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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宫心1

    她吐气如兰,看着连玉,脸上几分娇羞嫣红,却持着几分自持傲色。

    骄傲的女子,素珍自进京以来看过不少,连欣、慕容、莫愁、阿顾、太后、白衣……但有些却以才气而自华,非真正骄奢。听说连那裴奉机的未婚妻相国千金也是位满腹经纶的才女,相国疼到心坎里去。没想到便连这随意找来的琴伎也是不俗。不知大周将来会不会有不必伪装性别的女官?

    素珍暗暗想着,又见连琴微微变色,欲斥之。琴师开口便要教训这女儿,却教连玉止住。

    这时,楼间又有声音响起,却是权非同与李兆廷去而折返,晁晃也随之上了来。

    很快,又是一行人进来,何赛、夏艺达、萧越、司岚风……还有蔡北堂、黄从岳这些方才和魏成辉摇头叹息的工、户部中立老臣。

    众人看有外人在,不好泄了天子乃至各人身份,仿效权非同给连玉作了揖,并无行大礼。

    送孝安太后离开后,众人便聚在附近一家酒楼,权非同亦同在一起。后权非同得晁晃来人报,都过了来,只怕连玉要见楚国什么人,前来阻挠,一见却是本国琴伎。

    连玉独自一桌,按礼数,诸人自不敢和天子同桌,中间是宽阔过道,众人分坐数桌。这雅间极大,纳下这数十人,也半点不显狭窄。

    晁晃嘴角一挑,道:“公子游玩够了,便请回家吧,主母担心得很。”

    他话语中竟是微带了丝嘲讽。

    权非同一笑。

    李兆廷知意,朝连玉一礼,淡淡道:“我等有罪,只是请公子务必如主母所言,以家业为重。”

    余人里附和的有权党,亦有自诩为国为民的中立派。

    严鞑和慕容景侯神色难看。严鞑紧皱眉头,一摸唇上髭,沉声道:“公子听完曲子便归返,你等倒是急什么?”

    然而,一时声音彻彻,倒将他声音覆了。屋内气氛不下一场压逼,不动声色,却教人喘不过气来。

    矛头虽非指向她,素珍此瞬亦是心头慌乏。

    连向来冷静的连捷亦一手紧握,一手用力拉住牙关咬得微微作响的连琴。

    连玉没有说话,低头咳嗽。他手背垫于唇下,咳得甚是激烈。

    素珍觉得,那咳声一半来自他的抑制,只能借此途来宣泄了。

    她不觉轻轻咬住下唇。

    看了李兆廷一眼,却见他眸中薄薄划过如锋深色。

    触到她的目光,李兆廷眼中给出一记警告。

    素珍抿抿唇,微微别过头。

    白虎柳眉微扣,冷冷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俯身给连玉侍候茶水。

    连玉慢慢止住咳嗽,看向众臣,缓缓道了个“好”字,方看向那女子,回答她此前提问,“这世间最好的琴师不独姑娘父女。”

    “纵然有之,未必比我价廉,同是上等,公子宁愿付更多钱财去听别人的曲子?”女子乍见来人,也有些惊色,此时看着连玉,却慢慢恢复笑语盈盈。

    “别人看来愚笨,偏本公子出得起高价相就,何如?”

    “那公子确实愚昧。”女子突然微微冷笑。

    连玉眸光一深,却道:“既都是最好,姑娘难道便没想过,一山不能藏二虎?两虎相争,我今日既有缘得姑娘父女一曲妙韵,往后,其他琴曲再好,也总存了今日之情,不与他虎谋皮。”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变,那傲气渐渐敛去。

    连玉又对那一直沉默的琴师道:“先生,一场好戏,也需得好戏台和好观众,令千金美貌才华,何苦只困于那眼缘之限,而放弃其他大好座上客?”

    琴师听罢,眸光渐深,终一笑,道:“也罢,公子所言皆是有理。老朽献丑,便和小女为公子奏一曲。”

    那女子深深看了连玉一眼,亦缓缓点头,眼梢微微盈上一分羞涩。

    后来,琴音渺渺,乐韵果是赏心怡人。

    诸臣却脸色凝重,越发不满。连玉一句“高价”,这话里分明有话,借和琴伎调情,暗寓要舍魏就楚,高价购买粮油之意。但此人到底是皇帝,既已执意如此,若惹怒了他,后果难料。

    权非同却是霍然站起,道:“六少,属下身体抱恙,告假数天。”

    连玉亦缓缓起身,淡淡道:“如我不允呢?”

    “你最好回去问你娘亲允不允。”权非同嘴角一挑,离开了。

    对对手最大的侮辱,并非出言打击,而是不予理睬。权非同离开时眼中的轻谩和不屑,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魏成辉随之拂袖离开,至于是真愤慨、失望,还是借此一贬帝威,便不得而知了。随后,诸臣亦纷纷行礼离开。

    素珍觉得,那大抵是种敢怒不敢言又有丝瞧不起的复杂。

    连玉坐下,宛似未见,还是心下亦自咬牙颓然,素珍不知道,只知道,他对这个琴伎甚是喜欢,吩咐白虎给二人准备住处,似乎是要纳了这女子。

    这对父女离开之时,那女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连玉随之将严鞑、慕容景侯、连捷等人也遣退,只留玄武在楼下领人守卫。

    连琴一脸激动,想说什么安慰话。严鞑摇头,连捷只和青龙将他架走。

    夕阳此时已然西斜,从窗棂透进,将里面所有物事都镶上一层金边。连玉笔直坐在桌边,衣衫依旧如雪,金的雪。

    他低声咳嗽着。素珍想过去给他斟杯茶,连玉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淡淡道:“你怎么还不走?”

    素珍索性止住脚步,将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皇上,我不知道你做的决定对不对、好不好,也许结果证明它其实很错。但若当你做决定时已认为那是最好的,那便不必理会他人怎么看。有时,你所认为的尽善至美,不一定是别人的。问心无愧便好。”

    连玉身子似乎微微一动,随之低头一下一下地咳嗽。

    “皇上,微臣告退。”

    素珍舔舔嘴角,下了楼。

    奔跑在夕阳下人群拥挤的大街,任那升起又落下、历经千万年都不变的古金晖芒笼在身上,暖暖的。这一带她初来京时走动多,甚是熟悉,看着人们在夕阳中仍忙碌经营着,或已是踏上归途,即将一家欢聚,心里有种宁静的温谧、平凡的美好,最容易让人感动。

    她转过几个街道,寻到一个零嘴摊档,买了些甘草蜜饯,想给连玉润润咽喉。他也咳了一天了。

    宏图对面,晁晃的人还在那里候着。

    走进酒楼,她朝玄武一笑,将怀里好吃给他扔了一包。玄武二话不说,挥剑霍霍霍几下。素珍和众侍卫泪流满面地看着无数酸梅、蜜枣碎屑从天而降……武哥,那不是暗器……

    素珍扶扶额角,又给他扔了一包。玄武这次一声不吭,往前一捞,将东西挟住了。

    素珍竖了个大拇指,蹑手蹑脚抱着东西上楼,想一拍连玉的肩,吓他一跳,却陡然在转角处看到一双身影。

    素珍有些怔愣,呆立在楼梯上。那女子正面对着她,微微踮着脚,下巴轻枕在连玉肩上。

    她清楚看到对方面容。

    这容貌美丽如水,是阿顾。

    阿顾来了……

    只是他们、他们……

    此时的阿顾也有些惊讶,抿唇笑笑,带着一点尴尬、一点羞涩,目中隐隐淌过一丝动容和复杂。

    素珍看她微微迟疑,待要唤连玉,虽对这女子有成见,但亦知自己这样实不对,一笑摇头,不再打扰,悄悄走下楼。

    抱着怀里的东西,慢慢踱回家。

    原来连玉不是断袖。

    他果是在骗她。

    不,也不算是骗她,他是皇帝,本就有许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