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锦衣夜游（下）
最为扎眼的是一条粗黑的浓眉，像一道横线贯穿半个额头。
本应该非常突兀的两条眉毛，却衬托得一双大眼睛更加炯炯有神。
闪烁时，如同星斗一般，顾盼生辉。
张婉儿走得近了，许元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多少是有点不礼貌的。
“白大哥，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小兄弟许元，许元老弟，这位就是张馆长的女儿，张婉儿。”白义俊故作亲昵地搂住许元肩膀，“婉儿妹妹，我这老弟怕生得紧，你多多包涵。”
“噗，男儿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竟然还怕生？”张婉儿噗嗤一笑，这才显出少女应有的神采来。
许元感觉白义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抬起头，和张婉儿对视了一眼。
她身穿一身淡红色劲装，腰系一根白色腰带，手腕和脚踝处皆有系带绑住，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凛然气质。
平素里在工厂，他哪里见过这等漂亮潇洒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被骗八千块了。
“张婉儿你好，我叫许元，柳家坡人，今年十六岁，一个月前来到武馆……”
他一紧张，便不知如何自我介绍，想起了入伍自我介绍的路数，便自报家门起来。
平素里他与张海对话的时候，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张婉儿见他这副憨样，只是觉得好笑，又说道：“白大哥，今日我返程时，本来快到章柳县地界，路上又遇到一伙行客商……”
“哈哈，行了行了，你多爱管闲事，伯母已经跟我说过了。”白义俊摆摆手，“婉儿妹妹，今日是叔叔生辰，你这番时间点才到家，先去给叔叔祝寿吧，晚点你我再叙叙路上的趣事。”
“我这一结束，就赶回家中，眼看爹爹不在屋中，定是在武馆之中了，不就过来了吗？”张婉儿轻扭腰肢也不捏捏，施施然行了一礼，“我先去找爹爹了，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回来后，再跟你讲这些事情。”
说完，她身形如燕，两个飞跳便消失在夜色中。
许元看她背影消失才长出一口气，一张俊脸皱巴巴地挤到了一起：“婉儿妹妹寻常也是如此这般……好打抱不平吗？”
“哈哈，在长乐之时，她便不安分，实在不叫人省心。”白义俊看着张婉儿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柔，“你害怕了？”
“我怕什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假如不是馆长，我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许元唉声叹气，光看张婉儿这副做派，傻子都知道她有武功在身了，而且很是强劲，看来白义俊并没有骗自己。
“相遇即是缘分，若你我不曾遇到过，即便再活几十年，我们俩也走不到一起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白义俊说道。
“确然。”许元点头应是，旋即又问道，“按照当下大奉流行的武者境界划分的话，张婉儿大概在几品？”
“如严格按照锦衣卫的标准，张海师叔介于一品和二品之间，而婉儿妹妹大概是四品上，未到三品的水平。寻常的三品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白义俊思索片刻说道。
许元默默思索。
师父曾经说过，练武有三大境界。
第一，是功在心的入门境界，武功在心中，但不能随时随地使用出来。
第二，是功在身的进阶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武者做派，心中有功法，身上有正气，随时能调动起来。
第三，则是功在身内，一举一动都如同在行功一般。
不过，还有最高境界，那就是返璞归真，如同普通人一般。
如今许元感受最深的高境界武者，就是张海和白义俊。
想来这等层次的武者，也不会随便浪费时间和自己逗闷子。
虽然张婉儿稍微弱了一些，但也在第二第三境界之间，自己一个入门武者，恐怕没入品，自然是无法与他们相比的。
“不过你，大概也有了七品武者的水平。”白义俊看了一眼许元，低声说道，“倘若你修习了内功心法，可以越过六品，直达五品门槛，到时候也就有了行走江湖的资本。”
“为何五品才有行走江湖的资本？难道五品以上有质变，五品以下皆是蝼蚁？”许元好奇。
假如是这样，大多数江湖人，岂不是都是“不入流”的存在？
“哈哈，张海师叔竟然连这些事情都没跟你讲，看来将你保护得不错。不过，你也的确聪明至极。”白义俊赞赏地看着许元，抚掌而笑，“五品以下的江湖客，大多只会一些粗俗不堪的拳脚功夫，如何和五品之上见过更高风光的武者相提并论呢？”
原来是这样……那如果没有内功心法，不管我如何苦练拳脚，最终只能停在六品了。
许元对自己的实力，一直有一个相对模糊的认知，比如力道，比如拳脚套路的熟练程度，但直到现在，他才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认知标准。
粗通拳脚。
虽有几分蛮力，但面对任何一个五品武者，当即便要跪了。
“所以啊，如果你不修习一门上好的心法，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天赋吗？”白义俊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出的主意都是些馊主意吗？”
许元摇摇头，内心很快被更疯狂的想法填补。
所以换句话说，有无内力是一道分水岭，五品之上，会迎来质变。
那岂不是说，我只要拿到心法修出内力，便能在应征时，有完全的把握？
见到许元丰富的表情变化，白义俊心中十分惬意。
那个少年儿郎心中没有个江湖任侠的梦想？
少年的肩头就应该挑着草长莺飞，江湖侠义，儿女情长，不然，叫什么少年？
许元平息情绪，当即拱手行礼：“白大哥，不知我如何才有机会，赢下那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一？”
“倘若你能教我一招半式，恐怕是再好不过了。”
“噗……我费尽口舌与你说了半天，还以为你开悟了，想要去讨婉儿妹妹的关切，修得我师叔家的内功心法，行一箭双雕之事。
没想到，你还是想通过比武招亲给我那好叔叔当入室弟子，再迎娶我婉儿妹妹？”
白义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一般。
“你可知道，长乐城中有多少不如你的憨货，都是靠着这法子抱得美人归的。”
狗腿子当出自信来了，我和那些二世子能比吗……许元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义俊：
“我还是觉得，用光明手段赢下比武招亲，比较好。”
“那你可知道，张海师叔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输给婉儿妹妹的仰慕者，可以说是技不如人，但如果我如白大哥之言，行不轨之事，恐怕就算偶尔哄骗了张婉儿一回二回，也断不是长久之计。”许元诚恳说道，的确是自己心中所想。
自己虽然不是道德标兵，但欺男霸女之事断然是做不出来的。
“呸呸呸……谁教你行不轨之事了？”白义俊不满地说道，“我是告诉你，有那个上好的法子，至于你用不用，那是你的事情。”
“那就多谢白大哥了。”
“谁答应教你习武了。”白义俊小声说道，“不许告诉别人，明日起，我会来找你。”
“好。”许元轻声点头。
身后响起张婉儿的呼唤。
“白大哥，白大哥。”许元和白义俊并肩转身，张婉儿眼眶有些微红，轻声说道，“白大哥，我爹爹叫你去书房。”
她低下头，眸子里没有了刚才的神采，眼角残留着泪痕，似乎是刚刚才哭过一场。
“好。”白义俊拍了拍许元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好。”许元先向白义俊行礼，再向张婉儿道别。
……
夜深时，武馆的书房内没有亮灯。
一道小山一般的身影坐在书桌后，书桌前，站立一位消瘦身影，如同青柏一般挺拔。
“世侄，依你所见，我那弟子如何？”
“心性尚可，样貌可观，气静沉稳，就是资历尚浅，时间太短，恐一日千里随风起，再难落下。”
“好，那就有劳贤侄了。”张海沉声道，“我不怕他随风而起，就怕他心思繁杂，飞不起来，又怕他心机深沉，脑后有反骨，将我家业毁于一旦。”
“这倒是不用担心，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将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少年郎……”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寂静的夜里，听得到不时响起，此起彼伏一般的蝉鸣。
如书房内叔侄二人的对话还在大奉王朝的许多地方发生着。
这夜，子时，锦衣卫监察使钱多多也刚从秦王府邸离开。
其实许多不寻常的未来，不过是由一个又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堆砌而成。
本应该非常突兀的两条眉毛，却衬托得一双大眼睛更加炯炯有神。
闪烁时，如同星斗一般，顾盼生辉。
张婉儿走得近了，许元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直愣愣地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多少是有点不礼貌的。
“白大哥，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小兄弟许元，许元老弟，这位就是张馆长的女儿，张婉儿。”白义俊故作亲昵地搂住许元肩膀，“婉儿妹妹，我这老弟怕生得紧，你多多包涵。”
“噗，男儿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竟然还怕生？”张婉儿噗嗤一笑，这才显出少女应有的神采来。
许元感觉白义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才抬起头，和张婉儿对视了一眼。
她身穿一身淡红色劲装，腰系一根白色腰带，手腕和脚踝处皆有系带绑住，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自信的凛然气质。
平素里在工厂，他哪里见过这等漂亮潇洒的女孩子，不然也不会被骗八千块了。
“张婉儿你好，我叫许元，柳家坡人，今年十六岁，一个月前来到武馆……”
他一紧张，便不知如何自我介绍，想起了入伍自我介绍的路数，便自报家门起来。
平素里他与张海对话的时候，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张婉儿见他这副憨样，只是觉得好笑，又说道：“白大哥，今日我返程时，本来快到章柳县地界，路上又遇到一伙行客商……”
“哈哈，行了行了，你多爱管闲事，伯母已经跟我说过了。”白义俊摆摆手，“婉儿妹妹，今日是叔叔生辰，你这番时间点才到家，先去给叔叔祝寿吧，晚点你我再叙叙路上的趣事。”
“我这一结束，就赶回家中，眼看爹爹不在屋中，定是在武馆之中了，不就过来了吗？”张婉儿轻扭腰肢也不捏捏，施施然行了一礼，“我先去找爹爹了，你在这里等我，待我回来后，再跟你讲这些事情。”
说完，她身形如燕，两个飞跳便消失在夜色中。
许元看她背影消失才长出一口气，一张俊脸皱巴巴地挤到了一起：“婉儿妹妹寻常也是如此这般……好打抱不平吗？”
“哈哈，在长乐之时，她便不安分，实在不叫人省心。”白义俊看着张婉儿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柔，“你害怕了？”
“我怕什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假如不是馆长，我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许元唉声叹气，光看张婉儿这副做派，傻子都知道她有武功在身了，而且很是强劲，看来白义俊并没有骗自己。
“相遇即是缘分，若你我不曾遇到过，即便再活几十年，我们俩也走不到一起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白义俊说道。
“确然。”许元点头应是，旋即又问道，“按照当下大奉流行的武者境界划分的话，张婉儿大概在几品？”
“如严格按照锦衣卫的标准，张海师叔介于一品和二品之间，而婉儿妹妹大概是四品上，未到三品的水平。寻常的三品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白义俊思索片刻说道。
许元默默思索。
师父曾经说过，练武有三大境界。
第一，是功在心的入门境界，武功在心中，但不能随时随地使用出来。
第二，是功在身的进阶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武者做派，心中有功法，身上有正气，随时能调动起来。
第三，则是功在身内，一举一动都如同在行功一般。
不过，还有最高境界，那就是返璞归真，如同普通人一般。
如今许元感受最深的高境界武者，就是张海和白义俊。
想来这等层次的武者，也不会随便浪费时间和自己逗闷子。
虽然张婉儿稍微弱了一些，但也在第二第三境界之间，自己一个入门武者，恐怕没入品，自然是无法与他们相比的。
“不过你，大概也有了七品武者的水平。”白义俊看了一眼许元，低声说道，“倘若你修习了内功心法，可以越过六品，直达五品门槛，到时候也就有了行走江湖的资本。”
“为何五品才有行走江湖的资本？难道五品以上有质变，五品以下皆是蝼蚁？”许元好奇。
假如是这样，大多数江湖人，岂不是都是“不入流”的存在？
“哈哈，张海师叔竟然连这些事情都没跟你讲，看来将你保护得不错。不过，你也的确聪明至极。”白义俊赞赏地看着许元，抚掌而笑，“五品以下的江湖客，大多只会一些粗俗不堪的拳脚功夫，如何和五品之上见过更高风光的武者相提并论呢？”
原来是这样……那如果没有内功心法，不管我如何苦练拳脚，最终只能停在六品了。
许元对自己的实力，一直有一个相对模糊的认知，比如力道，比如拳脚套路的熟练程度，但直到现在，他才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认知标准。
粗通拳脚。
虽有几分蛮力，但面对任何一个五品武者，当即便要跪了。
“所以啊，如果你不修习一门上好的心法，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天赋吗？”白义俊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出的主意都是些馊主意吗？”
许元摇摇头，内心很快被更疯狂的想法填补。
所以换句话说，有无内力是一道分水岭，五品之上，会迎来质变。
那岂不是说，我只要拿到心法修出内力，便能在应征时，有完全的把握？
见到许元丰富的表情变化，白义俊心中十分惬意。
那个少年儿郎心中没有个江湖任侠的梦想？
少年的肩头就应该挑着草长莺飞，江湖侠义，儿女情长，不然，叫什么少年？
许元平息情绪，当即拱手行礼：“白大哥，不知我如何才有机会，赢下那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一？”
“倘若你能教我一招半式，恐怕是再好不过了。”
“噗……我费尽口舌与你说了半天，还以为你开悟了，想要去讨婉儿妹妹的关切，修得我师叔家的内功心法，行一箭双雕之事。
没想到，你还是想通过比武招亲给我那好叔叔当入室弟子，再迎娶我婉儿妹妹？”
白义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一般。
“你可知道，长乐城中有多少不如你的憨货，都是靠着这法子抱得美人归的。”
狗腿子当出自信来了，我和那些二世子能比吗……许元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白义俊：
“我还是觉得，用光明手段赢下比武招亲，比较好。”
“那你可知道，张海师叔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输给婉儿妹妹的仰慕者，可以说是技不如人，但如果我如白大哥之言，行不轨之事，恐怕就算偶尔哄骗了张婉儿一回二回，也断不是长久之计。”许元诚恳说道，的确是自己心中所想。
自己虽然不是道德标兵，但欺男霸女之事断然是做不出来的。
“呸呸呸……谁教你行不轨之事了？”白义俊不满地说道，“我是告诉你，有那个上好的法子，至于你用不用，那是你的事情。”
“那就多谢白大哥了。”
“谁答应教你习武了。”白义俊小声说道，“不许告诉别人，明日起，我会来找你。”
“好。”许元轻声点头。
身后响起张婉儿的呼唤。
“白大哥，白大哥。”许元和白义俊并肩转身，张婉儿眼眶有些微红，轻声说道，“白大哥，我爹爹叫你去书房。”
她低下头，眸子里没有了刚才的神采，眼角残留着泪痕，似乎是刚刚才哭过一场。
“好。”白义俊拍了拍许元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好。”许元先向白义俊行礼，再向张婉儿道别。
……
夜深时，武馆的书房内没有亮灯。
一道小山一般的身影坐在书桌后，书桌前，站立一位消瘦身影，如同青柏一般挺拔。
“世侄，依你所见，我那弟子如何？”
“心性尚可，样貌可观，气静沉稳，就是资历尚浅，时间太短，恐一日千里随风起，再难落下。”
“好，那就有劳贤侄了。”张海沉声道，“我不怕他随风而起，就怕他心思繁杂，飞不起来，又怕他心机深沉，脑后有反骨，将我家业毁于一旦。”
“这倒是不用担心，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将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少年郎……”
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寂静的夜里，听得到不时响起，此起彼伏一般的蝉鸣。
如书房内叔侄二人的对话还在大奉王朝的许多地方发生着。
这夜，子时，锦衣卫监察使钱多多也刚从秦王府邸离开。
其实许多不寻常的未来，不过是由一个又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堆砌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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