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阴沟里的老鼠（下）
游记当铺的三柜刘朝奉刚开门，还没来得及挂上今日的收金招牌，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匆匆地喊：“老板，这个炉子值多少钱？”
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香炉，一边走，甩着手，炉灰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似乎才从哪个大户人家里拿出来，看穿着，也是奴仆的样子。
刘朝奉瞧了一眼，便跟没看着一样，自顾自地往柜台里走。
许元知道，对方这是拿自己呢，摆个高格调，好压价。
这些扫进垃圾堆的行当一个个的都这样，你别管他懂不懂，反正入了这门里，就是他最懂，就算他不懂，看这样子，你也觉得他懂。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心理学，急着用钱的肯定要求着人家给钱。
而给钱的，当然都是大爷了。
虽然如此，许元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凑到柜台前抬头，嘿嘿一笑，“劳烦老朝奉给掌个眼。”
刘朝奉这才看了他一眼，坐到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副琉璃眼镜来架在鼻梁上，手一伸便拿过了香炉，随手拿起一块白布擦了擦，仔细瞧了瞧。
其实看这玩意儿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这花纹和铜色，应该是哪个王爷家流出来的给这家老爷捡了漏。
“嗯，东西还是可以，就是有市无价。”刘朝奉那苍蝇一般的眼睛透过镜片瞧着许元，“倒不是说这玩意儿很稀有，就是这东西今天一个价，明天一个价，说不定哪天就不值钱了。这位小兄弟，你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许元毫不犹豫。
他拿着这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拿出来就是为了换钱。
听到死当，刘朝奉脸色变了变，把那香炉往外一推：“小兄弟，你这东西不会是偷你主家的吧？”
看许元脸上还有疤痕，身上衣服也有些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被主人家打了偷东西出来的吧？
越看越觉得奇怪，刘朝奉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浓。
“偷？这大白天的，我上哪儿偷去？”外面阳光一片大好，许元做了个搭凉棚的动作，“地里刨的，不知道哪伙阴功埋的，被我捡了。”
“捡的？”刘朝奉疑惑之色减淡了几分，又瞧了瞧，看到了缝隙里的泥土和灰尘，轻轻点头，“倒是像。”
怪不得来得时候那么轻佻，脸上又带着笑呢，合着是捡来的。
其实泥土是因为许元跳出院墙的时候手没拿稳，砸地上沾的泥。
许元见打消了疑惑，便说道：“老朝奉估个价，合适我就出了，不合适我就再看几家。”
“收收收。”刘朝奉手一扒，请了个盒子出来，又掏出了一张纸契，“死当的话，给你24块银元。”
银元在如今的购买力尚可，一块银元可以请三四人在酒楼里吃顿好的，有荤有素，也可以租一天的客栈过一夜。
二十四块银元倒也不少，但自己又不知道价值几何，还是多看几家为好，反正肚子已经饿过了，在车厂补了点水，反倒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许元便欲伸手拿过香炉：“你这老朝奉不实诚，50块的东西被你压了一半，我去问问别家。”
听得此言，刘朝奉瞳孔一缩：“你这小子，张口就要50块，这品相，值50吗？”
品相？
许元笑了：“老朝奉，说个实诚价，你把它洗干净，到底值不值50。”
“50……”刘朝奉犹豫了一下，手中白布又擦了擦这香炉，“50就50！”
草！
许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好像还是要少了，不过他也没多嘴：“提契吧，反正白捡的。”
“行！”
刘朝奉当即拟契书，一边写着一边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有江湖遗风，不知师承何派？”
“无二，擒云功。”许元随口说道。
这朝奉竟然写的一手好字，拟起契书来字字清晰，大小一致，就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
当然，契书都是有个公共模板的，大部分文字都是印刷出来的，只有在一些细则上有修改，去填空就好。
刘朝奉没听过“无二”这个门派，遂沉默，拟好一式两份的契书，两人签订，他才从库房里拿出装了50块银元的盒子来，交给许元。
“钱货两讫，出门概不负责。”老朝奉提醒自己点好银元，许元便认真点了点，确认无误后，便抱着盒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刘朝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好笑：“財不露白，你如此招摇，这钱能过夜吗？”
许元不是不知道这些讲究，在原身的记忆里，挣了几块铜板子都是要好好藏起来的。
但抱着个大盒子，又沉，若是畏畏缩缩的，肯定会招人觊觎，大大方方的，反而能劝退很多暗中觊觎的目光。
许元走出典当街，转了个弯钻进另一条街，随后往西走到一处居民聚居处，然后再走一百多米，钻进了一条巷子，柳暗花明。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里应该就是……
“爷，来玩啊。”
“这位小爷，姑娘们都等你半天了。”
“小郎君，来玩啊。”
这老鸨还是文艺范儿的……
路旁有那脸上涂满了脂粉的迎客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甜到发腻的香味，许元笑看看她们，时不时点点头，视线却都聚焦在一个个门牌号上。
进入了烟花柳巷，他可不是来玩的，许元仔细看着每个门牌号码，找着自己的目标，终于在史家巷98号停下了脚步。
这号屋舍房檐低矮，许元低着头才能刚好站在屋檐下，漆黑的大门仿佛能吞噬尽一切窥探的视线。
“咚咚……”
他扣响了门环。
“吱吱…”
两声老鼠叫，十分急促。
“吱吱……”
许元拉了个长音，门应声而开，探出一张蒙上黑纱的脸，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睛。
“子鼠何来？”
“刨食问道儿。”
“请。”
那人将他让了进去，带着他走进了一个房间。
大白天的，房间里上蒙着一层漆黑的布，各处都塞满了棉褥，将整个房间都塞得满满当当，没有桌子，没有凳子，只有一身黑衣的男人和许元两人站在房间里。
男人紧紧靠着门，许元转头四下看了看，隐隐约约间似乎能看到棉褥之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个地方叫“尸关”，也叫“老鼠洞”。
江湖上混饭吃的，都被称作老鼠。
自古以来，三教九流里，只要在阴沟里刨活儿吃的行当，就不缺卖命人和短命鬼。
老鼠，有老鼠的生活方式。
此处，便是老鼠刨食的一处地点，被称作“老鼠洞”。
而入得此关，早晚变成尸体，所以被称为“尸关”。
此地经营魔都地下世界的情报，也兼做打行害命取财的营生。
基本只有在中午时分才会营业，因为“早晚会出事”。
“问道儿？”男人的声音很是稚嫩，身材也比许元矮了一个头。
问道儿就是买情报，要给钱的，算是老鼠洞最赚钱的营生。
一般越新越重要的情报越值钱。
“当然，我要买资料，顺便，接点脏手的活儿。”许元拿着装满银元的盒子晃了晃，“查一个人。”
“谁？”
“林尚仁。”
小厮眼神蓦然慌乱，定神道：“这位兄弟，你是第三位来买这份情报的人了，也是最不该来买这份情报的人。”
“咦？你认识我？”许元好奇道，“我记得我没来过，只是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今天第一次来啊。”
他被当做精神病送进东山之前才刚刚知道此地，没有和老鼠洞的任何人接触过……
“我不认识你，但是你身上有鬼。”
小厮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
“我认识你身上的鬼。”
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香炉，一边走，甩着手，炉灰就哗啦啦地往下掉，似乎才从哪个大户人家里拿出来，看穿着，也是奴仆的样子。
刘朝奉瞧了一眼，便跟没看着一样，自顾自地往柜台里走。
许元知道，对方这是拿自己呢，摆个高格调，好压价。
这些扫进垃圾堆的行当一个个的都这样，你别管他懂不懂，反正入了这门里，就是他最懂，就算他不懂，看这样子，你也觉得他懂。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心理学，急着用钱的肯定要求着人家给钱。
而给钱的，当然都是大爷了。
虽然如此，许元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凑到柜台前抬头，嘿嘿一笑，“劳烦老朝奉给掌个眼。”
刘朝奉这才看了他一眼，坐到凳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副琉璃眼镜来架在鼻梁上，手一伸便拿过了香炉，随手拿起一块白布擦了擦，仔细瞧了瞧。
其实看这玩意儿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这花纹和铜色，应该是哪个王爷家流出来的给这家老爷捡了漏。
“嗯，东西还是可以，就是有市无价。”刘朝奉那苍蝇一般的眼睛透过镜片瞧着许元，“倒不是说这玩意儿很稀有，就是这东西今天一个价，明天一个价，说不定哪天就不值钱了。这位小兄弟，你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许元毫不犹豫。
他拿着这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拿出来就是为了换钱。
听到死当，刘朝奉脸色变了变，把那香炉往外一推：“小兄弟，你这东西不会是偷你主家的吧？”
看许元脸上还有疤痕，身上衣服也有些破破烂烂的，该不会是被主人家打了偷东西出来的吧？
越看越觉得奇怪，刘朝奉脸上的疑惑之色越浓。
“偷？这大白天的，我上哪儿偷去？”外面阳光一片大好，许元做了个搭凉棚的动作，“地里刨的，不知道哪伙阴功埋的，被我捡了。”
“捡的？”刘朝奉疑惑之色减淡了几分，又瞧了瞧，看到了缝隙里的泥土和灰尘，轻轻点头，“倒是像。”
怪不得来得时候那么轻佻，脸上又带着笑呢，合着是捡来的。
其实泥土是因为许元跳出院墙的时候手没拿稳，砸地上沾的泥。
许元见打消了疑惑，便说道：“老朝奉估个价，合适我就出了，不合适我就再看几家。”
“收收收。”刘朝奉手一扒，请了个盒子出来，又掏出了一张纸契，“死当的话，给你24块银元。”
银元在如今的购买力尚可，一块银元可以请三四人在酒楼里吃顿好的，有荤有素，也可以租一天的客栈过一夜。
二十四块银元倒也不少，但自己又不知道价值几何，还是多看几家为好，反正肚子已经饿过了，在车厂补了点水，反倒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许元便欲伸手拿过香炉：“你这老朝奉不实诚，50块的东西被你压了一半，我去问问别家。”
听得此言，刘朝奉瞳孔一缩：“你这小子，张口就要50块，这品相，值50吗？”
品相？
许元笑了：“老朝奉，说个实诚价，你把它洗干净，到底值不值50。”
“50……”刘朝奉犹豫了一下，手中白布又擦了擦这香炉，“50就50！”
草！
许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好像还是要少了，不过他也没多嘴：“提契吧，反正白捡的。”
“行！”
刘朝奉当即拟契书，一边写着一边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说话做事条理清晰，有江湖遗风，不知师承何派？”
“无二，擒云功。”许元随口说道。
这朝奉竟然写的一手好字，拟起契书来字字清晰，大小一致，就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
当然，契书都是有个公共模板的，大部分文字都是印刷出来的，只有在一些细则上有修改，去填空就好。
刘朝奉没听过“无二”这个门派，遂沉默，拟好一式两份的契书，两人签订，他才从库房里拿出装了50块银元的盒子来，交给许元。
“钱货两讫，出门概不负责。”老朝奉提醒自己点好银元，许元便认真点了点，确认无误后，便抱着盒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刘朝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好笑：“財不露白，你如此招摇，这钱能过夜吗？”
许元不是不知道这些讲究，在原身的记忆里，挣了几块铜板子都是要好好藏起来的。
但抱着个大盒子，又沉，若是畏畏缩缩的，肯定会招人觊觎，大大方方的，反而能劝退很多暗中觊觎的目光。
许元走出典当街，转了个弯钻进另一条街，随后往西走到一处居民聚居处，然后再走一百多米，钻进了一条巷子，柳暗花明。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里应该就是……
“爷，来玩啊。”
“这位小爷，姑娘们都等你半天了。”
“小郎君，来玩啊。”
这老鸨还是文艺范儿的……
路旁有那脸上涂满了脂粉的迎客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甜到发腻的香味，许元笑看看她们，时不时点点头，视线却都聚焦在一个个门牌号上。
进入了烟花柳巷，他可不是来玩的，许元仔细看着每个门牌号码，找着自己的目标，终于在史家巷98号停下了脚步。
这号屋舍房檐低矮，许元低着头才能刚好站在屋檐下，漆黑的大门仿佛能吞噬尽一切窥探的视线。
“咚咚……”
他扣响了门环。
“吱吱…”
两声老鼠叫，十分急促。
“吱吱……”
许元拉了个长音，门应声而开，探出一张蒙上黑纱的脸，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睛。
“子鼠何来？”
“刨食问道儿。”
“请。”
那人将他让了进去，带着他走进了一个房间。
大白天的，房间里上蒙着一层漆黑的布，各处都塞满了棉褥，将整个房间都塞得满满当当，没有桌子，没有凳子，只有一身黑衣的男人和许元两人站在房间里。
男人紧紧靠着门，许元转头四下看了看，隐隐约约间似乎能看到棉褥之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这个地方叫“尸关”，也叫“老鼠洞”。
江湖上混饭吃的，都被称作老鼠。
自古以来，三教九流里，只要在阴沟里刨活儿吃的行当，就不缺卖命人和短命鬼。
老鼠，有老鼠的生活方式。
此处，便是老鼠刨食的一处地点，被称作“老鼠洞”。
而入得此关，早晚变成尸体，所以被称为“尸关”。
此地经营魔都地下世界的情报，也兼做打行害命取财的营生。
基本只有在中午时分才会营业，因为“早晚会出事”。
“问道儿？”男人的声音很是稚嫩，身材也比许元矮了一个头。
问道儿就是买情报，要给钱的，算是老鼠洞最赚钱的营生。
一般越新越重要的情报越值钱。
“当然，我要买资料，顺便，接点脏手的活儿。”许元拿着装满银元的盒子晃了晃，“查一个人。”
“谁？”
“林尚仁。”
小厮眼神蓦然慌乱，定神道：“这位兄弟，你是第三位来买这份情报的人了，也是最不该来买这份情报的人。”
“咦？你认识我？”许元好奇道，“我记得我没来过，只是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今天第一次来啊。”
他被当做精神病送进东山之前才刚刚知道此地，没有和老鼠洞的任何人接触过……
“我不认识你，但是你身上有鬼。”
小厮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
“我认识你身上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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