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目三十 老国王

    杂货铺里来了一个老人，穿着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五爪金龙。

    他负手而立，看着我和老和尚。

    老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上前与他交谈起来。

    小孩端来泡好的茶，放在桌上。

    我撑着脑袋，听着老国王的讲述：

    老国王不搭理政事很久了。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在王爷呈上的奏折上，盖上一个印章。

    北边被蛮子入侵，王爷带着军队前去围剿，南边发生水灾，王爷带着官员前去治理。

    王爷的声望越来越大。

    老国王也越来越昏庸。

    老国王手上没剩下什么权利了，官员的围攻，言官的训斥，朝堂之上步步紧逼。

    皇子懦弱，无心正事。

    而他被指责，昏庸无道，糊涂平庸，难当大任。

    身居高位久了，老国王也受不得指责了。

    那一天，老国王记得天都是红的。

    朝堂上，言官撞柱，众官跪地不起。而老国王昏庸无道的名头，传的更响了。

    而干旱，颗粒无收，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之后，民间四处起义，混乱一片，最终，在叛军攻入城门那一刻，老国王拔剑自刎而亡。

    “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问。

    “我想重来一次。”老国王说。

    “重来？”我看着他问，“重来一次真的会变的不一样吗？”

    老国王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或许，我当不好一个国王。”

    “我想用这个换一个黄粱枕。”他从袖口取出一块玉石，有点像电视剧里的玉玺，与之不同的是这块玉石头上的龙头，被磕去一块。

    我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摇头：“施主，此物功德过重，我们这间小舍承受不起。”

    老国王叹了口气。

    他动作缓慢地从袖口取出另一样东西，一个样式简单的汤勺。

    他说：“这是早年前，我国繁盛时期，西域进贡过来的。把它放入水中，汤勺里会出现北斗七星，当时看此物不凡，便留了下来。”

    “七星勺。”老和尚的声音很轻，如同轻风飘过，消失不见。

    我看向老和尚，老和尚点了点头。

    我回道：“可以，不过我们这杂货铺内却没有什么黄粱枕，有的只是一坛黄泉水。”

    这坛黄泉水是黄鼠狼和绿皮乌鸦一起带回来的。

    老和尚当时便指着这坛黄泉水说：“黄粱一梦，弹指之间，如同恍然。”

    我问老和尚：“你喝过？”

    老和尚摇头：“听说过。”

    老国王站起身来，指着小孩拿过来的坛黄泉水道：“就换它。”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黄粱一梦，施主确定？”

    老国王点头：“黄粱一梦也罢，终究是完成一个幻想。”

    “也好，望施主终得所愿。”

    我和老和尚一起送老国王出门。

    看着他逐渐没入深林的背影，我问老和尚：“绿皮乌鸦不是能……？”

    老和尚摇头，看着我问道：“你觉得他真的适合做一个国王吗？”

    “或许……”我看向手中的七星勺，“或许只是他身边奸臣当道，或许只是他被权臣遏制……”

    “哪有那么多或许。”老和尚夺过七星勺，在我脑袋上重重敲打了一下。

    “如果他真能做好一个国王，如果他真的聪明，有计谋。他可以蛰伏下去，慢慢清理朝堂，把权臣奸臣手下一个个去除。而不是懦弱和逃避，甚至堕落下去……”

    “或许他也有苦衷？”

    “那他为什么要当一国之主，能主宰所有贫民百姓的命运，他的一个指令，可能随时更改普通老百姓的命运，如果他没有能力，没有处事的手段，何不让有能力的人来当？”

    老和尚看向远处，我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悲哀。

    老和尚道：“上行下效，制定政策的人如果没有想到执行层面的问题，那就是政策制定者的问题。”

    我说：“人不是精密的仪器，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老和尚看向我：“所以要减少出现失误的概率，做出一个决定，要慎之又慎。”

    他叹了口气：“错误，是不可逆转的。就像破碎的镜子，永远不可能复原到毫无痕迹的样子。”