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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神偷

    隔天,陈翊起了个大早,去了别墅后的马术场。

    刚跑两圈热了个身,就看到马棚那边稀稀拉拉地走出了两个人,正是宋知袅和俞南风。

    宋知袅带上护具,朝迎面而来马背上的人莞尔一笑,而俞南风则留在了外场“观战”。

    “陈总好兴致,昨天一整天行程这么满,今天还能起这么早。”

    陈翊适时拉了一下缰绳,让两人的马保持一定的距离。

    “昨天偶然听到宋总说起这个马场,我不请自来,袅袅别见怪。”

    听到这个称呼,宋知袅顿时开颜,望着男人俊秀挺拔的身姿,她笑得更加真切了,陈翊的魅力,竟像红酒一般,越品越有味道。

    “这马场简陋,你别嫌弃就好。”

    昨天宋临川说起这个马场——“我们庄园后面有块马场,虽说不大,但是马品还都过得去,陈总有空去跑两圈试试?袅袅反正每次来都爱起个大早去,要我说太早了,没必要……”

    宋知袅当时看陈翊一言不发,以为他不感兴趣呢,谁知今天居然自己找来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听昨天宋总的意思,袅袅的马术应该很纯熟吧?要不要来一局?”

    本来还想着要怎么跟他扯话题,这小子今天居然挺开窍,直接“宣战”。

    她欣然接受,抚摸了一下马儿的后颈,这一身曼妙玲珑的身姿,即使裹在马术服里,也很难让人不在意。

    “我其实很久没上马了,还真有点生疏,陈总待会儿要手下留情。”

    而陈翊却满不相信地摇摇头,给她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随即两匹骏马浩荡地奔腾在马场,扬起的飞沙拖着日出的光,一并升起在山坡那端。

    这难得一见盛况:金童配玉女,飞驰的骏马,迎着朝阳初升,堪比电影场景的宏伟。

    俞南风望着场上的驰骋的二人,几乎难分伯仲,止不住眼里的窃喜,不停地拍照留念,都想好要发到这次的“秋月山之行”的群里了……

    而群里的长辈小孩们,应该都没起床吧?

    旭日彻底挂起之时,马下的脚步也终于准备停歇下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场内撤出来,下马牵着缰绳,回到马棚附近。

    俞南风喊着他们,快步迎来,脸上笑得比天上的太阳都灿烂——

    “袅袅,你快看我给你拍的年度大片!”

    宋知袅满头是汗,随手将头盔取了下来,又看到俞南风兴冲冲跑过来,她一时忘形,竟随手将缰绳扔下,想凑近看看俞南风的屏幕,身后的马儿,却忽然起了声诡异的嘶吼——

    她的马不知怎的,忽然惊慌地荡起前蹄,惹得陈翊那匹也一并受了刺激!

    “啊——”

    陈翊眼疾手快地将宋知袅拉扯到身边,紧急用手护住了她的头部!

    怎料实在太过千钧一发,前蹄落下时还是蹭到了他的手臂!

    驯马员及时赶到抓住了两只缰绳,不断地让马退后,好让它们不对人有二次伤害。

    被蹬到的陈翊立刻吃痛地叫了一声,脸色凝固,轰得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惊魂甫定的宋知袅赶紧帮他去掉手臂上的护具,小臂那块已经开始轻微肿胀……

    “快去叫医生!快去叫医生!”

    宋知袅朝驯马员喊,声音都忍不住起了波澜。

    陈翊埋怨道:“马还没拴好就卸护具,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宋知袅吓得眼泪直流,虽然知道陈翊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她确实有错在先。

    “我带了护具应该没那么严重。”

    陈翊语气冷冰冰的,把手臂从宋知袅手中抽出,打算自己回去,却发现俞南风还一脸惊魂未定地站在那,手机都吓掉了。

    他瞥了眼地上的手机,用没受伤的手捡了起来,杵到俞南风面前——

    “马对香味很敏感,别喷那么重的香水。”

    俞南风这才像还了魂一般,把手机颤颤巍巍地揣在怀里,自责喘气:“都怪我……”

    但陈翊已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马场。

    ***

    把白音吵醒的人,是程灵溪。

    “阿音!陈总受伤了!”

    后半夜终于不再做噩梦了,也没有蚊子叮咬了,结果一觉醒来,这趟出行的苦竟又被陈翊给吃了。

    她跟着程灵溪一起下楼,几乎所有人齐聚在会客厅里,而陈翊的手臂上的大块淤紫,无比触目惊心,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你说说你们怎么回事?!大早上一声不吭地去骑马?还在那逞什么英雄!”

    陈菁云气急败坏地扫了一圈那三人,眼神落在儿子手臂上的淤紫,格外痛心。

    医生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示意她稍安勿躁。

    “被马踢一脚要命的,还好你带了护具,算是皮外伤,没伤到神经,虽说年轻体格健硕,但这也够你养的。”

    “陈阿姨对不起,陈翊是为了保护我受伤的,要不是他反应快,那遭殃的就是我的脑袋了……我错了陈翊…”

    宋知袅唯唯诺诺地道歉,宋临川的脸也没多好看。

    “南风你也是!你又不会骑马,进去凑什么热闹?!你知道那畜生们什么秉性,一生气尥蹶子刹都刹不住!还往跟前凑?”

    “是是是,小姨骂得对,”俞南风也木然认怂,“我也没顾忌,香水味冲着马才惊着了……”

    闻此,白音下意识朝里面凑了凑,俞南风身上的香水味是挺重的,但是这个香水调香不好,从来没闻过后调这么腻的……

    “菁云你消消火,好在孩子们都平安无事,陈翊这是英雄救美,宋总啊,今晚可得好好感谢感谢呢!”

    明旻在一旁打起了圆场,宋临川了然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袅袅刚接管这酒庄,没什么分寸,您千万别被扫了兴……”

    这些人你来我往之间,白音悄悄瞄上了陈翊的脸,而他的眼神就早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就在这一瞬间,她有了万千头绪,想要和他一起捋清楚……

    由于早上这场不小的插曲,宋临川安排的行程不得不临时改为了“自由活动”,正合白音的心意,她早就不想在这群人身边演戏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灵溪对自己黏得格外紧,仿佛是怕她随时会消失似的。

    他们在别墅后的泳池游了会儿泳,趁着夏明彻要跟程灵溪切磋水上排球时,白音识趣地退出了,嘴上说着回去泡个热水澡,实则别有心思。

    陈翊就在自己房间修整,正好可以瞥见楼下的泳池,望着女孩娉婷的身影浮出水面,再悄悄地披上浴巾离开,他的心思竟然也像浸了水一般,湿漉漉的。

    十几分钟后,他的门被叩响。

    打开门的刹那,他闻到了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那是沐浴露的味道。

    白音的发根微潮,发丝微浮,一看就是换了身衣服就来了。

    素面朝天的脸上带着点愠色,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是你让灵溪跟着我的吗?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在搞什么猫腻?”

    她向来平静的眼眸里,居然生出如此大的波澜,陈翊意料之外地顿了两秒——

    “……我是怕你再遇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转身去到茶水台,将刚沏好的乌龙茶端到白音面前,她怔忡接下……

    “所以昨天晚上,我听到的果然就是我妈妈生前弹的曲子,是有人故意吓我?”

    “看样子是,但那卷黑胶不见了。”

    白音回想着昨晚的情形,怪不得,当时问他怎么会在,他那些解释很是牵强,还有他刻意走到留声机那里,去检查那个唱片……

    “昨天晚上我就觉得奇怪,你不想跟宋知袅一起出风头,又假装自己探戈跳得贼烂,却深夜穿戴齐整地跑去琴房单独练舞?”

    陈翊会心一笑,她还真是一点不好糊弄。

    “老实说,那黑胶是宋知袅拿来的……”

    昨晚,在夏明彻带两个女生回来后,他也就势逃离了楼下的嬉闹,回到屋内冲了澡,头发还没吹干,就听到了叩门声,陈翊彼时佯装自己在吹头发所以没有理会。

    果不其然,俞南风的劝告还是从微信里发了过来——

    “你的心思我可是从上学的时候都看在眼里,别想耍心眼,明天晚上的舞,你跟袅袅再抱抱佛脚,不然丢的可不是我的人。”

    她怎会没看出来陈翊安得什么心思?什么不擅长跳探戈,是不擅长跟宋知袅跳探戈吧?

    于是他老实巴交、却又格外敷衍地回了一个字:“嗯。”

    不出一个小时,又有人意料之内的叩响了他的门——这次,是宋知袅本人。

    “陈总,我知道这很冒昧,南风姐刚又去找我说道半天,说今天是deadline(最后期限),非要我拉着你去再排一排。”

    听这话里有话的态度,简直就要把她的小心思贴在脑门上……

    “这么晚了,会吵到大家吧?”

    “噢,别墅一楼偏厅有个音乐房,我带了两张刻好的《一步之遥》唱片,那里有留声机可以放,隔音也不错。我们要不再去排一会儿?开场舞嘛,就是走个形式,让长辈宾客们开心而已。”

    见她此刻得体的穿戴和无懈可击的话术,仿佛万千根针竖在陈翊背后,只要他拒绝就会被背刺。

    他只好面无表情地妥协了,“等我换件常服。”

    而后他同样穿戴齐整,任凭宋知袅带着来到一楼的音乐房——

    即使是陈翊,第一次来这间诡异的偌大音乐室时,也有点犯怵。尤其是橱柜里的老旧唱片和斑驳的镜面,那架钢琴也老旧失调,音色沙哑难听。

    “这别墅盖了这么多年,我们来住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些没什么人气的房间还真是有点阴森……这要是让我自己来,我肯定不敢的。”

    宋知袅的语气讪讪,没了白天那股东道主的坚定。

    陈翊没接话,抽走了她手里的两张黑胶碟走去留声机旁,一个上面贴着“classical”(经典版),一个贴着“original”(原创版)。

    “要放哪一版?”

    “还挺周到,两版都带过来了。”

    望着他手里的黑胶,宋知袅喃喃了句,仿佛也是第一次打开这黑胶盒子。

    彼时的陈翊也没在意,眼瞅着宋知袅把“classical”版的黑胶装置在留声机上……

    “昨晚我们放的是classical,我就陪她随便跳了几遍,但我也没什么心思,没一会儿就提出了作罢。从琴房出来后我觉得有点头晕,就没跟她一起上楼,刻意拐去小客厅那休息了一会儿。

    可没过几分钟,我又听到了琴声传来,还以为我们忘了关留声机,可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你瘫坐在地上……我当时觉得不太对,就赶紧去检查那卷黑胶,发现留声机上的并不是刚刚的‘classical’,而是original……”

    白音怔然,“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你当时被吓成那个样子,如果我告诉你这种事,这几天你还能睡好觉吗?”

    听到这儿,白音眼里的愠恼消沉下去,讪讪垂下眼皮。

    陈翊继续阐述:“其实当时我也很不解,不敢贸然对你说什么,又看你被吓得不轻,就想先稳住你的情绪,其他的再说不迟,可惜还是大意了,陪你去小客厅找药的时候,那卷‘original’的黑胶竟然被人钻空取回了,不知道这人最终什么目的,但总归是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我想……”

    陈翊抿了抿嘴唇,手指轻轻剐蹭了一下鼻梁,微颤着气息叹道:

    “让程灵溪陪着你,省得他们对你还有什么花样,这也是我让她来的一个用意,怕你被针对。”

    听到这最后一个理由,白音微微一愣……不过她没有被他的关心带走,继续扣准主题问:“那你今天一早去马场,是怀疑昨晚的事是宋知袅做的?”

    陈翊点头:“不排除她昨晚假意上楼,实则守株待兔,等着去琴房做文章,毕竟那两张唱片是她拿来的。因无意中听到宋临川说起,她每天早上都去练马术,所以想去探探口风。”

    “她怎么说?”

    陈翊嘲弄的勾了勾唇角,“她嘴上说很久没上马了,但跑得却很娴熟,不停赶超我,下马之后,我见她心情大好,就见缝插针地问她‘那么高级的唱片是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结果她脸色一僵,脱口就说‘都是南风姐给的’。”

    “这么说,还是她们这对‘姐们花’的手笔?”白音转而疑惑,“用我妈妈生前的曲子来唬我,为了什么?”

    陈翊心底里有一个理由,但他不好说——俞南风早就知道他喜欢白音,还知道他现在依旧“旧情难忘”,在这个盛大且各怀鬼胎的“回归宴”之前,她们或许就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让白音“看清”自己的定位吧?

    但对她的关心和偏爱,白音本人能看出来吗?

    他正分神想到了这里,一旁的白音竟兀自跑题,去质疑了陈菁云——

    “我倒是觉得,跟她们俩相比,你母亲才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这么不留情面、毫无根据的扣帽子行为,令陈翊的情绪瞬间凝固——

    “啊?”

    “对她来说,我的回归无疑是对你的威胁,更是对她的威胁。”

    “咳咳,关于这点我确实反驳不了,但…指控要有根据。”

    陈翊苦笑着澄清——“虽然我那时还小,但我知道林慕阿姨的事,在家里多少是个‘禁忌’,你也知道,我母亲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人,关于往事她多少是避之不及的,干嘛明目张胆地用这种事去吓你?这种伎俩又拙劣又没必要,能对你有什么影响?”

    白音无奈承认:“反正她是你母亲,你最了解她。”

    “好了阿音,跑题了。”他语气里夹着无可奈何的迁就,细不可闻。

    “总之,那个不见的黑胶,应该就在俞或宋手里,一个是最初获得唱片的人,一个是最有时间收回的人,而这两个人今早在马场,可没少在我眼前演戏。”

    听到“马场”二字,白音这才回过神,瞥到了他受伤的手臂——从坐下来到现在,她只顾着对他进行质问和揣测了,对这伤势愣是一句“关心”都没有……

    “……你手臂还好吗?”

    陈翊随着她的视线游走,带着点打趣反问:“终于舍得慰问一下了?”

    “……看来也没什么大事。”

    “怎么没事?因为这手臂,今晚我跟宋知袅的开场舞《一步之遥》都打水漂了。”

    还有这种好事呢?

    白音似笑非笑地咳嗽了一声,“那还真是可惜,今晚的宾客无法欣赏到您优雅的舞姿了。”

    “跟今晚的主角都跳过一次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话音刚落,白音的手机突然响了——程灵溪的名字赫然而现,大概是看到她不在房间里,尽职尽责的灵溪开始慌了……

    陈翊不由分说地拿过她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对面一顿连珠炮的慰问——

    “阿音你在哪?!别墅这么大你别乱跑,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行动的吗……”

    陈翊打断道:“她在我这里。”

    ……

    对面仿佛卡顿,“陈总?”

    “她说,看到你和明彻玩得很开心,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可以请你也给她一点私人空间吗?”

    对方还没搭话,陈翊便果断挂了电话,“放心,灵溪听得懂我什么意思,不过阿音,你要是真的想单独行动,记得保护好自己,好吗?”

    他眼里的情绪忽明忽暗,又着实令人无法抗拒。

    “当然了,唱片的事我会继续盯,你稍安勿躁。”

    “辛苦陈总了,又当侦探又当间谍的,还把手臂伤着了。”

    陈翊闲淡地抿了口茶水,留有余温地来了句——“那我就当你是在心疼我了。”

    哐得一声,白音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来:怎么感觉这一道茶,比刚刚那道还烫呢?

    “那你好好保重,我先回去了。”

    以前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会这么紧张吗?

    这种紧张,是那种进一步觉得不妥,退一步又觉得可惜的不悦——一定是因为陈翊变了,可他在别人面前,好像还是那个样子。

    她走出这扇门,轻轻呼了口气才离开。

    而这一幕,也被住在陈翊对面的人,在猫眼里悉数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