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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静待事发

    深夜来临,乾清宫中灯火通明。

    万历静坐在书房中,窗外起了风,顺着缝隙中透了进来,烛火开始摇曳,清冷的风让沉闷的脑袋清明一些。

    戚继光已经到位了,只要接下来操办的顺利,那么事情就会按照万历预想的那样来。

    张鲸从外面走进,来到了万历旁边。

    “皇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需要皇爷一声令下。”张鲸说道。

    万历深呼一口气,目光来到了张鲸身上。

    没有军权的皇帝,就是没有爪子的老虎,空有一身吓人的体魄。

    为了以后的改革顺利,万历必须要把军权握在手中。

    京营颓废日久,必须要采取手段改革。

    勋贵牵扯太多,要把他们都扔出来。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

    “所有的准备都到位了吗?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差池!”万历再次询问。

    张鲸肯定的道:“皇爷,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了,万无一失。”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按照计划来吧,就定在后天早上,记住,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历看向张鲸,声音低沉了几分。

    张鲸重重的点头,接下了万历的旨意,随后走出书房。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的风灌了进来,迎面吹来。

    万历走出书房,任由风吹在自己的身上。

    天上没有星星,漆黑一片。

    万历坚信,黎明就在眼前。

    ......

    黑夜弥漫,张鲸带着几个随从走进了白纸坊的一处宅子中。

    堂屋内,昏暗的灯光映照着高坐在主位上的张鲸的脸。

    “后天早上,按计划行事,你的能力杂家知道,要是此事办好,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若是失败了,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了。杂家不敢保证你以后为公为侯,但该有的富贵,一项都少不了你。”张鲸看着站在面前的一个汉子,声音压的很低。

    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孙大虎。

    孙大虎目光变得坚定,“公公就放心吧,在下肯定以公公马首是瞻。”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杂家就放心了,记住你的话。”

    说罢,张鲸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想要让一个计谋完美的显现出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张鲸亲力亲为。

    走出去的张鲸没有回去,开始在白纸坊中转悠,联络该联络的人,直到第二天亮。

    黎明时刻的京城寂静无声,远处响起了几声狗叫。

    黑夜笼罩之下的京城安宁无比,没有任何风波。

    白天的时候,孙大虎这些动了。

    他们带着自己的亲信,开始在城中奔走,互为联络,风波也越来越大。

    之前被王崇古裁撤掉的那些旧卒们,开始聚集,各自说着自己的不幸以及不满。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宣武门、正阳门以及崇文门外,聚集起来的旧卒越来越多,他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然而诡异的是,这种不正常的集合,竟然没有引来五城兵马司的注意,就好像五城兵马司凭空消失了一般。

    孙大虎这些军官,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激起更大的风浪。

    “兄弟们,咱们之前在京营过得好好的,每个月也能有些粮饷,不敢说大富大贵,但也活得过去。那个王崇古算什么东西?他竟然要把咱们全部裁撤?他这是干什么?他这是居心不良,他这是胡作非为?

    陛下肯定不同意他这样做,但他欺负陛下年幼,这种不忠不孝之徒,就应该滚回老家,滚回老家!”

    宣武门外,孙大虎看着自己曾经的那些部下,振臂高呼着。

    气势很快就被他点燃,那些被裁撤下来的军卒,跟着他一起高声欢呼。

    他们本来就非常不满意王崇古的做法,现在有人带头,心中的怒火不断膨胀。

    “滚回老家,滚回老家!”

    士卒们纷纷高呼大喊,声势滔天。

    其他的那几个成门外,同样都是这幅场景。

    城中的百姓在看到这种情况后,纷纷回到了家中,将大门锁紧,以防大事发生。

    尽管他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他们也能预料到,恐怕有祸事发生了。

    这一事情传播的很快,瞬间传到了英国公他们那里。

    英国公府,张溶坐在会客厅中,脸上满是焦急。

    同样焦急的人还有五六个,他们坐在一起,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沉闷的气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之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让你们好好的弹压那些军官,你们都是怎么做的?城门外聚集的那些士兵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要造反?如果他们真的在城中胡作非为啊,造反的帽子可真就扣在咱们头上了!”

    张溶焦急的说着,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抚宁侯造反现在还被关在大牢中,谁也说不准他们会供出谁是同伙来。

    如果没有证据,那他们根本不惧。现在这些造反的士卒,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这不是把刀塞进人家手里了吗?真要是做实造反,那可真就完了。

    襄城伯李应臣的嘴角上满是水泡,他焦急的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之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咱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但那些普通士兵可不行了。再说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弹压这事,但这种事情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徐梦旸接过话茬,说道:“是啊,现在是想办法,赶紧把这些人驱散,不然,真就出大乱子了。”

    张溶拍着自己的脑门,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五城兵马司了,希望他们速度能够快些。”

    这话刚刚说完,张溶派出去的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甚至连敲门都顾不上。

    “情况怎么样?!”张溶焦急的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看着来人。

    “公爷,五城兵马司衙门没人,没人啊,小的找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找见!”这人带着哭腔。

    “什么?!”

    张溶被这话惊的直接站了起来,双腿都有些突突,声音也变得尖利:“怎么回事?五城兵马司怎么可能会没有人?他们人呢?!”

    “就是啊,怎么可能会没人呢?他们人呢?人呢?!”李应臣大声咆哮,语气中带有一丝恐惧。

    徐梦旸如抽掉骨头一样,直接软在椅子上。

    嘴里不断的喊着:“完了完了,这些完了,这下完了。”

    房间中的其他人也都是这幅模样,惊恐万状。

    如果说之前抚宁侯他们造反没有证据,那现在,证据来了。

    “不可能,这天底下就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事情不对劲,肯定不对劲!”张溶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胡乱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李应臣看向张溶,声音颤抖的道:“事到如今,恐怕是有人让他们不在,这是朝着咱们来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冲着咱们来?这人是谁?为何胆子这么大?!”张溶眯起了眼睛,杀气毕露。

    一出手就是王炸,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圈套啊!”

    软在椅子上的徐梦旸忽然跳起,大喊:“这是圈套,这是针对咱们的圈套,有人要陷害咱们,有人要陷害咱们。”

    所有人都看向他,张溶一把掫住徐梦旸的衣领,喝问:“你为什么说这是圈套?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此时此刻,张溶已经顾不上什么体面。

    徐梦旸失魂落魄的道:“能让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在,能做到这件事情的,除了他张居正还有谁?肯定是他,一定是他这样做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和他又没有什么仇怨,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李应臣在慌里慌张的说道。

    “或许是王崇古?之前咱们弹劾他了。”徐梦旸念叨着。

    “不可能!”

    张溶呵斥:“咱们只是弹劾王崇古,在朝为官,谁没被弹劾过?咱们只是弹劾,何至于此?直接对咱们下死手?!”

    “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而是,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吗?”应城伯孙文栋火急火燎的说道。

    抚宁侯造反就是一个大漩涡,一旦被吸住,想翻身,可就难了。

    张溶重又坐了下来,端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疯狂的灌着茶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慌张到了极点。

    “现在,去找太后,言明此事,咱们一起去找。”

    张溶放下茶杯,眼睛圆瞪,慌张不已。

    “这行吗?!”李应臣问道。

    张溶道:“事发突然,除此之外,再无他法。顺便把武清伯也带上,他是太后的父亲,太后不可能坐视不管。

    同时,派人潜入大牢,告诉抚宁侯他们,任何事情都不能承认,不管别人说什么,如何上刑,都必须要忍住,任何事情都不能说。”

    事到如今,这些勋贵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片刻后,张溶换好衣服,带着勋贵们去武清伯府,不由分说,就把武清伯拉了出来,连逼带吓的带到了皇宫外面。

    不知为何,今天宫门落锁很早,太阳还没下去,宫门就上了锁。

    这让英国公他们心中焦急不已。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朝着宫门大喊,让宫门后面的太监去禀报太后。

    这些太监也很敬业,他们很快就把这事禀报给了万历和李太后。

    知道这事的李太后还很纳闷,怎么好端端的,这些勋贵们突然跑来了?

    李太后还想去了解了解,可被赶来的万历拦住。

    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太后的寝宫中,万历扶着李太后重又坐在了床榻上。

    “刚才孩儿已经让人去了解了,估摸着是给抚宁侯求情。”万历站在李太后面前,说道。

    “这求什么情,别管抚宁侯是不是真的造反,先关一阵子再说。”李太后无所谓的说道。

    万历说道:“孩儿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勋贵们盘根错节的这么交织下来,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让他们吃吃亏也是好的。”

    李太后非常认同万历这话:“说的极是,就该让这帮子人吃吃亏。”

    说话间,万历派去了解情况的太监求见。

    进来之后,太监一五一十的说着的情况:“这些公爷、侯爷们是为抚宁侯求情呢……”

    李太后终于放下了心,不再去管。

    求情?!慢慢求去吧。

    当然,武清伯也在其中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万历朝着那太监摆摆手,坐在了李太后旁边,母子俩人说起了家常话。

    宫外的张溶等人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见什么动静,心中的焦急越来越多。

    可他又不敢回去,只能和众人一起,在外面等着。

    秋天的夜很冷,众人让家中送来了御寒的衣物,即便如此,还是喷嚏连天。

    这里的情况不止万历知道,也被张居正知道。

    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这些勋贵们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想招惹,要怪就怪他们不识趣,非要拦在自己的面前。

    张居正一个人在书房中喝着酒,吃着过油花生,静静的等待着天亮。

    京营旧卒的暴动,是他乐意看到的。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十月二十八日的凌晨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万历早早的起了床,如往常一样锻炼,吃早饭。

    张鲸回到了宫中,来到了乾清宫,来到了万历面前。

    “从昨天开始,京营之前的那些士卒便开始聚集起来,他们高呼着让王崇古滚回老家去的口号,在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外聚集。

    即便是昨天晚上,他们也没有回家,甚至愈发骚乱。住在城中的那些百姓,基本上闭户不出,要么跑出城去……”张鲸一五一十的说着。

    万历没有说话,当所有的早餐下肚之后,这才开口:“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好戏,终于就要上演了。谋划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万历走出宫殿,初升的太阳在东边天上不断攀升,阳光撒在了他的身上,灿烂而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