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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你放手吧1

    “其实不管办女学还是废连坐,我早便有此念头。只是有些事情因为你的到来促使了我把它提上了日程。可到底该不该从冯家开始废连坐,我素来决断,当时却迟疑了,大局未定,若此时贸然废此酷刑,只怕镇不住天下暴徒。”

    “我在纸上写下冯氏满门生和死二笺,一是斩你满门,二是将你全家流放边疆。”

    “我不知该判你一家生还是死,但我知道,我必须尽快拿定主意,我跟母后和严相说,再考虑一天,便做出决定。那天早上,严相早早便到御书房找我,我有事未到,严鞑却在我书桌上发现了死笺。”

    “他与你父亲虽并无深交,却总有几分敬佩你父亲为人,他知我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心软,便想趁我未到,去向母后求个情,饶过你家家眷,哪知,母后怕我改变主意,只晓以利害,说服他立时出发置办此事。实际上,我当晚并未做出决定,当时烦恼之下,举手一拂,不想这生笺被扫落,死笺却留在了书案之上。”

    “至于你哥哥……后来我知杀戮已铸,李怀素,我从来便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我知,要斩草除根,从严鞑处接获你兄长逃脱的消息后,便亲自领人去追。”

    “但我听到了严鞑说你父亲宁死竟也不连累告密的傅静书、不杀我们派去的人,想起他从前判笔之下所救性命,在最后一剑本可当场取了你哥哥性命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只将身负重伤的他踢下崖海。”

    “生死便安天命。”

    听他惨笑说罢,素珍浑身都在颤抖,似乎最初残缺的东西,到这里都慢慢拼凑近乎完整。

    可是,她该信他说吗?

    冯家的事,其实更多是天意作弄?

    若这是命数,这天道,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她完成一场长途跋涉的旅途,走到他身边,为了让他推行女学,废除连坐酷刑?

    该信吗。

    可经过这么多事情,如此多尔虞我诈后,她不敢再信。

    权力是什么?是孤家寡人,是高处不胜寒,却也是唯我独尊,挥洒天下,指点江山。

    即便这便是真相,爹娘到底还是死在狠辣的孝安手上,间接死在了他手上,哪怕,她甚至能理解,在他立场上,这是权力游戏,每个人都依规定下子,走在自己的棋盘上,只有胜负,从无对错。

    但你又怎么可能和一个仇人好,你会就这样放过他的母亲?先帝死了再也不能报仇,但他母亲却还在世上,那个铁腕狠心的女人!

    而他居然,还可以和她定下三年之约。

    若他连这都骗她,眼前的话,她有怎能相信?

    “以上所言,句句属实。李怀素,我心里爱着你,很爱很爱你,我不会骗你。”连玉看着她眼中的讽刺笑意,明白她心中所思,缓缓站起,举起右手。

    那是誓言的姿势。

    一个帝王的誓言?素珍却只觉得刺目。

    她摇头,“连玉,何苦说什么不是因为阿萝提前醒了饶我一命?不要这般那般去美化你自己,你没那么爱我。七夕那晚,你瞒住我,要了我,把我当作是阿萝的替代品,这才是你的爱。”

    “你似乎是为我做过不少事,开始一起的替代,后来分开的歉疚,只是这样而已。”

    她用力说着每个字,每用一下力,便拉到伤口一下,也让她更深刻牢记曾经、如今他亲手赋予的痛苦。

    看着她发白的脸蛋,他如泥塑站在床边,她话中每个字,都好似最锐利的刀,插进他心里,一下一下把皮肉剜下来。

    连玉想过去把她紧紧抱住,告诉她,并非这样。

    但他能做的,只能行离几步,只有紧紧抑制住自己所有疼意和暴躁,他真怕再次伤到她,他能做的只有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给她听。

    “我从没把你当成阿萝的替代,”他用力握紧想去碰她的双手,“我当时瞒住你,确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舔舔了微微发干的下唇,“我想用这三年来平定奸佞,为大周的盛世打下一个最好的基础,想用三年来加深你我的感情,到得期满,若能原谅我,那么,我将用这一生宠你、爱你。”

    “若你,”他顿住,微微笑着,“若你无法放下,我便替你安排好一切,然后把这条命给你。”

    “把这条命给了你。”

    素珍脑中,连续响起这句话,一次、两次……也许是三次、四次,也许更多。

    这当真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了,堂堂一个大国的君王愿意把他的命给你。

    可是,一个君王真能把他的命给一个女人吗?哪怕是个昏君也不会,更何况是个聪明绝顶的。

    她几乎是立刻便笑了,“当初阿萝死,你还只是个热血少年,也不曾自尽相陪,倒是我,一条贱命,今日你江山在手,能为了我死?”

    “连玉,你自己说这话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吗?”

    “你不信?我也不信。可是,我就是这么想,所以当晚我才要了你。李怀素,三年后我要赔上的是性命,要你身子,我觉得并不算过了。”

    “我知道,让你清清白白,日后你夫婿也……才是对你最好,但我办不到。不能为你连命也不要了,却什么也不要。我只是人,并非神,我要你这一生,哪怕恨我,也要永远记着我。”

    他站在床边,扬眉淡淡说着,那一贯清冷深沉的双眸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傲绝望。

    素珍一时没有说话,这是她从来没想到过的,她知道,在岷州,他不顾一切回头,把她从权非同手中捞回去,她被“刺客”所捉,他宁可答应,重伤自身,但也许,心底深处,她总觉得,他是有把握的,从相识开始,他每次总能从危难中翻盘。

    会活得好好的。

    所以,有那么一瞬,她还是心中一酸,忘了思考。

    可“死”前时他抱着阿萝痛心欲绝的情景,这些日子来,她所历经的,都像是幅幅最鲜活的画面,一点点在脑中流淌而过。

    她不懂,他今晚为何要与她说这些?

    可又还有什么意思?

    莫说中间家仇跨不过,就是他和阿萝之间,也是她去不了的千山万水。

    她一生鲜少有口是心非的时候,是这样想,也就这样和他说了。

    不知为何,到了后来,没有讽刺,也不存什么怒气,只是这样淡淡向他发问。

    连玉没有说话。

    从前,偶到深夜,他会带着玄武,站到宫墙之顶,远眺星月,俯瞰上京,那天地无声,让他心生苍凉,觉得自己委屈。

    但是,他是一个男人,是男人便该顶天立地,再重的担子,若是该属自己担着,再多的苦也只能自己咽下。

    弑君救母,生父弑与不弑,生母与养母之间恩怨纠缠、慕容景侯杀与不杀,她和阿萝之间,该如何去选?当然,每次抉择,就好似站到了明晃晃的刀刃上面,无一不把他推到一个艰难的极致。

    阿萝与她之间的选择尤甚。

    阿萝回来,他是欣喜若狂的,但同时,他知道,他将面临这一生最痛苦的选择,可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委屈了她们中任何一个!

    于是,不能都收于囊中,享了这齐人之福,对她施暴那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晚。

    可看到她受伤的手,看到她因他再见阿萝而激动似狂的伤心欲绝,他根本管不住自己,他怕他最终会失去她,种种激荡复杂的心情糅合在一起,是发。泄,是占有,也是宣告,告诉自己,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