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偶遇
李晓晓把立志的车放回到车棚后，便一个人垂着头走出了校门。
三月里的柳枝已经抽出了新芽，天空里的云朵向远方的山后面慢慢地移动，路旁的野花已经绽放得很明艳了。但她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她只是顺着校园去往城区的那条小路慢吞吞地走着，连过往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的表情似乎都是木然的。
她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想着陈立德退学的事。她们这些年一块长大，早已把彼此当成了自己如同亲人一样的人，让她怎么能不想呢？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的立德哥，为什么不念书了都不给自己说一声。这让她真是太生气了。
她一边低着头走着，一边用脚踢着一颗小石头。她就这样一边想着关于立德的事情，一边踢着这颗石头，不知不觉她穿过小路来到了县城的大街上。
说实话，她之前的每个周末还从未像这周这般无聊。她早已习惯了和陈立德一块从校园里推着车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然后她坐在后座上，陈立德载着她，她们很快就会一同返回碧水村的家中。
在周末的日子里，李晓晓还会时不时地拿着她妈给她做的大白馒头或者是包子趁家里人不注意跑到立德的家中。她知道他们家一年四季吃不了几次这样的细粮。
有一次，她妈蒸好了一笼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当掀开铁锅盖，还没等那白色的水蒸汽形成的白雾在厨房里消散的时候，李晓晓已经悄悄潜入了厨房里，她眼疾手快，很快便从箅子里拿走了五六个包子就往立德家里跑。
当那团白雾消散的时候，那原本满满的箅子上只剩下了一少半。李晓晓她妈嘴巴张得大大的，叉着腰久久地审视着这奇怪的一幕，还以为是自己见鬼了。
她一直走，一直想着曾经的一些过往，嘴角边时而微笑又时而又泛起伤感。当一个从小到大都占据了自己整个生命几乎一多半的人突然便人间蒸发，不告而别，对于李晓晓来说是无疑是有些残忍的，她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
她顺着自己的惯性，慢慢悠悠地就来到了她姑姑住的纺织厂家属院的楼下。但她此刻还不想上楼。
姑姑虽然和她很亲，每次周末到家，都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从来都不会重样。但她唯一忌惮的是姑姑的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儿子。
每逢周末的时候，她都不得不义务性地给这个弟弟补课。像几乎所有的姐姐给不争气的弟弟补课一样，一道十分简单的数学题无论她讲上多少遍他都还是听不懂。但因为不是她的亲弟弟，她还不能出手打，所以几乎每次都会让李晓晓气出内伤。
她想，等晚一些再回去吧，那会这个弟弟或许就会睡去，她可以自然地错过这样让她痛苦的时刻。
她又从这个家属院里转身走了出来。
她这个来自农村的姑娘，虽然跟着姑姑逛过几次城，但其实对这个小县城也是有些陌生的。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到处去逛一逛，正好自己也散散心。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一个人在大街上随意地溜达起来。
因为是周末的原因，街上的行人比往常还要更多一些。东大街和鼓楼南北街上的人行道上各色的人群拥挤地走过。他们时不时驻足察看沿街的店铺里的商品，时不时地被路边的小吃绊住了脚，小孩们冷不叮地伸手拿起路边摊上的糖葫芦放到嘴里一唆，他们的大人们就不得不一边咒骂着，一边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5毛钱交到摊主的手中。
李晓晓看着这滑稽地一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场景，不禁笑了出来。
她把繁华的东大街全部走完之后，她的心情才渐渐地好了起来。她看了看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她便调转方向往姑姑家里走——再不回去的话，姑姑也该着急了。
当她刚准备回她姑姑家的时候，她猛然想起自己没有拿这一周老师布置的习题册，是的，她这一下午魂不守舍的，连自己的书包也忘记背了。她不得不赶紧先回一下学校。
当她刚刚快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学校外面不停地徘徊着，那个人的穿着看起来并不像学生打扮，一身衣服被水泥点和泥土完全覆盖。他被门口的保安拒挡在了铁栅栏的门外，他就这样立在门外面，一左一右地走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校园里面。
李晓晓内心一抖，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而那个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他猛地一转身。当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李晓晓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向她面前的这个人。
“立……立德哥！”她惊讶地叫出了声。
李晓晓从背影中感觉这个人和立德十分相似，但她完全不觉得陈立德会是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样肮脏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农民工嘛，这哪还是自己眼中那个帅真的立德哥呢。
“妞……”陈立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你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李晓晓有些责怪地说。
“……打工”立德回答。
李晓晓看见陈立德的脸上似乎比从前更黑的，好在他的脸上并没有泥点什么的，似乎是出门前专门洗了一下，但他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这样的衣服怎么会穿在那个十分爱干净的立德的身上呢？李晓晓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怎么好好地就不念了呢？”李晓晓皱眉说。
陈立德叹了口气，说：“不想念了，也念不起了。”
“那你今后准备干什么？”李晓晓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说，“就这样去当一个农民工？”
“怎么？农民工也是靠自己努力吃饭了呀，有什么丢人的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学习这么好，就甘心去做这个？”
“那还能怎样？”立德转过身走开了。李晓晓随后跟了上去。
他们便沿着校园外的小路肩并肩地往前走。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放弃学习的。”立德扭过头说。
“那你忘记了咱们说好的，上同一所大学了吗？”李晓晓说。
陈立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收起了原本轻松的表情，然后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个，忘掉它吧。穷人不配谈理想。”
陈立德见李晓晓还准备向自己发难，抢先转换了话题，“你怎么没回村里？”
“我这周住姑姑家。”
“怎么，你姑姑家的弟弟还没把你逼疯？”陈立德戏谑地说道。
李晓晓原本想说还不是因为你，结果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了。她看见陈立德如此狼狈，也不愿意再说这些打击他了。
“你吃饭了没啊？”李晓晓开口问道。
“吃过了。”立德舔了舔干涩的嘴，低下头回答。
“吃了才怪呢。”李晓晓白了他一眼。
陈立德确实没有吃饭，他下工后，见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就从工地上跑了过来，他看这个时间自己的弟弟立志和李晓晓已经早已放学，学校应该也不会有熟人了，所以他趁着这个时间想过来再看一眼他的母校，然后便默默地离去。
谁曾想这个时候碰见了李晓晓，这让他既吃惊又有些窘迫——他一身的泥点子，怎么见晓晓啊。
“走，还愣着干嘛？”
陈立德还在迟疑去不去吃这顿饭，因为他刚刚上了不到一周的工，手里根本一分钱没有，难道这饭让人家请吗？
他还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李晓晓已经转过身，伸出了她那双洁白细嫩的手拉住了立德的那双粘满了石灰和水泥的粗糙不堪的手了。
三月里的柳枝已经抽出了新芽，天空里的云朵向远方的山后面慢慢地移动，路旁的野花已经绽放得很明艳了。但她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她只是顺着校园去往城区的那条小路慢吞吞地走着，连过往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的表情似乎都是木然的。
她一边走，一边心里还在想着陈立德退学的事。她们这些年一块长大，早已把彼此当成了自己如同亲人一样的人，让她怎么能不想呢？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的立德哥，为什么不念书了都不给自己说一声。这让她真是太生气了。
她一边低着头走着，一边用脚踢着一颗小石头。她就这样一边想着关于立德的事情，一边踢着这颗石头，不知不觉她穿过小路来到了县城的大街上。
说实话，她之前的每个周末还从未像这周这般无聊。她早已习惯了和陈立德一块从校园里推着车子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然后她坐在后座上，陈立德载着她，她们很快就会一同返回碧水村的家中。
在周末的日子里，李晓晓还会时不时地拿着她妈给她做的大白馒头或者是包子趁家里人不注意跑到立德的家中。她知道他们家一年四季吃不了几次这样的细粮。
有一次，她妈蒸好了一笼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当掀开铁锅盖，还没等那白色的水蒸汽形成的白雾在厨房里消散的时候，李晓晓已经悄悄潜入了厨房里，她眼疾手快，很快便从箅子里拿走了五六个包子就往立德家里跑。
当那团白雾消散的时候，那原本满满的箅子上只剩下了一少半。李晓晓她妈嘴巴张得大大的，叉着腰久久地审视着这奇怪的一幕，还以为是自己见鬼了。
她一直走，一直想着曾经的一些过往，嘴角边时而微笑又时而又泛起伤感。当一个从小到大都占据了自己整个生命几乎一多半的人突然便人间蒸发，不告而别，对于李晓晓来说是无疑是有些残忍的，她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
她顺着自己的惯性，慢慢悠悠地就来到了她姑姑住的纺织厂家属院的楼下。但她此刻还不想上楼。
姑姑虽然和她很亲，每次周末到家，都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从来都不会重样。但她唯一忌惮的是姑姑的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儿子。
每逢周末的时候，她都不得不义务性地给这个弟弟补课。像几乎所有的姐姐给不争气的弟弟补课一样，一道十分简单的数学题无论她讲上多少遍他都还是听不懂。但因为不是她的亲弟弟，她还不能出手打，所以几乎每次都会让李晓晓气出内伤。
她想，等晚一些再回去吧，那会这个弟弟或许就会睡去，她可以自然地错过这样让她痛苦的时刻。
她又从这个家属院里转身走了出来。
她这个来自农村的姑娘，虽然跟着姑姑逛过几次城，但其实对这个小县城也是有些陌生的。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到处去逛一逛，正好自己也散散心。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一个人在大街上随意地溜达起来。
因为是周末的原因，街上的行人比往常还要更多一些。东大街和鼓楼南北街上的人行道上各色的人群拥挤地走过。他们时不时驻足察看沿街的店铺里的商品，时不时地被路边的小吃绊住了脚，小孩们冷不叮地伸手拿起路边摊上的糖葫芦放到嘴里一唆，他们的大人们就不得不一边咒骂着，一边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5毛钱交到摊主的手中。
李晓晓看着这滑稽地一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场景，不禁笑了出来。
她把繁华的东大街全部走完之后，她的心情才渐渐地好了起来。她看了看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她便调转方向往姑姑家里走——再不回去的话，姑姑也该着急了。
当她刚准备回她姑姑家的时候，她猛然想起自己没有拿这一周老师布置的习题册，是的，她这一下午魂不守舍的，连自己的书包也忘记背了。她不得不赶紧先回一下学校。
当她刚刚快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学校外面不停地徘徊着，那个人的穿着看起来并不像学生打扮，一身衣服被水泥点和泥土完全覆盖。他被门口的保安拒挡在了铁栅栏的门外，他就这样立在门外面，一左一右地走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校园里面。
李晓晓内心一抖，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她走到了那个人的身后，而那个人也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他猛地一转身。当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李晓晓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向她面前的这个人。
“立……立德哥！”她惊讶地叫出了声。
李晓晓从背影中感觉这个人和立德十分相似，但她完全不觉得陈立德会是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样肮脏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农民工嘛，这哪还是自己眼中那个帅真的立德哥呢。
“妞……”陈立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
“你去哪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李晓晓有些责怪地说。
“……打工”立德回答。
李晓晓看见陈立德的脸上似乎比从前更黑的，好在他的脸上并没有泥点什么的，似乎是出门前专门洗了一下，但他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这样的衣服怎么会穿在那个十分爱干净的立德的身上呢？李晓晓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怎么好好地就不念了呢？”李晓晓皱眉说。
陈立德叹了口气，说：“不想念了，也念不起了。”
“那你今后准备干什么？”李晓晓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说，“就这样去当一个农民工？”
“怎么？农民工也是靠自己努力吃饭了呀，有什么丢人的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学习这么好，就甘心去做这个？”
“那还能怎样？”立德转过身走开了。李晓晓随后跟了上去。
他们便沿着校园外的小路肩并肩地往前走。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放弃学习的。”立德扭过头说。
“那你忘记了咱们说好的，上同一所大学了吗？”李晓晓说。
陈立德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收起了原本轻松的表情，然后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个，忘掉它吧。穷人不配谈理想。”
陈立德见李晓晓还准备向自己发难，抢先转换了话题，“你怎么没回村里？”
“我这周住姑姑家。”
“怎么，你姑姑家的弟弟还没把你逼疯？”陈立德戏谑地说道。
李晓晓原本想说还不是因为你，结果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了。她看见陈立德如此狼狈，也不愿意再说这些打击他了。
“你吃饭了没啊？”李晓晓开口问道。
“吃过了。”立德舔了舔干涩的嘴，低下头回答。
“吃了才怪呢。”李晓晓白了他一眼。
陈立德确实没有吃饭，他下工后，见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就从工地上跑了过来，他看这个时间自己的弟弟立志和李晓晓已经早已放学，学校应该也不会有熟人了，所以他趁着这个时间想过来再看一眼他的母校，然后便默默地离去。
谁曾想这个时候碰见了李晓晓，这让他既吃惊又有些窘迫——他一身的泥点子，怎么见晓晓啊。
“走，还愣着干嘛？”
陈立德还在迟疑去不去吃这顿饭，因为他刚刚上了不到一周的工，手里根本一分钱没有，难道这饭让人家请吗？
他还在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李晓晓已经转过身，伸出了她那双洁白细嫩的手拉住了立德的那双粘满了石灰和水泥的粗糙不堪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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