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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天下英雄(下)

    “你确定只是一根芦苇?!”张守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弟子。

    “对啊,听我母亲说是这样的…我当年才刚出生,也没见过啊…”

    道士与少年吹了一夜的凉风,果然,少年不负众望的…着凉了,先是流鼻涕,而后在咳嗽,到现在的嗓子疼,说话的都声音都有些沙哑。

    而张守和也谨记那老和尚临走时的几句嘱咐,是丝毫没有动用术法让自家弟子痊愈,反而苦口婆心的劝着李道然要多喝热水,下次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少年没有说话,却翻了一路的白眼。

    最终张守和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师徒氛围,于是率先开口找少年聊天,聊的内容也无非就是这六年之行苦不苦啊,累不累啊?

    待到二人无意间又聊起那老僧时,少年的兴致就高了起来,眉飞色舞的比划着自家二师傅有多少多少本事,多么多么厉害…

    张守和冷哼一声,没再接话,但是听到那老和尚曾经“一苇渡江”的事迹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一苇渡江…竟是一苇渡江…”张守和面色阴晴不定,又想起老僧临走时的那一句佛唱,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怎…怎么了嘛?”李道然小心翼翼望着自家师傅,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啊,刚才还聊的好好的。

    “没事…”张守和摆了摆手,没再继续往下深思

    根据中年道士的猜测,当年李道然出生时,是有几位诸子百家中的圣人联手出手了,遮蔽了一洲的天机,才让此洲的巡天圣人一时之间难以察觉,而当年那位老僧估计也是无法尽力出手,于是便有了这一场“一苇渡江”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其中几位牵连不深的圣人见到如此之景,心下都有了几分忌惮,但谁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若真是那人亲身来临的话,这个面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还是惊的几位圣人先暂时隐退,静观其变,毕竟,这种堪称自报身份的招牌式动作,都是有因果的,当今修士可没几人敢拿来扯虎皮的。

    而至于那位“一苇渡江”的高僧,张守和不但认识,反而还和他论过道,论了个…平手。

    可那人也没飞升上天啊,就更别提成佛了。

    张守和暗自咬牙,看来那老和尚临行时那堪称自爆身份的梵音也他娘的是假的了…甚至他觉得那人都不一定是尊佛!

    哪有佛的打扮是这么寒碜的,一件破烂僧袍,合不合身暂且不论,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缝满了布丁,就真的差这么一件衣服么?!

    不靠谱,忒特娘的不靠谱了!

    李道然神色疑惑看着越走越快,脸色越来越黑的自家师傅,还是忍不住高声问道:“师…师傅,你去哪啊?

    你…你慢点走啊…我不认识路啊…啊啊啊…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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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姜姓商人斜靠在一张木椅上,身前的案卷堆积如山,纸书、竹书、甚至还有铁书,上面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本国的字体,亦有他国的字体,单是查看,便要查阅不少的资料

    可白衣青年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依旧聚精会神看着其中的每一卷书,生怕错过一个字。

    年轻商人身旁坐着一位须发微白的老者,老者穿了一身紫红相间的长衣,腰间佩玉,浑身珠光宝气的,富贵至极。

    富贵老者看着自家刚回家的儿子,心下感慨万千,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作为,唉…就是可惜了,我姜家世代经商,偏偏商人又不得入仕,要不然…哼…

    不过这也很不错了,嗯…不愧是我普阳姜家的种!

    等到那年轻商人认真的落下最后一笔,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瘫靠在木椅上,闭目沉思不语。

    “父亲…你说耕田可以获利多少呢?”依然闭目的青年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富贵老者沉吟道:“十倍左右…”

    “那…贩卖珠宝呢?”

    老者轻笑一声,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百倍左右…”

    年轻的商人忽而睁开双眼,双目之中布满血丝,可却依旧遮蔽不了其中所蕴含的疯狂欲望,“那…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呢?”

    “啪”的一声

    老者手中那名贵的茶杯就这样碎成几片,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心疼,只是双目死死地盯住自家这位口出狂言要立一方君主的年轻子嗣

    看了半晌,老者才缓缓开口道,声音暗沉而嘶哑:“无价!”

    “是啊…无价啊…”年轻商人眸中的欲望更盛,可老者却知道,此刻的他极为冷静,正如当年那个不过十七八岁便嚷嚷着“我要让天下的商人,以我普阳姜家为尊”的狂傲少年。

    “需要我做什么?”

    老者缓缓起身,双手竟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开始微微颤抖,自家的儿子刚回来,哪里认识什么王公贵族,唯一能攀的上关系的,想来想去,也就如今被舍弃在此地做质子的那位大秦公子。

    可那个人真的能当上…

    “不用准备什么,该准备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者慢慢呼出一口气

    “就差和那人说了!”

    “咳咳咳…”老者瞪圆了双眼,满目的不敢置信,这种一旦失败搞不好便要夷九族的大事儿,就这么草率了的决定了?

    “这不提前和您说一声吗?”青年轻声安慰着,双目却紧紧的盯着一卷纸书上的最后四字

    “夫人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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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破败的小院中,一个衣着破烂的的乞丐坐在门口,啃着个干瘪的干粮,咬了几口,噎得不行,又赶紧舀了一瓢凉水,“咕噔咕噔”的喝了几口,才缓缓呵出一口气,打了个隔,一抬头,不知何时,眼前竟站了个华服青年

    青年站在阳光最盛的地方,破败的院落依旧挡不了那人一身的富贵之气。

    秦国质子仅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啃着硬邦邦的干粮,神色淡漠至极。

    华服青年缓缓向前,在走到其门口时又忽而止步于此,一字一句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可以光大你的门庭!”

    乞丐默不作声,翻了个身懒散的靠在大门上,头发乱蓬蓬的遮蔽了双目,过了好半晌,才嗤笑一声,“光大我的门庭?你还是先光大你自己的门庭吧!”

    “我的门庭若想光大,也要等你的门庭光大以后,才能行…”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

    时间仿佛定在这一刹那,那位邋遢的乞丐忽而抬头,眸中的璀璨竟是青年从未见过的闪耀,青年知道,这人才是真正的大秦公子

    即便此刻没钱,即便没权,即便无人信服,可他依旧是正儿八经的大秦王室,当今君王的亲子,大秦数代的传承血脉。

    两两相望,风吹门止,鸟落惊林,失意的大秦公子忽而轻笑一声,挥斥方遒,“那…就进来详谈吧…”

    说完竟是直接起身回屋,似乎是丝毫不在意面前年轻人的态度。

    年轻的商人眸子暗沉,攥紧了拳头,长袖一甩,紧跟其后。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数个时辰后,姜姓商人才缓缓推门而去

    年轻商人一甩折扇,锦绣山河入其眼帘,他双眸死死地凝视着对内的四个大字“人定胜天”,大字走势大开大合,龙飞凤舞,不像个书生写的,倒更像一个…绝望的赌徒在挥洒自己的最后的疯狂,可仔细望去,字迹中却又透着极深的书法造诣,一眼望去,竟是难以估量此字的价值!

    名为姜文信的青年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双目之中的疯狂几乎溢出眸中,年轻的商人缓缓闭上双目,嘴角微翘,含笑不露。

    天空之中阴霾更盛,四周的狂风卷起片片落叶飞舞的到处都是,惊的远处路上的行人惊叫着赶忙回家避雨,可那人却依旧不慌不忙的宛若定海神针般的站在此处。

    伴随着滚滚天雷,一场瓢泼大雨顷刻而来,淋湿了青年单薄衣衫,青年陡然睁眼,眸子清净平和,竟是再无之前的疯狂欲望

    青年慢慢抬头,大雨浸湿的碎发之下是一双极清冷的眸子,年轻的赌徒就这么淡然看着远处愈来愈盛的大雨,水桶粗的天雷若隐若现,劈碎了层层云雾,声势极为骇人

    他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接住了这场来自上天的恩赐,手中的积水很快便满,可他却依旧没有收回的意思。

    “再大的风雨不也有晴天的那一刻么…”青年单手狠狠一握,握碎了一手的雨露,宛若握碎了此处的天雷滚滚,亦如握断了这世俗的偏见枷锁。

    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去,孤身赏雨,迎着电闪,听着雷鸣,大步向前,亦是从未回头。

    直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青年才缓缓说出一句话:“大秦的公子…奇货可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