次赌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砍断你的手,逐出家门。”

    随即,阿兰打手机电话给华老板,没有恭维而是字正腔圆地严正申明:“如果我儿子再有赌博等不成人的劣根行为被我们知道是华老板怂恿,那么以后就断绝来往!”

    说完,转身对云香道:“走,我们回喜羊城去。”

    云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大嫂、云香,要么大家先吃个饭去吧。”

    云香道:“我们买了当日的返程机票,大哥一个人在档口忙不过来。”

    话音刚落,两人就到门口打车直扑江南城国际机场。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随着阿兰的离开而消散。

    龙儿把大豪车钥匙往桌上一丢,蒙头倒趴在床上道:“今天真倒霉,车子停在外头被人撞坏了。”

    闻言,云平赶紧跑下楼去看。只见那黑色大豪车的后背撞烂了。看着都让人心疼同时也捏一把汗。好在人没有受伤。因为云平早两天的OK牌轿车也被市场的物流车撞坏了。当时云平吓得脸都白了。自那以后,云平真的开始害怕车了,从切身体会到车祸猛于虎的可怕。自此开车越加小心谨慎,能不开的地方尽量不开。有些人开车不长眼的,在拿命开玩笑哩。

    回到旅馆,云平喝了一口茶,道:“龙儿,别嫌我多嘴。我外公就是因为赌博把人人羡慕的家财万贯的富裕家庭弄到家徒四壁揭不开锅的绝境。”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一定不会再碰赌博。”

    云平接说道:“不仅赌博不要碰,黄、赌、毒,一个都不能碰。”

    “小叔,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

    “噢,那为什么呢?”

    “人家华老板这么大年纪了,不也是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小情人。一到酒店个个就蹦出来伺候。”

    云平道:“刚才我大嫂说得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湖之中鱼龙混杂,自古有之。别管人家小三小四的,管好自己才是。”

    龙儿鼓着嘴道:“人家华老板安排的,我有什么办法?”

    “那赌博也是华老板安排的了?”

    “是呀。大家生意伙伴在一起,打牌喝酒潇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云平道:“不正常,你爸做那么多年的生意从来都没有跟人家吃喝嫖赌的,而且你怎么能输这么多钱呢?三十万在我们茶镇茶县就是现在也是个天文数字呀。”

    “我也不知道,反正打着打着就输了这么多。”

    “所以,黄、赌、毒,是能让人不知不觉陷入深渊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记住远离它们。”

    “知道了,知道了。”

    阿兰回到喜羊城,赶紧跟云东商量给龙儿找个媳妇,否则这样一个人没有管束,身边都是一些有钱的花心大萝卜,保不定下次闯出更大的祸端。

    云东道:“龙儿还小,这样是不是太急了些?”

    阿兰道:“不小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再过几年都是老手了。”

    “也真是的。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龙儿这孩子呢?”

    阿兰叹气道:“说实在话,我们也有亏欠龙儿的,长期不在他的身边,多多少少对他在成长中的心里是有影响的。”

    “云北和依依对龙儿还是很照顾的。难道他们对龙儿是虚情假意吗?”

    “话不能这样说。毕竟我们才是龙儿的父母呀。你说一个孩子长期没有爸妈陪伴身边,他心里肯定不好受的。那时龙儿小,只能埋在心底里不说出来而已。”

    “也是。那时我们家穷得叮当响的,为了赚钱生活四处奔波,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因为陪着孩子,一家人窝在茶镇喝西北风呀?”

    阿兰道:“有得必有失。人生不可能事事都那么完美无缺的。过去我们实在是太穷了,一个家总要温饱解决,才能畅谈未来的梦想。总不至于一边饿得嗷嗷叫的,一边在眉飞凤舞地聊着梦想故事。我们不是云平,梦想高过现实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算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责怪也是无济于事的。现在我们算是有钱人家了,不能因为有钱了反而让龙儿胡作非为。再不采取行动,以后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那就按你说的去安排吧。”

    于是阿兰立马就在喜羊城面料市场帮龙儿挑寻媳妇。因为他们需要找一个能做生意的媳妇,严防跟娇娇这样的女子做儿媳。

    有了云平的前车之鉴,阿兰和云东打死都不选外地特别是外省媳妇。阿兰说道:“这外地人,有些看去还是不错的,就是怕跟云平的老婆娇娇那样双手不沾泥。”

    云东啐口道:“一定要茶镇茶县老家的,这样才能了解口碑,这外来人口外面包装得好,里面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们又不知道。这样实在不好。人的东西很奇怪,嘴上可以说得天花乱坠,贼人都可以说成是老板,乞丐也可以装得贤惠,但口碑是不会骗人的。口碑就是那戳穿伪装的坚矛。”

    不知惯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知道曾经的生意合作伙伴云东一跃成了江南城轻纺镇面料市场上有名的暴发户,声名远扬的龙儿就是云东的儿子即云平的亲侄儿。

    惯根还打电话给云平求证一下事实。

    当然,这根本不需要云平添油加醋地多加吹牛,都已经是江南城面料市场公认的事实。惯根很后悔没有持之以恒地和云东在面料生意上奋斗拼搏下去。他小看了云东的能耐,现在他没事儿就成天在以前合作的厂里跟老板们混饭吃。从一个小有名气的面料老板到现在无所事事闲人,这样的心里落差只有惯根自己知道。到厂里打工,对于喜好面子的惯根而言根本不可能接受。他只是偶然间给老板们跑个短单,赚点小钱过日子。毕竟,当初他和阿娟辛辛苦苦搭建的大好时光的奋斗平台早已经被他自己拆得连根骨架都不存在了。那样的光辉日子只能永远存在惯根和阿娟的人生回忆的日记本里。

    现在他知道龙儿在找对象结婚,自从阿兰和云东跟龙儿说要给他找老婆,让他在江南城老实一点,不要去沾花惹草,坏了名声,那样跟浪鸡似的就找不到好老婆了。闻言,龙儿异常激动,常常躺在床上自个儿地发笑。试问茶镇的男儿有哪个不喜欢讨老婆的,生孩子的?哪怕是身体残缺的也不会不想讨老婆生孩子。这是茶镇人千古不变的思想传统。

    知道自己可以讨老婆了,龙儿就四处碰到人都笑嘻嘻地说他爸妈在给他找老婆了。

    这样使得阿兰或者云东常常接到江南城面料市场上老板们打电话来给他们介绍儿媳。

    当然,不管是云东还是阿兰,都坚持要茶县茶镇人家的女儿并且会做生意的,才考虑介绍给龙儿。其次才是考虑对方家庭条件。正如阿兰说的“家里有没有钱不重要,关键是要会做生意会持家。”

    鸳鸯和金晶龙做梦都希望把養養介绍给龙儿,这样養養就能在大富人家里做贵太太。

    若是云平自己在家里说龙儿成了大老板,肯定会招来鸳鸯的冷嘲热讽。但现在是她最看重的最有眼光最有头脑的弟弟惯根这么说,的确令鸳鸯和金晶龙有些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鸳鸯不敢相信云平是大富豪人家的弟弟甚至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过,那么有头脑的弟弟把这么好的消息郑重告诉了她,她赶紧披上衣服蹬起鞋跑到庙堂里求签,结果人家签上说養養是“娘娘的命”。这下,鸳鸯就非常有底气。鸳鸯的家庭中心也由娇娇切换成養養。因为这是菩萨的安排,不能怪他们作为父母的偏心。

    養養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想要什么,鸳鸯都会倾尽所有,一一照办。还交代養養不要穿那些过气的衣服,怕影响身价。这也是奇怪,自从鸳鸯庙里回来说養養是娘娘的命,那養養真的就认为自己是贵太太的命。不仅吃饭是鸳鸯先盛好,就连洗脚水都让鸳鸯准备好,嗲声嗲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配合得相当默契。安安看见了,就说“阿姨还是小孩子。”结果招来鸳鸯一顿臭骂,甚至養養的不屑一顾。

    云平或娇娇看到这样的情况,二话不说就把安安叫到房间里看书或写字。

    无论是娇娇还是養養,都不会做家务。而養養比娇娇有过之无不及,艺术学校毕业了连自己贴身的衣裤都让鸳鸯洗去。也难怪云东会经常嘲讽鸳鸯和金晶龙“只会生女儿却不会教育女儿。”

    把这样一个主,介绍给云东和阿兰当媳妇。这也只能说是惯根和鸳鸯两姐弟的一厢情愿。

    惯根问云平:“養養和龙儿在一起过日子成不成?”

    得知情况后,云平意外得说不出话来。按云东和阿兰那股对事业拼命三郎的干劲,云平想都不想就说:“应该有困难吧。”

    不过,惯根和鸳鸯都不放弃。惯根让鸳鸯打电话让云平把龙儿请到家里来吃饭。按惯根的策略就是两个年轻人自己喜欢谁都阻挡不了,就跟当初云平和娇娇那桩美事一样。

    云平在轻纺城面料市场西区交通旅馆里接到丈母娘热情邀请龙儿回家吃饭的电话,还是十分意外。要是惯根或者鸳鸯,这样穷追猛打的精神放在面料生意上估计现在面料生意发展不会比云东差到哪里去。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是自和娇娇结婚以来,云平第一次接到丈母娘有女人味的电话。

    既然惯根和鸳鸯这么执着,云平也不想破坏人家的好梦,君子成人之美嘛。不过云平真的不看好有什么好的故事结局。

    被阿兰教训后,龙儿收敛了许多,华老板也不敢再天天邀龙儿出去花天酒地。毕竟华老板花钱讨龙儿欢心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意合作,而现在阿兰把话说明了,华老板不是傻子,他不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否则生意就泡汤了,生意人图的无非就是生意,哪里还有什么哥们兄弟的?

    云平对龙儿说,带他去看娇娇的妹妹。

    龙儿眼睛一亮,他曾经有一次去过云平的家,对養養的美貌倾倒。最近又少去了花花世界,自然对美貌女子有些着迷。遂爽快地答应云平一同回小婶家吃饭。

    鸳鸯亲手精心准备了一桌地地道道的江南饭菜,当然还有酒。

    惯根和娇娇、養養、金晶龙都在门口等着,见龙儿开着一辆刚从4S店保养得油光闪闪的黑色大豪华轿车,大家脸色都露出羡慕的笑容。

    西邻居家门紧闭着,若不是里面有碗筷声,人家以为是没人住的乡村空院。不过,鸳鸯一家也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交流的邻居存在。倒是云平一直很看好有这样安静素养的邻居。常常高兴地跟娇娇说:“西邻居吴家是难得的邻居。古人千金买邻,说的就是这样的状况。”

    娇娇不以为然道:“人家是不是好,你怎么知道的?而且,好不好也是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看吴妈、吴大、吴小这么孤僻难容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有修养之人。”

    每次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这样,云平只得自己讪讪地笑而不语。

    年纪轻轻的龙儿,梳着亮晶晶的背留头,披着皮大衣,叼着一支烟,一派高富帅的气势。云平则是一身运动装,活像是龙儿的专属司机。

    惯根两眼盯着威风八面的龙儿大豪车,赞不绝口。虽然他就差那么一点点成功,不过能拥有C级轿车至少也是他曾经奋斗的梦想。曾经云平也想通过自己的奋斗拼搏买辆好点的轿车,但现在云平一点儿都不喜欢车了。要是不用开车,云平宁可选择走路。

    鸳鸯笑嘻嘻地奉茶来给龙儿让座吃茶,完全没有平日里那怨天尤人的样子,那种十分难得的满脸堆笑,云平看着都觉得有些累。这一幕,让云平记起,第一次和鸳鸯见面时,也是这个模样,完全是原版的。

    饭间,鸳鸯一直笑容满面地斟酒让菜给龙儿,还掐着音调尽量用正宗的江南人细柔的声音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放出震天动地喇叭嗓门吓跑了龙儿。说实在话,鸳鸯这么热情洋溢又不失江南人的柔声细语,龙儿根本不会想象到鸳鸯平日里是个声如洪钟,性情暴烈的上年纪的女人。

    这餐饭,云平吃得很普通。因为他就像是龙儿的老家陪客人,就跟当初云东陪着云平来金家一样,可有可无。大家的中心都围着龙儿打转。

    鸳鸯介绍说養養大学毕业后在模特公司实习了六个月,现在是空姐,就在我们机场镇上班。而整餐宴席上養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空姐的姿势包括吃、坐、说话等,一颦一笑都是端庄细柔的样子。養養在机场上班,云平还是非常支持的,虽然没有娇娇在国家教育平台工作上那么前途无量,不愁生活,但好歹机场单位也是国营企业,比在私人公司企业上班谋生稳定有保障得多。因为云平有切身体会,即使帮自己最亲的哥嫂打工赚钱生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普通家庭的人家,能找一份稳定工作赚钱生活就很幸福了,创业难,生意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成功的。特别是金家人,能找一份稳定工作,是最理想的生活。这点鸳鸯和金晶龙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至少比马大婶和杨普要精明和现实得多,他们知道让養養通过自己努力读书上大学(虽然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般性职业艺术大学),然后再对口自己的专业找工作。即使这样的大学连参加考公务员的资格都不够但在一些国营企业找工作还是非常顺畅,也很省心省力。要知道云平想去机场单位工作,门都没有。金家人都适合工作,却不适合做生意。这点鸳鸯和金晶龙是心知肚明的。但他们想因此嫁入豪门,找龙儿可能是走错了门。换句话说,養養和龙儿根本就没有戏可谈。就跟一个长期吃素的人家和习惯吃大鱼大肉的人家,是坐不到一桌吃饭的。

    饭间龙儿时不时地斜眯着眼看着養養,而養養则一表仙子的妹妹姿态。看去甜甜的,就像春天里一朵含情脉脉的花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酒过三巡,云东打电话给龙儿,让他去厂里把下缸的颜色报给华厂长并督促华厂长明天就要出货。

    龙儿很不耐烦咿咿呀呀地回了几句,云东听得怪怪的,就问他现在在干什么。生怕他在外面又跟不上进的人喝花酒斗耍。

    龙儿笑嘻嘻地道:“我在小叔家里吃饭哩。”

    这里惯根探过头来对着龙儿的手机喊道:“老杨,是我呀。”

    龙儿索性把手机给惯根接话。

    惯根笑嘻嘻地接过龙儿手中刚上市不久的高端智能手机,一摇一摆地走到墙角处跟云东又说起龙儿和養養的事。

    云东一听,大为紧张,他根本就看不上鸳鸯和金晶龙的人品。当初云平和娇娇在一起时,云东也是反对的。他现在还后悔那时没有全力劝阻云平。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现在轮到龙儿,又是用这一招。云平是自己的弟弟他云东没有办法往死里阻拦,但龙儿是自己的儿子,他云东就有权力和责任全力阻止。

    云东毫不客气地在电话那头说道:“惯根你知道我们家讨媳妇的底线要求是必须对生意感兴趣,会做生意,能做生意的。你姐的两个女儿连扫把倒地都不捡的人怎么能做生意呢?当初我就是反对云平和娇娇在一起的。云平混成这样,很大原因是来自你姐的家庭。”

    惯根听得脸颊上的肉一跳一跳地,脸色由红变粉又变白到青。

    云东挂了电话。惯根定了定神,强笑着把手机还给龙儿。这番话,云东是说过头了。云平虽然混得不咋地,但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给金家。如果人家金家有责任,那么你云东作为大哥又是把云平亲自带到江南城来发展的人,那责任就更大了。责任谁都会推,有意思吗?发展靠的是自己,人生选择也是自己的事,能怪谁呢?当然了,云东这一番话,是被養養和龙儿的事,急出来的,并不是有意要伤害惯根。

    时间不早了。龙儿动身要去染厂,因为喝了不少酒,只得云平开去。

    第一次开这么高级的豪华轿车,云平有些紧张。好在也是老师傅,很快就适应了。

    龙儿一直在车里叨叨念念地说養養真的很美,不愧于做空姐这份职业。

    云平知道龙儿花心,不管他嘴里吐什么都懒得理。

    正在龙儿陶醉于養養的容颜之貌的臆想中,阿兰电话打来对龙儿说已经在喜羊城面料市场给他找了一个很配对的姑娘,也是茶县来的,名叫小荷。

    龙儿开口就问那姑娘漂亮不漂亮。

    阿兰道:“虽然不是仙子但也是人间尤物。”

    “噢,是喜羊城人吗?”

    “当然不是。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是不是又在喝酒了?小荷是我们茶县城里人,她在喜羊城面料市场帮忙她的阿姨管理门市部。我和你爸通过茶县的多个亲戚了解得很清楚,小荷的爸妈口碑不错,一直在茶县城里做玻璃生意,我们老了正需要这样的一个媳妇来接班。”

    龙儿道:“嗯。不知道真的喜不喜欢做生意?”

    阿兰道:“喜欢。我跟她交谈过。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很勤劳,洗衣做饭样样精通,还很有生意头脑。她爸爸妈妈也是生意人。一家人脾气又好,人缘好。这么好的姑娘打灯笼都难找。”

    “你只听说而已,怎么知道人家脾气就一定好的?”

    “喜羊城面料市场茶县生意人很多,大家对小荷特别是她的爸爸妈妈的口碑都评价好。这点我让你爷爷奶奶也去茶县亲戚家打听过了,确认过的,放心。”

    龙儿笑道:“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在一起。”

    “你好好在江南城面料市场做事,不要去沾花惹草,今年过年就让你们结婚生子。”

    “真的,还是哄人?”

    “真的,骗你不是人。”

    挂完电话,龙儿乐滋滋的。他心里知道養養虽然皮囊好,终究中看不中用。因为他也觉得小叔的大好人生事业有一半是毁在小叔丈母娘的家庭的。当然,龙儿再放诞不羁也畏惧阿兰。毕竟,上次阿兰赏赐的几块火烧饼的滋味龙儿还没有遗忘。

    没有撮合成龙儿和養養的婚事。惯根觉得有失脸面,喝了不少酒,回去酿酿跄跄倒在床上,往事如烟。他自己认清了自己不再是当年奋斗在江南城面料市场上有魄力有名气有面子的生意人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俗人。

    惯根对自己在面料事业发展上的退却深表遗憾。当初遇了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把自己夫妻俩多年来千辛万苦编织好的面料事业平台随意丢弃,现在只能看着人家眼睁睁地赚钱发达,而自己却被遗忘在墙角处,可有可无。

    这脸不仅把惯根打得嘭嘭响,更是把鸳鸯打得如同一只正要发飙又被摸了一下屁股的母老虎,狂风大作乌云盖顶站在二楼扶梯上号啕大哭,吓得云平和娇娇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房间里竖耳细听,那鸳鸯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喇叭响的腔调哭道:“我活了这么老,做死做活的,又没有钱可拿,还要受你们这些人的气,连个毛小子都学那看上不看下的欺负我们老人家了。这样做人还不如死去,大不了弄些老鼠药来参入饭菜里,大家一起吃了,死个干净。”

    闻言云平毛孔悚然,觉得太可怕了。赶紧让娇娇把安安叫到房间里来。吃饭时自己先尝一口看有没有毒,还不放心,干脆到街上去买饭菜吃。

    娇娇也不放心,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就把情况跟舅舅惯根说。阿娟和惯根匆匆忙忙赶来了解。

    養養就说是压力大,她母亲才随口说说而已。云平一点都不放心,一个人压力再大也不至于说出这么没有原则甚至极端歹毒的话。就是撒性子也不能往一个小孩儿身上出气啊。他就说要外面去租房子。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一天到晚都在家里闲着,又没有人让她干活做事的,云平真不知道鸳鸯什么压力大,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迁怒给安安。惯根安慰云平道:“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若出去租房子,未必就有多少太平,人家房东不高兴,一句话,不出租了或者每年都来涨房租,那也是很烦心的。你现在住这里,多多少少安安还可以给我大姐他们照顾,能省不少心。”

    云平想了想,觉得惯根舅舅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自己现在生活情况也不太顺。于是就打消了出去租房的念头。但云平越加小心翼翼,无论是安安上幼儿园还是放学回来都自己亲自接送。即使有点处理货生意也要把安安先给妥善安排再去做。他时刻提防着鸳鸯和金晶龙,就怕他们来伤害安安。因为他看到过几次,安安把饭粒落到地上被金晶龙用筷子打骂的教训。有一次,堂厅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安安跟鸳鸯抢着去接电话,孩子动作敏捷被安安先抢到了话筒,结果鸳鸯一气之下把安安手上的电话给摔坏了。嘴里念念有词道:“这话费又是我交的,你凭什么来接的?”

    云平闻言,赶紧说道:“我跟娇娇说过很多回了,家里用的水电费、话费都我去交。可能是娇娇没放心上吧。”

    云平话音刚落,金晶龙迫不及待地从房间里把水电,话费的缴费存折递给了云平。

    自那以后,两老打电话,用水电就跟公家单位里似的。甚至连堂厅上的电灯都时常懒得去关。

    家里用度,一年花不了多少钱,云平永远喜欢都是安静的家庭环境,能花点钱,得个安静,云平反而开心。安居乐业,从现实生活的角度来讲,一个成年人真的要有属于自己名下的产权房子。不管房子多大,有房子和没房子住的现实生活意义完全不同。

    云平常常跟娇娇说宁可自己辛苦一点赚钱,把鸳鸯和金晶龙像菩萨那样供养着,家宅安宁。回来后,卸去疲倦,放下烦心,安安静静地看一会儿书或者跟孩子乐一乐,这样多好呀。这样的家虽然不算富裕,但能这样,云平就十分知足了,就是这样的家庭构想居然却难以做到。俗话说得好,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鸳鸯闲着没事,就去街坊一家姓朱的人家去做珠子花。朱家人长年给大服装厂手工绣金品秀,这些特殊的衣服用机器没有办法操作,只能按花模版手工一针一线地绣上去。虽然是手工绣品,但慢工出细活,这样的劳动报酬还是很高的。只要有稳钱赚,鸳鸯就很喜欢,她每天在家里吃完饭扔下碗筷后,就一本正经地在朱老板家里做起绣花工。

    虽然没有把養養觅到有钱的婆家,但鸳鸯不认输。她确信養養就是“娘娘命”的人。因为那是庙里的神仙说的。每天早上鸳鸯都会在厨房灶头上炷三根香,求神仙保佑鸳鸯能嫁到有钱的人家。

    记得,当年庙里的神仙也说云平是个有大富大贵的福气之人。那时鸳鸯只是笑笑说“神仙都爱哄人开心嘛。”

    養養得不到云东的赞同,心里凉凉的。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人脸漂亮又是空姐,自然对她想入非非的男子不计其数,帅哥也很多。

    有次養養带着一位同在机场工作的帅伙子回来。

    鸳鸯一听是外地人就反感,又听说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想靠自己努力来获得幸福生活时。鸳鸯立马一脸茫然。等人家走后,鸳鸯翻转着黑脸给養養狠狠地上了一堂从未有过的洗脑课:“養養你不要糊涂,自古以来都是一个道理,女人嫁人不是看对方有多好看多帅气,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只有嫁到富裕的豪门家庭你才有资格享受生活的经济条件。没钱的男人再好看也是空皮囊,不会给你带来想要的生活,而且年纪大了,好看不好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都是糟老头一个。人反正都要死,为什么人家可以享受一生富贵而自己不去争取呢?你要趁现在年轻有美貌如花的资本好好挑个有钱人家的儿子嫁才是最关键最要紧的事。等花季凋谢了,就没有机会了。”

    養養被鸳鸯恨女不通事的咣啷咣啷的喇叭嗓门吓住了。她深觉得鸳鸯句句在理,于是心一横就和那个帅哥说再见。并发誓一定要嫁到豪门人家过上“娘娘待遇的生活”。只要有钱,是个男的都可以。反正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钱为了过上好日子吗?

    皇天不负有心人。鸳鸯的持之以恒,终于等来了回报。

    在亲戚的帮托下,从机场镇东邻的夜郎镇上介绍了一户姓高的大贵人家给鸳鸯。

    高家是做能源行当的,在江南省与西邻省交界处经营一座水电站。家里的钱富得就跟那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源源不断。开的都是全进口超豪华轿车。家院大楼拔高九层,内部装修叫富丽堂皇一点都不为过。

    鸳鸯喜得跳脚地从朱老板家赶回来,急匆匆地在灶台上烧香拜佛,感谢菩萨保佑養養终于有大富大贵人家等着八抬大轿来迎接養養去享受“娘娘命”的生活。她让養養一定要穿得洋气,要把脸上的皮肤滋润保养好就跟安安的脸蛋那样白白嫩嫩的。

    高家人只有一个独生子名叫高二,他跟養養是同龄人。老高和鸳鸯一样,早就放声出去要给高二娶个漂亮的媳妇。

    夜郎镇的人家纷纷给老高来做媒妁之言,只是老高看后都觉得对方的姑娘不怎么好看,于是摇头不答应。

    一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生气地跟老高理论道:“讨媳妇又不是穿衣服,身体健康,能帮着打理生意持家才是最重要的。哪里一定要长得跟天仙一样的?岁月不饶人,再好看的花也会凋谢的。”

    老高拉着比鸳鸯破锣还得响亮一层的嗓子应声道:“我们家就是不缺钱,缺的就是漂亮的媳妇。”

    这也是。老高钱多得没地方去。不仅在夜郎镇上的别墅大院高耸入云,而且还在缘起湖边上买有大房子和店面。这绝对不是一般富裕的人家。这样的日子,云平做梦都不敢想。按理说,老高很知足了。但让老高一直不满意的就是高家人上上下下都是一副上长下短,鼓鼓登登,肥肥胖胖的身段。走起路来,八字脚摇摇晃晃的就跟南极洲的企鹅似的,出去很没有气质。他发誓一要让高二娶个漂亮的媳妇,给他们高家长场面。所以,老高放话,讨媳妇的硬条件只要是本地漂亮姑娘,其它什么都不在乎。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挑媳妇的大富大贵的人家,也算養養走运。既然这样,鸳鸯的一位在夜郎镇上的远亲就对老高说道:“我家机场镇上有个亲戚,家里条件一般但生了两个女儿貌若天仙,大女儿因为美过天仙,没花几个钱就招了一个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的生意人家做上门女婿。如今小女儿養養的芳龄正和高二同岁,是我们江南城艺术大学毕业生,本来在模特公司上班,后来被招聘在我们机场镇做空姐。如果你觉得有意向,我去给你通个话。”

    老高睁着大大的铜铃般的眼睛问道:“你那亲戚女儿,本地人又是大学生又是模特又当空姐,真的假的?”

    “哎呦了个喂,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那太好了。穷倒没事,我们家有的就是钱,我高家做梦都想要你说的这样的儿媳妇。”

    那白梦贞在缘起湖边千鹤山晴峰塔里,每天虽然读着老子的《道德经》,但心里上却能感应云平遇上的各种人间世事,她十分痛心,希望一千年轮回能快点过,好让她化身到凡间去。但这是天规,不能违背,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于是自己独自一人在佛前灯影下哭吟道:“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白蟒,千年爱恋千年孤独,漫漫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描?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留?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白蟒,千年守候千年无助,情到深处看我用诗画为你寄思,爱到痛时听我用诗歌为你倾诉。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在江南寻爱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来一首诗词?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蟒,你看荷袂飘飘荷袂飘飘,海誓山盟在千古,能不能为你再来一首诗词?只为你一句在耳边说爱你一生永不变。你看荷袂飘飘荷袂飘飘,天长地久缘起湖,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江南寻爱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来一首诗词?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蟒,你看荷袂飘飘荷袂飘飘,海誓山盟在千古,能不能为你再来一首诗词?我还是千百年前爱你的白蟒,多少春去春来朝朝暮暮,生生世世都是你的白蟒,来生来世还做你的白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